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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 ...

  •   一晃一个学期又过去了。

      一晃大三下学期不紧不慢地到来了。

      苍雀坐在“知音琴行”的玻璃门里,看树上枯叶凋落,余孜然在招待客人。

      那对来选琴的女孩似乎只是大一刚入学的新人,和这个萧瑟的季节格格不入,洋溢着青春。余孜然显然很享受和她们的谈话,甚至有意给她们弹一曲吉他。

      苍雀从门里看见白流踏着枯黄的叶子走回来,看见余孜然在调戏未知世事的小女生,对苍雀耸了耸肩。

      苍雀向他手里拿着的东西看了一眼,问:“你去买菜了?”

      白流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给她看:“这是在路边买来的仙人球,给关越做礼物。”

      苍雀哦了一声,掐指一算,离关越的生日竟然只剩一个星期了。

      白流把仙人球放在柜台后面,凑到苍雀身边:“你给关越准备了什么礼物?”

      “啊,”苍雀摸摸下巴,“我可以说我准备了两袖清风么……”

      白流向她看了一眼,就在要笑出来的那一刻,两人身后适时地响起一道声音:“你要是送我两袖清风,我不介意送你一命呜呼。”

      苍雀扭头,果然是关越。

      意识到挑琴的那两个女孩子还在,并且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的方向,苍雀搬着小板凳站好,眼疾手快地握住一边的玻璃门。讪笑道:“我的意思是,那个,我本无意穿堂风……”

      关越轻轻抬手,不动声色地抓住她衬衫上的帽子,苍雀不好意思在人前跟他动手,只好被揪着走回店里。那两个女孩子就站在一边,看一眼关越,再看看她。

      苍雀被那众人瞧得不自在,慢慢地向关越身后躲去,露出招牌的呵呵傻笑:“我就是开个玩笑。老同学你现在生意做这么大了,又出落得这么标致了,我怎么可能不准备一份厚礼呢……”

      她只想让那两个盯着她和关越的女孩子知道自己和关越只是“老同学”关系。

      关越一眼就看破了她的心思,笑了一下:“我能有今天的成就,还是苍苍调教得好。”

      苍雀强撑着干笑,摆手道:“过奖过奖,你看,我们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剪烛西窗,巴山夜雨,大家都好久没见了……”一边说,一边把关越拉出了琴行。

      余孜然和白流忍笑对视一眼,又招呼那两个女孩子挑琴去了。

      苍雀和关越走到江边,感觉到有些寒冷,又走回一旁的公园里,抬头发现树枝上有一只松鼠一闪而逝。

      关越和她一起抬头看那只松鼠,一边问道:“你有没有给我准备礼物?”

      苍雀仰着头回答:“你真是太让我伤心了,你应该问‘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而不是质疑我有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关越道:“鉴于你的懒散和拖拉,我不得不先确认我能收到你的礼物。”

      “你放心,”苍雀打了个哈欠,“要是来不及准备,我就当现成的礼物。”

      关越陷入沉默。

      苍雀揉了揉脖子:“你……是在沉默中接受,还是在沉默中拒绝?”

      关越开口:“先算一下成本。”

      苍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难养,下手吧。”

      关越思索着看向她:“你不难养……是哪只耗子精每去我家一次就吃光了我所有的存粮?”

      苍雀干笑了两声,道:“我那是为越冬做准备,冬眠是很消耗能量的……”

      “别跟我嬉皮笑脸了,”关越捏了捏她的脸,“我可是非常期待你给的礼物。”

      在关越这样殷切的期待下,苍雀也是很花了心思想着要送他的礼物,也是在和关越确立关系以来的第一次,认识到谈恋爱是多么烦人的事。“我不仅要为他准备别出心裁的生日礼物,”苍雀捧着因苦恼而变形的小脸,“还要把这件事烦人的事坚持不知道多少年。还有情人节礼物、七夕礼物、他父母的生日礼物、白色情人节礼物、纪念日礼物、新年礼物……”

      泡泡道:“虽然送礼物是一件颇费脑力的事,但是只要想到是送给你的关越男神,你不觉得很甜蜜吗?”

