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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   苍雀哼着小曲从食堂回到寝室。

      学校里的树又变得更秃了一些,易茫忙着记者节活动,几个室友又不知就去了哪里,她悲戚戚地一个人吃完了午饭,寂寞地飘向宿舍。谁知,在她盛情邀请共进午餐时不见踪影的室友们,竟然默契地挨在寝室里的桌子旁追剧。

      苍雀坐回位置上发了会儿呆,走到两人身后:“你们看什么呢?”

      “玛丽苏电视剧,”泡泡回答,“还挺好看的。”

      苍雀向那屏幕看了一眼,忽然呆住。

      徐月云道:“这个男主的嘴唇弧线挺像关越大神的。”泡泡点头附和:“还真有几分关大神的神韵。”

      关越这两个字,不提还好,一提就好像给她念紧箍咒一般,折磨得人头疼。

      是什么仇什么怨,关越竟然试图用一把破吉他让她答应翻译她最讨厌的历史名著?

      最奇异的是,她竟然还默认了。

      不行,就这样一点抗争都没有地答应帮忙,岂不是显得自己太没有骨气了?

      余孜然说得没错,她这是不平等条约啊!

      苍雀越想越忍不住要反抗一下,于是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条给关越发了一条言辞恳切的信息。

      信息发过去不久,关越竟然打来了电话。

      苍雀一接起,立马传来关越低沉的声音:“你刚刚给我发的信息是什么意思?”

      苍雀老实地回答:“意思就是我学习忙,没有时间给你翻译这个。我可以帮你做一些别的事情。”

      语气客套恭敬,苍雀心里已经忍不住在吐槽。她写的又不是文言文,他有什么看不懂的……

      关越沉吟片刻,开口:“既然如此,不如我现在就去你们学校,和你当面谈谈这个时间问题。”

      苍雀立马拒绝:“不用了!”

      关越默然。

      苍雀想了想,尽管很不愿意就此败下阵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婉拒,只能陷入无声的沉寂。

      泡泡和徐月云看完了电视,又出门去了。苍雀送走了她们,重新拿起电话,考虑良久,道:“我再考虑考虑。”不等关越回答,连忙挂断了。

      晚上七点,华灯初上。

      苍雀知道今晚室友就要代表学院参加全校辩论赛的初赛,于是早早地用过晚饭,打算到比赛场地占一个绝好的位置。

      她来得很早,只有一些工作人员在现场做准备工作。不过在第二排的位置,竟然意外地出现一个突兀的人影。

      越是靠近那道人影,苍雀就越有一种不妙的感觉。终于走到人影旁边,苍雀心里已经不止是不妙了。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关越淡定地取下墨镜口罩帽子,露出俊朗的笑脸:“来跟你协商一下关于翻译那本书的事宜。”

      苍雀懊恼地叹气,他是不是根本不知道,他这样随便地出现在学校里会引来很多麻烦的。

      “你一个堂堂‘千界’品牌的总裁,跑来这里听辩论赛,是不是嫌你的采访不够多,想吸引一下公众注意力?”苍雀毫不客气地讽刺道。

      关越却支着下巴,满不在意地说:“我可是专门跑来给你捧场啊……”

      苍雀忽然发现问题所在:“你怎么会知道我来这里看辩论赛?”

      关越答:“跟你通电话的时候听到你和你室友的聊天了。”

      苍雀讶异地看他一眼,这人竟然连这点小事都注意到了。

      关越应该是看破了她的心思,悠悠道:“苍苍,观察力也是一个人综合能力的重要方面。”

      苍雀刚要说话,辩论赛开赛时间临近,门口处涌进许多观众,她看向关越,忍不住想给他戴上口罩。

      关越却一派悠然自得,道:“等辩论赛打起来了,他们就不会看我了。”

      然而事实上,关越还是吸引了极大一部分人的注意。这让坐在他身边的苍雀如坐针毡。因为关越总是会旁若无人地凑近她耳边评论正反两方的表现,次数多了,不免给她也招来了一些目光。

      苍雀一直强忍着,端庄地坐着,企图表现出她只是个不认识关越的路人,认真地看着台面。那里泡泡、徐月云、赵若可和另一个男生正在和另一个学院的辩论队激烈地争辩,但赵若可仍时不时向台下偷瞄几眼。关越忽然向她这边侧过身子,吓得苍雀连忙向前挪了挪,将胸口贴着桌沿坐得笔直。关越发笑道:“你不用那么紧张。”

      苍雀不搭理他。

      关越凉凉地开口:“你们院必输无疑。”

      “……”

      苍雀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关越随意地交叉双腿:“说了你也不懂。”

      苍雀天生的好脾气,尽管心里有气,还是能克制住自己,听了关越的话扁扁嘴,偏过头去看台上的辩论,打算不搭理他。

      关越沉默了片刻,直起身子。低沉的声音在苍雀耳边缓缓响起,关越细心地给她分析了所谓必输无疑的原因。末了,挑眉问道:“听懂了吗?”

