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素之里[穿书]》江上烟

13、子蛊作邻

　　君声在这座隐桥附近，除了练习寄春君教授的障眼阵法外，还有就是为今后的御剑飞行做准备。它的修为还远达不到扶摇九万里的境界，故而先练点技术性的东西。

　　寄春君让他站在悬绳索桥的中间，闭目凝神，将全身的注意力都汇聚到下盘位置，纵使山峰间狂风呼啸，吹得麻绳颤抖如筛，君声依旧得依靠自己维持稳定。好几次他在剧烈晃动中前俯后仰，险些一个不慎坠入山谷，都拼着一口气勉强熬了过去。

　　只有一次是真的山风咆哮着将他击落索桥，君声猛然睁开眼，只见自己完全悬于空中，呈现下落之势，四周却完全空空荡荡，再无可借力跃登上来的点，哪怕心知不会有事也难免脑内一片空白，千钧一发之际，寄春君从项铃中现身，将他送回了山峰之上。

　　君声双足踏到地面后有了切实的安心感，忍不住道：“师父，我……”

　　“下不为例，”寄春君道，“你总要独当一面的。”

　　君声低头应了声“是”，语气里难免有些沮丧情绪。他看到寄春君的透明魂魄迎着暮色望向两座山峰间的悬绳索桥，只是轻一抬手，就使摇晃不歇的绳索完全静止了，仿佛平静无波的湖面。

　　“你想要有朝一日能够办到这样吗？”寄春君问，“全盛时期的我，即使是削平五岳，抽干四海，应该也是能够办到。”

　　君声眉头一皱，匪夷所思：“这……”这未免也太夸张了，真的不是在瞎吹吗！他摇了摇头，道：“我不想要削平五岳或是抽干四海，得道飞升……怕是也指望不上。”

　　“哦？那你指望得上什么呢？莫非你觉得我收你为徒，单就只是觉得你长得不错？”

　　听出了寄春君话里淡淡的讥讽味道，君声撇过脸去，小声答道：“报恩寻仇，不再为人所控，为人而活。”

　　“嗯~”寄春君意味不明地拖着长音，“若说寻仇，延年君自然是你第一大仇人。可若说报恩，我看那恶首待你也不差，怎么你被救回来之后，回头就是一剑穿心呢？”

　　君声霎时间睁大了眼睛，几月来一直被压下的噩梦又被重新提起，仿佛埋藏多年的陈酒，烈得让人头晕目眩，即使寄春君在他眼前晃了多下都没能反应过来，好半天，君声才闭着眼道：“伏诛恶首，人人有责，即便他挟恩图报，我也不会答应。”

　　寄春君忽地笑了：“听起来你倒是心怀大义。那我问你，若我其实是明镜门封印的恶灵，就等着借你之手搅乱天下风雨，你又当如何？”

　　“借我之手……可免不了要等个三年五载。”君声踮着脚尖抬起手，一如那日遮在寄春君的帷帽之上，夕阳西沉，映得他眼中一片火红的霞光，“还差这些……师父你能等到吗？”

　　寄春君一哂：“我倒要看看，你几时翅膀硬了。”

　　此后又练了一会儿，天完全黑了，君声正准备回房取那四串银铃换个地方练，没想到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了海月和另一个身影。

　　君声眼皮一跳，心里却不慌张，道：“月姨，”略一屏息，“昭武长老。”

　　海月见他回来，眉梢稍见喜色，正欲说些什么却被身旁那人打断：“去哪了？”

　　“加练。弟子今日那招‘翻影学冰’使得还不甚熟练。”

　　“不在伏凌山？”

　　“在。”

　　“你在说谎。”昭武长老冷冷看着他，额上已有青筋暴现，“我用神识扫遍了整座伏凌山，兔子的三个窟窿都发现了，就是没有找到你。”

　　“长老一定没有找过禁地附近，”君声不卑不亢道，“禁地后上方有一块突出的平台，我每日都在那打坐修炼，也是不久前才发现原来那离禁地不远的。长老若是不信，可以随我去看看。”

　　昭武长老当即振袖，“走！”

　　“焕师弟，”海月及时拉住了他，摇头道，“我知道那地方，他那次雨夜昏倒之后，我和怀希都发现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不要忘了我们找君声的目的。”她转头对君声温言道：“君儿，悬镜长老从外面带来了能取下你脖间项铃的灵药，快随我来吧。”

　　险些忘记这件事了！君声低着头的表情千变万化，他知道昭武长老对他有抱有敌意是因为先前不小心泄露铃声一事让他起了疑心，也知道取下项铃需要以一味药为引的原因——那项铃中，可有着一条吸纳他经脉灵力的蛊虫。

　　子母铃子母铃，此乃子铃，自然里头的就是子蛊，但子蛊可比母蛊凶狠百倍。位居咽喉要道，吞纳一半宿主吸收的清气为生，只要清气充足，维生百年也不在话下，一旦强行毁去项铃，蛊虫霎时钻入咽喉，蚕食经脉，不死也会半废。所以那日即使是聂百魁和延年君也不能第一时间帮他取下。

　　若是从前，君声自然喜出望外，可现在寄宿在他项铃里的除了那子蛊还有一个寄春君……之前君声忍不住问了问他与子蛊作邻居的感觉如何，寄春君竟然点了点头，夸赞道：“挺安静的。”

　　挺安静的挺安静的……可这也不能作为理由啊 ！用灵药祛除子蛊之后项铃自然会被卸下，兴许物灵长老还要拆开来研究一下其中结构，到时候从里头蹦出一个寄春君……明镜门弟子世代守护的禁地，禁地内唯一的魂魄，魂魄私自出逃的寄春君……怎么想怎么诡异！

