《竹素之里[穿书]》江上烟

22、子桑红药

　　酆都罗山，子桑红药，红衣红伞，统率百鬼。这在修真界里几乎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子桑红药在鬼族的呼声甚至比累善法师、比过去抱节君在人类修士中的还要响亮，原因无他，鬼修中只有他一个能打。

　　可这个时候，子桑红药仿佛一副见鬼了的样子，手里的厉鬼面具都掉到了地上，上上下下打量着寄春君，不可置信地喝道：“你怎么在这？！”

　　寄春君戴着面具的面无表情：“这话我也想问你。”

　　“我！”子桑红药密音传话，咬牙切齿：“我正准备去菩提院救你。”

　　“真巧，我也准备自救。”

　　君声看着他们来来回回的眼神交流，还真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便努力博了点存在感，出声道：“师父，这位是……？”

　　子桑红药：“！！！”

　　“酆都鬼王。”寄春君平静道，“也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一个朋友。”

　　子桑红药勉强让自己接受了刚才不是幻听的事实，又问了一遍：“你徒弟？”

　　“很明显。”

　　“很明显你这部分魂魄睡了百年以后给睡懵了。”子桑红药紧紧皱着眉问，“你还记得多少事？我是说，你还记得自己为何要分魂，为何要沉眠伏凌山吗？”

　　寄春君道：“我都记得。”

　　“你要是记得就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寄春君拍了拍君声的肩膀，道：“你去放河灯吧，我和他聊一会儿。”

　　君声抱着聂百魁的帷帽，来回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垂眸道：“好。”

　　子桑红药看着君声跑远了，为了缓和剑拔弩张的气氛，才转移话题般问了句：“你怎么会收徒弟？什么时候？哪里收的？”

　　寄春君忽然笑了笑：“就在明镜门，‘我’死后几天，对了，他叫君声。”

　　诛恶首功德榜之头筹，明镜门君声，修真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子桑红药感到亏得自己已经是个千年厉鬼了，否则能活活被寄春君气得死去活来一百遍，他扶着额头压低了声音叹道：“聂百魁，你究竟想怎样？”

　　“君声是个好孩子，非要说的话，那日是个意外。混芳尘扰乱了我留存在肉身中的一魂三魄，他一直很不稳定，几乎是主动沉眠，于是我便醒了。”寄春君道，“我需要你告诉我，‘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只剩下一魂三魄？”

　　“笑话，我一直在酆都罗山不走动，你的事情我又能知道多少？”子桑红药摇头道，“我唯一知道的是，你和抱节君同时消失，不多久后，天上星辰陨落，抱节君死了。再之后，你现身时已经只剩一魂三魄，君子观被屠成一片血海，你与闻讯而来的众仙家交战，对自己杀抱节君、屠君子观的罪行供认不讳，受伤后留下星舆箫和六辔笛遁走了。此后二十多年里，我再也未见过你。”

　　“……”就连子桑红药所知道的事也与传闻如出一辙，寄春君若不是知道那一魂三魄也是自己的魂魄，简直要真以为都是自己做的了，不过……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毕竟我没有那段时期的记忆。”寄春君道。

　　“你真觉得自己会因为通天灵物杀抱节君？”子桑红药难以置信地问道。

　　“怎么，不可能吗？”

　　子桑红药缓缓点了点头，分外出神道：“我原以为，你和我一样，分出操纵肉身的一魂三魄是为了寻找转世，后来才发现是我想多了，你就不知道干嘛去了。”

　　寄春君挽着手臂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道：“还没找到？”

　　酆都鬼王子桑红药，魂魄千年留滞于人世，不转生不轮回，为的就是获取无限寿长，寻找千年前一段恋情的转世，却从来无所终穷。

　　说起来就来气，子桑红药不耐烦道：“我要是找到了就不会在这里被你气了。”

　　“那倒也是，”寄春君道，“我那么懒，不会这么做的。”他的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过了会儿，寄春君才又问道：“对了，延年君又和我有什么关系……？绛殊真人？墨邀？”

　　子桑红药怒道：“我说了不知道！”

　　“那只有在游谈盛会上亲自问自己了。”寄春君盘算道，“你也要去的吧？记得里外呼应。”

　　子桑红药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知道了，“好好的中元佳节，今年过得怪憋屈的。”

　　寄春君笑了一笑，瞟见已经放完河灯的君声预备向他走来，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事，肃声嘱托道：“说起来，等会你可不要随便乱叫，我和小徒儿讲我叫寄春君，仔细别唤错了。”