      苍雀诚实地摇头:“不懂。”

      关越哑然失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感兴趣,是不会明白的,你高中的时候就是这样。”

      苍雀挠挠头,听他说起高中的时候,心里竟然还会有一丝悸动。

      辩论赛的结果和关越预测的一模一样,她们学院没有获胜,可是评委的分析却没有关越的精准深刻。虽然输了比赛,苍雀却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见泡泡和月云神色有些黯然,心里不免也觉得失落。

      她打算抛开关越径直来到休息室找泡泡她们,然而泡泡和徐月云因为还要去吃饭又把她打发给了关越。苍雀不情不愿地回到关越旁边,心里反复考虑怎么安慰室友情绪这件大事,把关越晾在一边。最终关越耐不住寂寞,打断了她:“你考虑得怎么样?”

      苍雀抬头:“嗯?”

      关越叹了口气:“如果我能帮你安慰你室友的情绪,你是不是也可以帮我的忙?”

      苍雀低头想了想,听余孜然说,关越在国外上学的时候,每次辩论赛都能打进前三,如果他肯帮忙,泡泡她们肯定如虎添翼。虽然还是有一点抗拒……

      “可以。”

      关越脚步一停,偏头向她看了一眼,露出一抹阳光的微笑。苍雀也停了下来,眼睛却望着前方:“你什么时候把书给我?”

      关越笑着问:“明天下午你有空吧?”

      苍雀摇头:“不行,明天下午古逍学长邀请我去看画展。”

      关越沉默了一瞬,发问:“古逍学长是你什么人?”

      苍雀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是我学长啊。”

      她不懂这有什么好问的,关越怎么还有这么多管闲事的一面。

      关越沉思片刻,道:“那后天下午?”

      苍雀想了想,点头。正要继续向前走,关越忽然叫住她:“苍苍。”

      苍雀回头。

      关越不知为何看着她说不出话。

      冬天夜里的冷风飕飕吹着,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冻结了一般。苍雀莫名其妙地理了理头发,关越还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苍雀忍不住问。

      关越动了动嘴唇,却又闭住了不说。

      苍雀笑了:“快走吧,让别人认出你来,我们就走不了了。”

      关越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直到苍雀叫了他好几声,终于反应过来,微笑了一下,两人一同离去。

      苍雀并不喜欢和不熟的人一起看画展。

      虽然学长很温柔体贴,有时也很风趣幽默,可惜苍雀总觉得跟他走在一起时有着淡淡的生疏。好在机智的她把徐月云一起拉了出来,三个人一起,气氛活跃了不少。但徐月云的作用只能维持到美术馆门口,一进美术馆,本盼望徐月云能代替她接着和学长聊聊天,谁知徐月云一听两人的对话就知道自己接不上话,早就溜到哪个角落闲逛去了。

      苍雀无可奈何地和古逍漫步在一排排画中间,走着走着,古逍指着面前的一幅画说:“你来看这幅画。”

      苍雀跟着他走过去,一边看画,一边听着古逍说道:“这幅画构图不错,以‘秋天’为主题,色彩又鲜艳,有一些表达‘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的意思。”苍雀配合地点点头,只听古逍继续说:“里面画的人物也很细腻,你来看看。”

      苍雀把脸贴在玻璃上看了半天,没看到画里有什么人,倒是从玻璃上看到古逍举着手机像在拍照。找了一会儿,忍不住问:“哪里有人?”