　　要不然先让他藏起来？君声刚升起这个想法，就听见寄春君道：“免肖想，在没有新的寄魂容器之前，我哪也不去。”

　　君声以神识探问：“那……我该怎么做？”

　　“不知道。”

　　“……”你真的很不靠谱！

　　正说话间，海月和昭武长老已带着他到了炼丹房。明镜门辉煌时的十几位长老中有一位主司炼药的，衰落后剩下的几位长老都只粗通皮毛，新建的炼丹房就一直荒废着。但此时悬镜长老玉生烟、物灵长老张怀希都在。

　　令君声略微惊讶的是，千宝钰和方真竟然也在。此时方真正对照着一张薄纸上的字烧煮，而千宝钰抱胸站在他身边，一脸嫌弃却也不挪开，时不时白着眼递上一把方真嘴里嘟囔的药材，一见他进来，表情那叫一个由晴转阴。

　　物灵长老颇显骄傲地炫耀：“方真懂些药理，这时候刚好派得上用场。”

　　虽然众弟子都会在昭武长老手下学剑法、在物灵长老手下学阵法、在悬镜长老手下学配合及联络，但终归各有所长，方真就是物灵长老手下最突出的那个，不过他懂些药理君声还是第一次知道，不由多看了他一会儿。

　　方真被诸位长老赞许的眼光闹得羞红了脸，刚说了一句“我阿娘从前身体弱…”就又被千宝钰敲了记额头，“时辰到了要加料了！——不过毒死他我也没意见。”

　　真是纯真的师兄弟情啊，君声木然地想。悬镜长老看了眼那边的闹剧，解释道：“那张纸是我向林氏求药时林尚晚顺便写的，熬药的时辰、用法都一一注明，还向我问了君声的近况。”

　　听到这个名字，君声如遭雷劈，心底一震，强行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因为按照剧情来说，他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林尚晚是谁！

　　但是、但是……君声实在很想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样，因为作为娘胎里就定下的娃娃亲、“新四家”林氏一族的大小姐，怎么看都应该是《君声传》的女主待遇吧！虽然到这文坑的部分还没这个迹象，但除了小姨海月，和主角有交际的妹子一共也就那么寥寥几个，这已经是最有可能的了。

　　听到悬镜长老的话，海月甚是欣喜：“尚晚办事细心，她给的方子一定没有差，只是接引的人更要仔细着，我来吧。”

　　此味灵药并非毒物，而是引子，用于引出子蛊。用多味药材熬制成子蛊最噬爱的味道，辅以灵力远高于宿主的新宿主灵力诱惑，待子蛊现身一击必杀，只是此举对接引的人来说有一定危险，若是时机掌控不好，有可能会被子蛊反噬。

　　一只手拦下了正欲上前的海月，玉生烟道：“我来吧，我总比你灵力强些。”

　　“可是……”

　　“月姨，长老，”看着争执的两人，君声忽然出声，“其实我……不想卸下项铃。”

　　“你说什么？！”物灵长老率先惊呼。不止他们几个，方真倒药的手都抖了一下，千宝钰皱着眉，昭武长老愠怒地看着他。

　　“我适才想过，项铃对我也不是百害而无一利的。起初我卸下四肢上铃铛的时候，仿佛才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花草树木、日月星辰……全都不一样了，这让我很害怕，害怕到不能适应。我知道项铃对清气的束缚才是最主要的，我怕我没有它的制约之后，会一下子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所以能不能先等等，至少等我适应了这种感觉之后，再取下它？”君声一本正经地说着胡话，至少再等等，等到他给寄春君找到新的邻居之后！

　　然而话音未落，君声就感到一股怒意迸发的力量攥紧了他脖间的项铃，他抬眸，正好对上了千宝钰怒火冲天的双眼。

　　“没有制约，不能适应？你是想说，现在才释放一半的束缚已经让你高处不胜寒了？若是全部释放，就怕自己会独步九州？”千宝钰揪起他的项铃，头也不回地冷笑道，“方真，把灵气注入到药里。”

　　方真吞吞吐吐道：“啊……啊？”

　　“让你做你就做！”

　　“哦哦。”

　　海月心里一急，想上前拉住千宝钰，千宝钰猛地一推君声，身后气势滔天，厉目而视，“现在和我比一场，若你胜，我就相信你的什么狗屁高处不胜寒的理论。”

　　灵气入药，气味已显现，不多时就会全部散去，白忙一场。千宝钰任性，明镜门内除了昭武长老无人敢拦，但海月此时望去，千焕反而冷眼旁观，大有助长他儿子气焰的架势，忍不住喊道：“焕师弟！”

　　“静观。”昭武长老道，“阿钰什么实力，你我有目共睹，他会输吗？……但君声有何底牌，我却实在看不透。”

　　君声踉跄了三步之后，止住了退势，逐渐抬起的脸庞中却没有半分惊慌，眼底甚至一闪而过了深沉，他平静道：“阿钰师兄，也不用那么麻烦了。取子蛊的步骤我知道，你就按那个来，若是顺利取出，自然证明了你比我灵力高强，我也会一生感激于你。可若是取不出……”

　　他伸手安抚住了晃动的项铃，换来了寄春君的一声轻笑。

　　“可若是取不出……我便想暂时留着项铃，并希望悬镜长老在下次下山除妖时，带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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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你想多了，拿女主剧本的是你呀！（用力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