      苍雀呵呵一笑:“甜,迟早把我甜死的……”

      但灵感这奇妙的东西终于眷顾了她一次,让她有了一个自以为足够别出心裁的想法,好运到来的同时还不忘带来厄运,苍雀刚打算着手准备礼物,自己的导师和专业课的教授一前一后地把她叫到学院大楼。

      苍雀不觉有什么惶恐,以往有外国学者或国际交流工作的时候她也经常被叫去分派任务。但这次导师和教授告诉她的事情却让她悚然一惊。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先肯定了她的学习和为学院工作做出的贡献,而后温润的导师用她温柔的声音,白发苍苍的教授用她老成沉稳的声音,都提出了她应该适时申请出国留学的建议。

      苍雀沉默地听了两人不约而同几乎完全重合的言辞和意见,并未立即给出自己的想法,却告诉她们自己的确有出国留学的计划。导师凭着一丝敏锐的感觉觉察出了什么,点点头:“回去和家里好好商量,也可以多问自己身边的人。”

      苍雀忽然想起来,第一次在学校里见到关越来开讲座的时候,她和关越曾经一起撞见过导师。她冲导师含蓄地微笑,礼貌地打招呼,身边的关越也一起打招呼,导师似乎还愣了一下。

      苍雀揣着心事,又把准备礼物的事先搁了下来,的确和家里商量了一个晚上,得出的结果没有什么帮助,父母和叔叔阿姨一致同意听从她自己的意见。徐月云的意见是,教授也向她提出了相同的意见,她确实希望她们可以一起去国外深造,但不认为关越会让她走。泡泡直截了当地说:“你们要是走了,那两个空巢男人会孤独致死的。”

      苍雀问了余孜然,也问了白流,两人一致以为关越那样至尊无比,把叱咤风云当作习以为常的人,很难克服欲望让她远离自己。苍雀沮丧且忐忑地绞着衣服:“我连怎么跟他提这件事都没想好。”

      余孜然拍着胸脯担保:“我去帮你说。”

      苍雀反而下定决心了:“那还是算了,我自己去。”

      她特意选了一个安静恬淡的午后,走进关越书房的时候只有窗户射进来的阳光。房间里静悄悄的,苍雀转了一圈,推开卧室的门。

      关越躺在纯白的床上,没有盖被子,西装外套还穿在身上,正睡得香甜。

      苍雀坐在一边的矮凳上,对着关越沉静的睡颜沉思。

      想了五分钟,她又站起来,立在床沿叹了口气,打算下次再来。就在这时,本来睡得深沉的人忽然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苍雀一瞬间天翻地覆,跌落在床上,被封锁在某只休憩野兽的怀里。

      关越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慵懒,在她头上说:“我还以为你会帮我盖被子,你却不按电视剧出牌。”

      苍雀挣扎着要起身,没挣脱开,于是妥协地靠在他怀里,没说什么。

      关越说:“很久不见你主动来找我,难道是要来借钱?”

      知道他在调侃自己,苍雀低头在他胸口翻了个白眼,将计就计地回答:“你真聪明,我就是来讨要赡养费的。”

      关越低笑了一下:“我怎么不知道你最近这么缺钱。”

      苍雀点点头:“我在外面包养了一个男人,你信不信?”

      关越突然发力,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微眯着眼:“有空带回来看看?”

      苍雀莞尔一笑:“我的人只有我能看。”

      关越点点头:“那你的人你就自己养。”

      苍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既没有败家到足以成为一个纨绔子弟,又没有窘迫到像个
      卖炭翁,干嘛要跟你借钱?”

      关越牵起她耳边的一缕头发,放在鼻尖,声音诱人:“那你只是来看看我?”

      苍雀沉默地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落在他肩膀上,抿着嘴没说话。

      这副样子落到关越眼里,一下就看出了她有心事,这份心事还与他有关,于是静静地等她开口。可是直到外间的电话铃响,苍雀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

      关越看着身下的女孩,说:“好吧,你只需要告诉我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苍雀张了张嘴,又闭紧嘴巴,终于在电话铃声大作的时候说:“我在给你准备礼物。”

      她还是不忍心说出来。

      每次要说,都会想起余孜然说过的话。关越好不容易失而复得,恐怕不愿承受她再次离开的打击。哪怕只是短暂的分离。

      关越起身,到房外接电话,苍雀静静地出了一会儿神,还是走了。

      关越的生日全球轰动,各路媒体早已来到他的办公室附近等候,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位威风赫赫的少年商场大将清心寡欲,压根没有过生日的打算。公司一切如常,关越甚至一天都不见踪影,他的四个秘书和助理也都承认总裁没有过生日的准备。于是,蜂拥而来的媒体又一哄而散,完全不知道他们心心念念的关越此时会出现在平静祥和的大学校园里,打算花费自己一天的时间,陪自家美人儿呼吸新鲜空气。