      古逍正要凑近指给她看,两人身后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这里有人。”

      苍雀浑身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展柜玻璃上又出现一个男人的影子,朦朦胧胧地重叠在那幅名为《踏秋》的画上,看身形,依稀可辨是关越。

      他不紧不慢地慢慢靠近,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毛衣,宛然有一种踏秋的即视感。苍雀转过身,还没开口,他竟然先对一边的古逍开口了:“这位想必就是苍苍说的古逍学长了,久仰久仰,我是苍苍的高中同学关越。”

      古逍也仔细打量这个风华绝代的少年,只觉他比传闻中更要丰神如玉、气质出众,随即微微一笑:“我才是久仰大名。”

      趁两人打完招呼,苍雀向古逍笑了笑:“我先跟他说些事情。”说完不等古逍回答,把关越拉到一处无人的角落。眼看离古逍已经有一段距离,苍雀忍不住开口吐槽:“你都不认识古逍学长,什么久仰久仰。”

      关越看了她一眼,不知是什么语气:“我倒是想好好认识他一下。”

      苍雀不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关越不紧不慢地说:“这里是公共场合,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

      苍雀觉得,所谓的狭路相逢也莫过于此了。

      关越见她不说话,接着说道:“我是来给你送书的。”

      苍雀惊讶地看着他,她记得他让她明天去拿的啊,难道他有这么好心,专程来给她送书?

      关越看破了她的心思,含笑点头:“对,今天我有空,所以想帮你把书拿过来。”

      苍雀张嘴刚想表示一下感激,只是把关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发现他两手空空,根本不像是带了一本书在身上的样子。于是不解地问:“书呢?”

      关越微笑:“想着想着就把这件事给忘了,书在办公室里没拿出来。”

      苍雀嘴角抽了抽。

      关越看了眼她的脸色,继续微笑:“不是故意的,走出公司的时候想起来了,但是不想回办公室拿了。”

      “你明明就可以从办公室拿过来,为什么不拿?”苍雀忍不住埋怨。

      关越仍是微笑:“等你去拿。”

      “……”

      关越的出现完全打乱了她这一天的行程,此刻,她万分突然地跟学长告了别,又无可奈何地和关越打车回他的办公室。

      她一路好奇地打量着关越的公司,他的公司和他这个人一样,简洁大气,没有刻意地追求豪华奢侈,但从细节处可以看出它的规模之大,实力之雄。关越带着她直奔专用电梯而去。到最顶层出了电梯,只见眼前是一条整洁明亮的楼道,最左端和最右端各有两个装着雕花木门的房间,一看就是关越专用的。过道里还有四个用来办公的房间,从透明玻璃可以看出里面有人,关越刚一现身,两个人立马跑了出来。

      “关总好。”两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同时响起。

      苍雀看时,只见一个像精明干练的职场女精英,一个则像善解人意的知心大姐姐。关越指着那个女精英介绍:“这是霍芷。”又指着另一个人说,“这是柳欣。”最后对着她说,“她们都是我的秘书,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她们。”

      苍雀看了他一眼,这口气,怎么就好像说她的事就是他的事一样?

      不,她不能胡思乱想,高中吃的亏还不够多吗,她怎么还敢抱这种想法。

      关越领着她向右边的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右边是我的书房兼卧房,左边是我的办公房兼健身房,我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以后你来了可以直接进来找我。”

      苍雀想了想,觉得不对劲:“以后?”

      难道不是把书拿回去翻译好了再把稿子拿过来就可以了吗?她怎么觉得关越好像要她来很多次的样子?

      关越已经开门让她走了进去,说:“你每周来我这里翻译,不是要在书房么?”

      苍雀懵了。

      她觉得自己一步一步,都踩进了关越挖好的坑里。眼前关越的微笑,都渗着一股“请君入瓮”的味道,令人毛骨悚然。

      “为什么要在你这里翻译?”苍雀反抗。

      关越早有准备:“我对你的英语水平很放心,但对你的历史水平很担心。在我这里翻译,我们才可以时时交流探讨翻译过程中出现的难题,确保译文准确无误。”

      苍雀嘴角抽了抽,这话说得可真是滴水不漏,无可辩驳,她只能弱弱地回复一句:“我要是在一个不熟悉的环境工作会影响发挥的。”

      没想到关越很随和地一笑:“没关系,你可以先多来几次熟悉环境,然后我们再开始工作。”

      苍雀无言以对。

      看着他魅力无限的笑脸,自伤自感地悲叹道:“是不是学了经商以后都会变得心机……”

      关越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温和:“苍苍,对付你根本不需要心机。”

      苍雀哀怨地望着男人的背影,觉得他可能是想要穷尽办法整蛊自己。忽然,脑中一道光闪过,苍雀叫道:“不对啊,你刚刚说要和我一起回来拿书,可是你又说以后我要每周过来翻译,你根本没打算把书给我?”

