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回九霄》梳

17、第16章

　　帮了她那么一次，自然而然，战澜开始更仔细的观察祖莹了，她每天的状况，她的面色，她的呼吸，战澜甚至开始作了记录，他潜意识里，将祖莹当成一个材料，一个与众不同的鲜有的现象。
　　摊开的手掌间，有一块漂浮着的幽幽闪着莹光的卷轴，战澜又对照着祖莹核实了一下，确定今天没有新的发现了，这才把手掌慢慢合拢，卷轴消失。
　　靠近，稍稍俯下身，深邃的眸子再一次打量她的头发，已经是乌黑发亮的了，这个女人，肯定有过什么特殊的经历，战澜有很多疑问，他在思考的同时，又感到有些兴奋，好久没有难题出现了，他都快忘了这种挖掘的成就感。为什么她能活过来？为什么体现在她的发色上？他记得，她刚来的那一天，头发的颜色并没有黑的如此彻底，就像是，换了个灵魂进驻一样。
　　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的战澜，没有注意到躺在床上昏睡的人胸脯有了些明显弹动的起伏，交握在袍中的双手松开，左手伸出，想要触摸一下那些黑得耀眼的长发。突然祖莹深喘了一口气，整个人剧烈起伏了一下，战澜一惊，猝然站直了身子，帽下的眼睛瞪大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床上一下子就瞪着他的女人。
　　她醒了！居然就这么，没有丝毫预告的……醒了！时常连自己都忘了还在运动的心脏有史以来加快速度跳动起来，一丝赧色悄悄地升上他被帽子遮盖着的脸颊。但是他马上就注意到，对方的集中的目光，迅速的消散，涣散，然后朦胧的努力想要抓住他的影像。
　　有什么不对劲……战澜不自知的皱了一下眉头，但是没等他细想，就听见床上传来了虚弱的声音。
　　“战……大人……”
　　“臣…在。”战澜的声音竟然有些不稳。
　　“我想……水……”祖莹因为长期的昏迷，喉咙已经干枯沙哑——毕竟战澜也是近期内才给她喂水的。
　　战澜倒了一杯水给她，端给祖莹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举出手指，将水挑起来，想要送到她嘴里，她似乎还虚弱的坐不起来，拿不起杯子。
　　“不……不，”谁知道祖莹竟然不领情，摇了摇头，她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四肢有些抖动，让战澜一瞬间以为她在抽搐，接着才看出她是拼力坐起来，而结果是，成功了！即使她只是让头稍微挪了挪，“我觉得……我还有些力气。”
　　战澜将杯子递到她手上，祖莹双手捧着杯子还有些颤抖，喝水的时候，时不时从嘴缝中流出一些。
　　战澜轻轻有些讶异，也许她自己并不知道她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而且似乎这一趟，让她又坚强了一些，与之前她不停得拐弯抹角质问自己和皇后的关系时不同了。
　　“多谢，”祖莹哆哆嗦嗦把杯子递给战澜，“战大人，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喝过水，祖莹的声音比刚刚听上去有好多了。
　　“十一月七。”
　　祖莹的眼神一颤，她喃喃道：“都过了两个月了么？”然后沉默了一阵，又说道：“我只记得头晕脑胀的……”
　　她没继续说下去，战澜也就没有接话。
　　“战大人，你一直在照顾我么？”祖莹忽然看向战澜，战澜突然间有些不太敢直接面对，照顾？这叫照顾么？
　　“臣……一直在这里。”但是不是照顾……
　　显然祖莹可没想这个答案背后的模棱两可，她嘴角翘了些，疲惫而温暖的绽开了一抹细小的笑颜，可惜战澜垂下眼，没有看到。
　　“战大人跟原来一样，还是这么惜字如金……”祖莹往下缩了缩，重新躺平，“我想睡了，你也去休息吧。”
　　战澜退了出来，来到点着蜡烛的走廊里，然后是木门旁边的那个小厅，墙边放着他的床，看了一眼叠的整齐的被子，视线调前，旋开木门，到了庭院里，深秋的风开始变得愈加的冷冽，吹得他的宽袍鼓胀得四处攒动，他需要一个环境，需要一个能比他此时心里更乱的环境，这样他才感到安全可靠欣慰，才能重新静下来思考，而这周围被风吹得呼喳喳的树木花草，正好能遮掩他的心绪。