      他们就坐在校园湖边的公共长椅上,这个地方很是偏僻,面前是平静的湖水的一隅,身后是茂密的树林,只有几条荒废的林间小道通向外界,苍雀颇费了一番努力找到这个不能更合适他们相处的地方。

      他们真的是在呼吸新鲜空气。

      关越刚吃过早饭,不等司机上班,打车来到苍雀学校。

      在宿舍楼外等到她起床的点,便按耐不住地给她打了电话。苍雀那时还沉浸在刚醒时的昏昏欲睡中,即使是被关越强行拖出宿舍,心里的不情不愿还是表现到了脸上。她喝着早饭剩的一杯热牛奶,把关越带着走上湖边小路,只觉得连空气都还停留在梦乡,她忍不住想要接着昨晚的梦。
      关越神采奕奕,却看见被自己硬拉出来的女孩眼神迷离,脚步虚浮,对眼前即将撞到的树干视若无睹,好笑地上前拉住她。

      一直到秋天的太阳完全露出云层,一阵风把苍雀从梦里吹醒,她茫然地向四周望了望,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一大早地把我叫出来?”

      关越笑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苍雀说:“今天是不宜出行的日子,在下告辞了……”

      关越一把将她拉回自己身边,道:“别跟我开玩笑。”

      苍雀从他怀里跳出来:“这里是公共场合,你注意点自己的行为。”

      关越歪着头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还是回家?”

      苍雀撇过头:“我为什么要去你家?”

      关越微笑:“去做公共场合不能做的事。”

      苍雀脸上一热,向前走到公共椅子上坐下,道:“你要多想些纯洁的东西,不要走火入魔,来,跟我一起盘腿坐下,吐纳呼吸……”

      关越在她身边坐下,挑眉:“我们就在这里坐着,什么也不干?”

      苍雀看了他一眼,说:“你脑子里邪念太多,这里风景优美,充斥着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可以帮你收敛心神,净化灵魂……”

      关越微笑了一下,那笑容还没消逝,唇瓣已如日影落在苍雀没来得及合拢的唇上。苍雀感受着他的呼吸,温热撩人,为她脸颊扑上一层腮红。关越灵巧的舌似无依的鸟寻到了归巢,恋恋不舍,流连往来。

      随着日影推移,她睁开眼睛,对上了他晶亮的眼。

      关越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苍雀能从他微翘的嘴角边读出他未说的话。

      天地灵气不过你呼吸之间。

      日月精华不若你眉眼明亮。

      眼见关越眸色渐渐幽深,她明白那是又一次情动的讯号,却偏偏在此时听见身后树林中传来一男一女的吵骂声。关越只得在她面前停下,无奈地笑笑:“真的不和我回去吗?”

      苍雀低着脖子,摇摇头。

      关越道:“最近你一直有事瞒着我,今天作为寿星,我有没有这个特权过问你的心事?”

      苍雀挠挠头:“我还没准备好……”

      关越淡淡道:“我昨晚去了一趟‘知音琴行’。”

      苍雀一怔,他说这话的意思是,余孜然已经告诉他了?

      苍雀讪讪地问:“余孜然都告诉你了?”

      关越不置可否地望着湖面,树林里的争吵声变得更加激烈。

      苍雀索性一咬牙,道:“这件事你迟早是要知道的,我要出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余孜然说你已经把公司总部搬回国内,我们以后恐怕是聚少离多了……”

      苍雀忐忑不安地说完,却见关越脸色淡淡,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既没有惊讶,也没有伤心,就好像她刚刚只说了一句‘今天天气不错’。过了一会儿,他才发言,语气淡淡:“你要出国?”

      苍雀点头:“纸上得来终觉浅,我的专业既然是外语,就一定要出去看看。”

      关越意外地十分平静,点头:“好。”

      他的平静没有让她松了一口气,反而让她觉得更不正常,不由得说:“你要是不开心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关越偏头看向她:“我早就想到了你可能会出国,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早在我知道你学的专业之后。”

      苍雀惊讶地看着他,他竟然连这也想到了,考虑得真周全。

      “不用那么惊讶,”关越看破了她的心思,笑道,“关于你的事情,你的过去,你的未来,事无巨细,我都想过好多遍。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在我生日的时候跟我说这件事,你就不能换个日子么?”

