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回九霄》梳

25、第24章

　　这个冬天过去的时候，祖莹已经能在不惊动战澜的情况下自如的出入无名院了。自从那天意外的看到战澜的真面目，她与他之间似乎有了些细微的变化，但正因为细微，所以似乎又没有。
　　战澜仍然一样的穿着，并没有那次意外而摘下帽子；他的话语仍然少的可怜，没有问句就没有回答；他仍然固定在送餐时间来；每逢十日，还是尽职的提醒祖莹庭院时间到了。
　　那变化在哪儿呢？雾气腾腾的浴池里，一双藕臂搭在白色滑石的池壁上，浸润在水中的黑发如墨莲一般散开来，一张小脸向后仰搁着。祖莹已经不用再用雪来自己搭建浴盆洗澡，她选择在黑夜里潜入这个当初陪伴她多年的浴池，每每洗净身子，她会把重新长长的头发剪去，她现在也知道了，似乎自己的头发是和自己的法力一同增长的，可惜头发太长，也是一种累赘。
　　换了一种姿势趴在池壁上，流动的水声柔柔的波动着她的思绪。战澜似乎越来越不把她当成看押的囚犯了，他们俩，就仿佛是“志同道合”的隐居者，虽然他仍然像个老师一样，给她带去新书，解答一些疑问。
　　祖莹自己不明白，她有这种变化的感觉，是因为她自己的水平在提高，战澜自然不会把她当成初出茅庐的小孩子来看了；她更不知道的是，能让战澜敏感的神经不受感知而破开她的结界，即使在大法师中，也少有人能做到。
　　初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冷，御花园里万物似乎都在沉睡，只是时不时会传来一些夜间觅食的鸟儿的叫声。精致铺设的石子路上，一个纤细的身影缓缓地滑过，祖莹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长袍，这是她长裙的长外衫，本来是翠绿色的衣服，因为长久的洗晒——只有这一套衣服陪伴她在无名院的日子——已经退色到发白，也许是天天看着战澜拖着那一身长袍晃来晃去的关系，祖莹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觉得果然袍子很舒适，比起肚兜、内衫、衬裙、外裙，最后才到外衫这些繁琐的工序要简单清爽多了。而且她出来通常都是在后半夜，只要稍稍一些障眼法就能安然的避过守夜的士兵，不会有人看见她。
　　哦，其实也会有“人”看见她，祖莹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踩着单鞋的脚离开了石子路，踏上了一旁的泥土，停在了一棵桃花树前。
　　右手抬起，手掌轻翻，一搓细灰撒落入泥土中，这是她的头发，是从何时开始她养成了将头发的灰烬倾入土壤中，让它作为桃花的肥料呢，而且不是她自夸，这株与她培养了深厚感情的桃树似乎长势就是比别人好呢，枝干粗壮，颜色也特别劲亮。
　　微风吹过，祖莹的衣带本来就是随意系上，前襟松垮，禁不起这春风的撩拨，轻轻的掀掀掩掩，感到凉意的祖莹稍稍自己胸口瞟了一眼，反而咧嘴笑得开心，她对着桃树毫不在意的说：“幸好你是棵树，难得容我这么……”祖莹偏头想了想，最终吐出两个词，“放荡。”说完了她哈哈大笑起来，为自己居然能找到这么贴切的词而得意。而对面的桃树似乎像是听懂她的话也看到了那一片春光一样，枝干微微晃动，如在害羞着微笑。
　　该回去了，祖莹本来抬起的脚在转身的停住，又转回来对着桃树盯了一阵儿。
　　“不对啊，”她今天的心情真好，“你看见了我的玉体，让我想想，似乎……不止一次了吧？你要对我负责才行啊，小桃树，”眼珠子转了转，严肃的改口道，“不对不对，我这么放荡，我要对你负责才行，”说着又觉得自己对着一棵树自言自语煞有介事是在好笑，“好啦，我承认啦，无名院没有桃树，既然我们感情这么好，我就把你带回去吧，好不好？”停下来，祖莹又等了一会儿，似乎是给桃树回答的时间，“默认了？好好，不枉我把头发都给了你。”笑眉弯弯，祖莹伸手折下了一段枝干，就这么轻轻地捻着它晃悠悠的回去了。
　　战澜一大早起来，就发现庭院里多出来的新居客。