　　子桑红药冷声道：“知道了，你名号忒多，什么九英居士、玉蕤真人，都是自封的吧？酸得人牙疼。”

　　君声刚预备去寻寄春君，便见到他与子桑红药散了伙，径直向自己走来，一时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就抱着帷帽远远等着。寄春君走到临近，才明知故问道：“放完了吗？”

　　“嗯，”君声道，“都放完了。”

　　寄春君点了点头，便准备带着君声走了，君声匆忙跟上他的步伐，回头最后望了一眼满河缓缓流动的河灯。在这堆成百上千的河灯中，也许有人能无意中看见其中一盏上写着“明镜门海歌”的字样，而另一盏上却只有三个字——

　　聂百魁。

　　翌日，寄春君与君声休整过后就预备向洛阳进发，结果刚出客栈，君声便见到大晴天下一个打红伞的身影正踢着石子。

　　“酆、酆都鬼王……”君声唤道，昨夜仅有一面之缘，他就被寄春君喊走了，但此时见到子桑红药鬼魂之躯在大白天也无甚影响，不免有些诧异。

　　子桑红药看出他心中所思，悠然笑道：“我魂体好歹也维持了数千年了，与那不到百年的魂魄自然不同。”

　　言下之意就是说寄春君嫩，寄春君却但笑不语。

　　“一起走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子桑红药道，君声笑着应下来。结果不多久他就发现，寄春君偷得在项铃里得闲，跋山涉水的辛苦事都交给君声去做，略费脑筋的安排地图却由自己来全权负责，看得他妒忌极了。

　　“看来我真得给你另外尽快找一个寄魂的容器。”子桑红药道，“你平时就这么躺的？”

　　“对。”寄春君供认不讳。

　　子桑红药：“……”红伞险些忍不住戳破那项铃。

　　但君声不似寄春君，这一路上还是颇能令子桑红药提升好感，他与君声讲了几个鬼族的笑话，闹得一路上笑声连连——非是君声在笑，而是子桑红药自己被自己想讲的笑话放倒，还没开口就断了力气。

　　君声不为所动，只管自己做着事。

　　子桑红药缓了会儿，眯着眼看他道：“之前第一次见你时多看了两眼，现在越看越觉得……果然是有点像啊。”

　　啊？这下轮到君声不解了，子桑红药这话开得无头无尾莫名其妙是其一，他没在原作中见过是其二。君声下山之后早已得空照了番镜子，得知了自己的相貌，确实如寄春君所言“长得不错”，并且五官里找不到多少与延年君相似的地方，反而与他穿越前有几分神似，这让他很是满意。故而子桑红药开这个口时，他倍感警惕，生怕他的感觉只是错觉，外头都有人指着他说和延年君像了。

　　然而子桑红药还没来得及解释，寄春君便插口道：“别听他的，他最近见谁都像他的初恋，找的时间久了，就有点疯魔罢了。”

　　君声跟着笑了一下，红衣的酆都鬼王也不反驳什么，只摩挲着他红衣上的那朵芍药花。

　　“鬼王大人，”一时寂静，突然开口的君声幽幽问道，“什么是分魂？”

　　昨日支开君声之前，他似乎就听到这么一个特殊的词语。但项铃中的寄春君并不言语，外头打伞的子桑红药也仿佛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子桑红药见寄春君没有什么阻拦的意思，才想了想道：“众所周知，人有三魂七魄，主管不同情感。一般人若是缺魂失魄便会痴呆变傻，难以行动；但对于大能来说，若他们愿意面对魂魄不全，情感记忆修为皆缺失的后果强行分魂的话，被拆分出去的魂魄确实能独自行动。”

　　“这……”君声也没料到子桑红药这么轻易就告诉他了，一时不知该给出怎样的反应，只好笑了笑道，“那对于大能来说，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啊。”

　　“不错？”子桑红药红衣艳艳，衬得整个魂魄都有些稀薄的透明，他讽刺地勾了勾唇角，“即便是大能，被分出来的一魂三魄或是一魂二魄也极为不稳定，不说是我，普通鬼修恐怕也敌得过。更何况若是魂魄记忆相斥，到头来迷失自我，又能分得清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呢？”

　　君声忽然问道：“那我师父又为何分魂呢？他看起来很正常啊。”除了有点小毛病。

　　子桑红药瞥了眼他的项铃，侧首道：“因为他本来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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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切片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