　　祖莹马上就睡着了，也许在听到铁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就闭上了眼睛，奇怪的是，那两个月前昏倒前的恐惧并没有产生，她睡过去的时候根本没有担心自己是不是会再一次的睁不开眼睛。而当她第二天因为久违的新鲜的阳光照在眼睛上而醒来时，心中觉得很舒畅。
　　当战澜送来早饭时，他看见的是一个坐在床沿上晃着双腿的无忧无虑的女孩。
　　“你终于来了，我很饿。”祖莹笑着说。
　　帽下的嘴角似有若无的上扬了一下，战澜似乎对于祖莹第二天就能起床并不感到惊讶。
　　早餐很简陋，只有一碗粥，一盘咸菜，还有一个馒头，但是祖莹吃得津津有味，连咸菜最后都吃个金光。
　　咋咋嘴，没吃饱，毕竟她已经两个月没有吃过东西了！
　　“还想吃吗？”站在一旁的战澜开口，声音如早晨的阳光一样明媚。
　　“什么？”祖莹像是受到什么惊吓。
　　“还想吃吗？”耐心一向是战澜的美德。
　　“你……你居然会主动开口说话！”虽然与他接触不多，甚至有两个月的断层，但是他这个木头人石头心她可是没有忘，连别人问得话都尽量简化，现在居然能开口，而且是这么让人受宠若惊的尊口！
　　“莹公主，”战澜还是一样的掀起唇瓣，“还想吃吗？”
　　“哦，哦，”看来他虽然肯开口了，那死皮性还是一样，只说自己愿意说的，“当然了，这些东西，”祖莹比了个手势，“简直就像没吃一样。”
　　祖莹怀疑那常年不见光的脸是不是笑了，她觉得自己渐渐入了陷阱一样，那个藏蓝袍的男人正张开怀抱等着她跳进去。
　　“我可以请莹公主吃一顿大餐。”
　　祖莹盯着战澜，半晌，问道：“然后呢，我要为你做什么？”
　　真的变了啊，敏锐一些了，不过还是上勾了，这个小丫头，脸上写满了“饿”字，战澜说道：“很简单的，我想莹公主告诉臣苏醒过后的感觉。”
　　就这么简单啊！祖莹的警觉心也就维持了刚刚那一瞬间，她刚张口想说，就被战澜抬手制止了。
　　“莹公主有一炷香的时间，请好好想，臣先告退。”他希望她更准确的说出来，因为为了这个答案，他直到凌晨才走出庭院。
　　本来轻松欢快的心情因为战澜的认真而变得严肃。
　　苏醒过来，是什么感觉？祖莹突然发觉，这个问题无法回答，她甚至忘了自己刚才一张口想要说什么了，慢慢陷入沉思，思绪不知不觉被拉回到昨天晚上。
　　“我只记得头晕脑胀的……”
　　这是她昨晚说的话，她撒谎了，她记得的不仅仅是这些，她知道自己一直昏迷着，而同时，总是有一双如黑水晶般深澈的眼睛在看着自己，她的身子似乎被缓流而过的丝绸包围着，那触感，就像……就像……抚上颈边的发丝，就像这柔软的发丝一样。
　　祖莹站起身，来到唯一的那扇窗子前，让朝气的阳光洒遍自己的全身，这里没有镜子，但是她可以通过阳光看到自己……
　　“莹公主，”战澜走进来，看到祖莹站在窗子旁，早上还带些微白的阳光把她的头发照得如黑珍珠一样眩目，“臣来要答案了。”
　　“我觉得，”祖莹转身望向她，双手稍稍环抱了一下自己，头稍微偏了一些，温润的嘴唇轻吐，“我获得了重生。”
　　祖莹第一次清晰的看到对面唯一没有被帽檐的阴影遮到的那两片薄唇掀起一个弧度，视线上移，在藏蓝色的眼睛中，她看到了自己重生的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