　　他站在新栽的桃树面前，若有所思，冷不防一声开心的叫唤在身后响起。
　　“战大人！”祖莹从屋子里出来，满脸都是笑意。
　　这女人昨晚一定晃得很开心，战澜的心情似乎也不由自主地欢快了一些。
　　“怎么样，这是我昨晚……”发觉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但是也不在意，他没抓到她所以她最大喽，吐了吐舌头，视线移到昨晚就栽下的桃树，转为惊喜之声，“哎呀，只一个晚上就长这么快啦，战大人，看来无名法师对植物的作用力可是积极的很呐！”很自然的将桃树的快速生长归结到无名院特殊的氛围。
　　战澜没有回答，他只是侧过头看着祖莹，不发一语。
　　祖莹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图，认命的说：“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该擅自出来对不对，我回去我回去……”才刚觉得他对待她不像看管的模式，一大早他就又摆出那副木头样，那意思就是，你不该擅自跑出来，你应该乖乖的呆在铁门后面。
　　死古板，木头人！祖莹心里骂着，还是乖乖的回到屋子里，按照她长期被战澜灌输的思想，能跑出来是她的本事，但是能把她抓回去，也是他的职责和本事。
　　自从祖莹栽种了这颗新桃树，她每次就把断发肥料带回来，而这株桃树也不辜负她的期望，努力的奋力的长，居然在过年时候就开了花。
　　“战大人，你瞧，”祖莹指着窗外庭院的一角盛开的桃花，“这桃树似乎被无名院的也陶冶得有灵性了呢，开得多好啊。”粉粉白白的小花儿一簇簇的绽放在枝头，偶尔一阵风吹过，花瓣就会飘到院子的各角各落，让满园都溢着新春的气息。
　　战澜站在祖莹身后，他体会不到祖莹那种新气象的欢欣，年复一年的，桃花哪里都可以看到，只不过换到了这里而已，然而隐在帽后的目光还是随着祖莹唧唧刮刮的声音多停留在桃花上一会儿，也许是真的比较漂亮吧。
　　“战大人，你会偷溜回去过年吗？”祖莹冷不防问他。
　　“不会。”战澜回答，他不喜欢“偷溜”这种字眼。
　　“是嘛……”祖莹似乎放心下来，她笑着解释，“因为以前你背着我回去洗澡，所以我以为你这次也会回去过年。”
　　祖莹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战澜转身收拾好餐盘，要走出去的时候，祖莹叫住他：“战大人，无名院离其他宫苑是不是很远？”
　　“嗯。”
　　“怪不得一点鞭炮声都听不到，”祖莹敛下睫毛，掩去眼中的波动，“大年夜……战大人，战家是怎么过年的？如果你不介意讲讲的话。”
　　战澜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祭拜祖先。”
　　“然后呢？”
　　战澜又陷入了沉默，倘若是普通人，肯定会以为是他不愿意透露家族的事，可奇怪的是，祖莹只一下就确定这男人是真的在思考然后有些什么，换句话说，没有什么特别的过年计划。
　　“各过各的。”战澜最后还是给出了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可真够……冷血的，祖莹心想，还暗自点了点头，怪不得这个家族的继承人这么冷冰冰的，原来整个家都是这样的。
　　看着祖莹一脸“我明白了”的同情和不赞同的表情，战澜突然想多解释一点。
　　“家里人都分居在各地，回来一趟不容易。”战澜觉得他端着盘子的手有些僵硬，怎么反而解释了一句让他更有了些不自在。
　　“你们不是住在一起的？”祖莹吃了一惊，她原本以为是像个城堡或者乡村一样，只不过所有的人都姓“战”而已。
　　“不是。”
　　祖莹还想问，战家到底以什么为生，他这个战家长孙平时又干些什么？不过话到了嘴边，她突然意识到这些问题似乎有些过头了，也就没再往下问。
　　战澜端了盘子往外走，又被祖莹叫住。
　　“战大人，”声音似乎有些急促，“大年夜……我们一起过，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