      苍雀道:“你昨天不是去余孜然那里了吗?他没跟你说?”

      关越悠然道:“我刚刚都是胡说的。”

      苍雀看着他那副坦然自得的表情,明白自己又被耍了。

      不过一想到不久的未来就不能适时见到他,苍雀很享受被他耍的感觉。

      “为什么你一点留恋都没有。”苍雀皱着小脸,霸道总裁不都应该在这时候深情挽留自己的女人的吗?

      关越道:“留恋的东西都是将要失去的东西,我不需要留恋。”

      苍雀不满:“你稍微做个样子也可以啊……”

      关越看着她忍不住一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形式主义?”

      苍雀反讽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懂情趣。”

      关越定定地望着她,说:“不懂情趣的是你。”说完,用力地抱住了身旁的女孩,身后还有情侣的吵架声。

      苍雀被他抱着,这才明白语言文字可以伪装坚强,身体却不善伪装。

      关越埋头在她颈间,紧紧地拥抱着她的身体,良久,才叹了一口气:“我以为我做好了心理准备。”

      苍雀没说话,却加大了抱紧他的力道:“你就当我去旅了个游。”不知不觉间,错过了午饭,无视了时间。

      “我给你带礼物了。”苍雀打破这沉重的静谧。

      关越低低地笑道:“这是打了巴掌给糖吃?用来安慰我的?”

      苍雀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精心包装的礼盒,递到关越膝上:“给你留个念想。”

      关越看着礼盒,一边拆一边说:“不会又是什么山海经之类的东西吧?”

      礼盒拆开,他先是一愣,这才慢慢取出一个四方形的木制品。那上面又有十六个可以活动的小格子,刻着篆书的一首《关雎》。这是一个木制的华容道,手工精美,做工细致。

      苍雀说:“这是我亲手做的,帮你益智。”

      关越含笑道:“给我益智?你是在为下一代担心吗?”

      苍雀横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这个画风太奇怪,上一秒明明还深情款款,互相安慰离别之苦,怎么下一秒又进入互相调侃模式了?

      关越把那礼物珍重地放回礼盒,捧在手里,道:“夫人不用太担心,我认为个人基因良好,生子成龙,生女成凤。”

      “你又开始猥琐了!”苍雀站起来就要走。

      关越笑着追上:“那你要不要再净化我一次?”

      “……”

      ——

      余孜然知道关越的反应后很是惊讶,在一天午后,关越造访琴行时不解地问道:“你女人要和你分离两地了,你就不悲痛一下?”

      关越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在落后的古代,相爱的人分隔两地,没有电话,没有飞机,只能鸿雁传书,尚且因距离的遥远而更增情浓,难道在发达的当下,交通便利,通讯便捷,情感还会因为距离遥远而变淡?”

      余孜然无话可说。

      苍雀在老师的帮助和建议下,不到一个星期就完成了申请,办好了手续,又是半个月过去,出国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就越发地珍惜最后的时间和关越呆在一起,达到如胶似漆,形影不离的地步。

      关越送她去机场的那天,天气预报严重失误,原本预测风雨交加的天气居然艳阳高照,让人以为在这入冬之际迎来了夏天。这样的太阳,把人的离愁别绪都升温了一些,苍雀在检票登机前十分钟,依依不舍地赖在关越怀里,也不管是不是公共场合,轻轻地呢喃:“我会想你的。”

      关越用一只手搂着她,道:“就这一句话?”

      苍雀酝酿了一下情绪,道:“我会很想你的。”

      关越莞尔一笑:“古人离别更增文思,你怎么反而智商下线了。”

      苍雀幽怨地抬头看他:“你就不能说些应景的话么……”

      关越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祝你一路顺风。”

      苍雀不满道:“就不能用心一些?”

      关越偏着头想了想,郑重地把双手搭在她肩膀上,灼灼地望着她:“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苍雀郁闷地皱眉:“就不能温情一点?不要那么豪迈……”

      关越思索片刻,说:“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苍雀无语凝噎。

      她这是交了个怎样的男朋友……

      当初是不是不应该答应这段感情?

      两人默然对望了许久,直到广播开始播放登机提示。苍雀忍不住道:“我走了以后,不要让别的女孩子趁虚而入。”

      关越点头微笑:“放心。”

      只是两个字。

      他不说再见,只说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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