      关越靠在沙发上看着她:“你脑子还不笨。”

      苍雀石化在原地。

      她……又被耍了?

      关越根本没打算把书给她,那让她过来是想让她白跑一趟吗?

      “其实也有东西要给你,桌子上那张纸上写的是我对你们下一个辩题的几点建议,我可是熬夜认真思考出来的。”关越说完,凝视着苍雀。然而后者把那份稿子拿起来看了两眼,根本就不搭理他。

      关越叹了口气,继续道:“这次带你过来踩踩点,看看你将来的工作环境,有什么不习惯的赶紧提出来。”

      苍雀想都没想,道:“那我可不可以提个要求?”

      关越挑眉一笑:“说。”

      苍雀瞄了他两眼,低头看地板:“我工作的时候,你可不可以出去……”

      房间陷入突如其来的安静。

      直到传来关越翻动报纸的声音,他的声音也从报纸后面传来:“你这个历史水平,还是有我在旁边看着比较好。”

      苍雀不假思索:“我这个历史水平,还是换个人翻译比较好。”

      关越淡淡道:“我看中了你的才华和能力,你应该感激我的知遇之恩,以国士之礼报答我。”

      苍雀翻了个白眼。

      忽然间,报纸上的一行黑字映入眼帘。那篇不长不短的报道像一道符咒一般,让苍雀再也移不开眼。她伸着脖子,聚精会神地审视着上面的文字。过了一会儿,关越收起报纸,眼前赫然露出苍雀傻笑的脸。

      关越一怔,惊异的表情仿佛遇到怪兽。接着就听见某人火急火燎地扔下一句:“下次见。”旋风一般地冲出书房。

      苍雀风风火火地闯进宿舍,啪地一下扑倒在自己的桌子上。那里静静地躺着室友帮她拿回来的信。她拆开信封的动作小心又迅速,从中抽出一张散发淡淡香气的纸,写着一句木心的诗。

      “万头攒动的火树银花之处不必找我,如欲相见,我在各种悲喜交集处……”身后传来徐月云的声音,“……山高水长,别来无恙?这是个男生写的吧?”

      苍雀点点头,另一只耳朵边又传来泡泡的声音:“你们看,这人还用印章来落款!叫什么……苇念?”泡泡眨了眨眼,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吼了一声,“苇念!是苇念!”

      徐月云堵起耳朵:“你激动什么?”

      泡泡兴奋地说:“就是那个天才画家苇念啊!几年前突然退隐前几天又重出江湖的那个苇念啊!苍苍,你怎么会有他寄来的信?”

      苍雀脸上挂着一丝甜蜜的笑,眼睛温柔地注视着两张信纸,就连声音都变得极其轻柔:“他是我知己啊。我们以画会友,隔空过招,互相扶持,共度风雨……”

      徐月云道:“停停停,别肉麻了。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苍雀仰起头想了想,说:“就是我年少无知的时候给他的工作室写了封信,没想到他真的回复我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狗屎运。”

      泡泡道:“那你也太幸运了,和这样的艺术家做朋友,你真是功德无量啊……”

      徐月云挠挠头:“有这么厉害吗?”

      苍雀立马说道:“他可厉害了。苇念有个外号叫画鸟点睛,他画的麻雀就像卢沟桥上的狮子一样,都不带重复的,特别厉害。”

      徐月云咋舌:“完了完了,易茫你没看上,关越你没看上,反而看上一个素未谋面的画家了。”

      苍雀不仅没反驳,反而点了点头:“如果苇念和易茫同时掉进水里了,我肯定救苇念。”说完站起来翻箱倒柜,从某个凌乱的角落翻出了一张自己画的明信片。思索再三,想起破吉他上的那句“山崩地裂无人见,峰回路转又相逢”,但下笔时却没有用,而是写了一首诗经里的《王风·采葛》。

      这种和老友久别重逢的感觉让她有种枯木逢春的喜悦,她的树洞回来了,感觉四季都能正常轮转了。生活中的烦心事也有人商量排解了,苍雀觉得她现在如同行走在云端,忍不住想在空气里打个滚。激动过后,才想起来还有事情要干,从书包里取出关越特别赞助的辩论稿,交给泡泡,得到了两人激动的拥吻。

      天气阴沉如旧,苍雀打算去一趟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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