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算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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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垣将手插进他柔软的黑发里，一抓一扒拉，又随手将他的衬衣下摆从裤子里抽出来，扯开上面的几颗纽扣，露出大片的胸膛来。
顾衡整个人弹到墙角边上，一张脸烧起来，不知道是没从刚才的龟兔赛跑中缓过来，还是被沈垣的动作惊到了。
“你......你......”
沈垣拍拍裤子站起来，得意地看一眼他的作品。
够狂野够流氓。
“可以，这样起码能吓到一个人。”
沈垣从地上捞起一根半米长的木棍子，发现“狂野”的顾少爷还在结结巴巴地“你......你......”，心里觉得好笑，拿着棍子顺着墙边压一下。
“我最多能扛住五个人，剩下那个靠你了。哥，等下你见着缝就钻出去啊。我来陪他们玩。”
说完，沈垣往前一步，握紧手里的棍子护在顾衡一侧。
月亮已经移到最高点，脚步声越来越近。
“嗒......嗒.....嗒......”
汗水将两人的衣服浸透，湿漉漉地贴在后背，如一条冰冷的蛇爬上来。
沈垣回过头冲顾衡一笑，漆黑的眼睛像是夜晚的海，深不可测却给人莫名的安心和平静。
顾衡好胚子，一头乱发，还袒胸露背，搁在大马路上应该是被人打的造型，偏偏他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颓废的美感，像一件艺术品，让人“只敢远观，不可亵玩”。
“他们在那边。”
来了。
沈垣将握紧棍子的手悄悄移到身后，藏起他的疲惫，眯起眼睛看向对面东倒西歪的六人。
林大河叉着腰蹲下来，满脸通红，呼吸如牛喘，好像他整个人就只是用来呼吸的。
“大河哥，要不我投降，你饶了我们吧。都和谐社会了，我们就找个路边摊喝喝酒聊聊天谈谈心。”沈垣另一只手抓住顾衡的衣角，他担心高尚的顾少爷会影响他的谈判。
林大河慢慢站起来，魁梧的身子遮住身后的“羊群”，其中矮小臃肿的“懒羊羊”探出半个头，小眼睛滑溜转一圈，凑近林大河小声地说：“老大，别跟他们废话。”
林大河步步逼近，像是被褒姒迷了眼的周幽王，“沈垣，你来得巧了，上次那笔帐我们还没算清楚呢。”
手上一松，顾衡从他身后走出来，挡在了他面前，沈垣后悔了，刚刚就该把顾衡塞进垃圾车里，省得他碍手碍脚的。
“哎，哥......”
接下来的话被一阵刺耳的警笛声打断了，声音由远及近，很有层次感。角落的老鼠鼠背一抖，纷纷窜墙逃走。他们全都安静下来，和谐并立在一起欣赏警笛，又各怀鬼胎。
顾衡抬手往头发上一抓，伸手抢过沈垣手里的棍子，扔到林大河地脚下，嘴角微微扬起，眼睛上挑，“都满十四岁了吧。你们大概有十分钟，把我们两个打残，顶多判个三年，不小心打死了，吃多几年牢饭，出来还有大把日子混，这笔帐很划算。”
说完，他不紧不慢地迎上去，一幅“任君宰割”的乖巧模样。林大河一时愣在原地，圆润的影子被他踩在脚下，进退不得。
沈垣愣在一旁，惊讶地眨眨眼睛，顾衡就在他半米开外，伸长手就可以截住他，往前一步就可以与他并肩。风一吹，他的衣摆不安分地扬起来，精瘦的小腹若隐若现，淡淡的月光笼罩着他，穿透他，为他支起半张幕布。沈垣往前挪一步，最终又停了下来。
“老大，这......这闹着这么大吗？”刚刚还是气吞山河，现在蚊子般的声音如一条细线一扯就断。
“闭嘴！”林大河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嗓子，一踩到地上的木棍，整个人弹了回去。
警笛声变得暴躁起来，音量拔高，震得人耳膜都要裂开。僵持的气氛被刺破，有人率先低头了。
“顾衡，你敢伤我妹妹的心，我绝对不会饶了你。”林大河撂完狠话，一转身就撞上一堵人墙，抬脚就踢上去，五人慌慌张张地缩成一团，又火速闪开一条通道，林大河就像块碎片，刚好嵌进缺口里，这块油腻发亮的拼图在巷子口四分五裂，融进浓郁的夜里。
顾衡系上扣子，弯腰从垃圾车底捞出手机，一按，闹人的警笛声立刻停了。他一改刚才松松垮垮的站姿，挺直腰背，像脱臼的手臂“咔嚓”一声恢复原样。
“怎么？”注意到沈垣投来的视线，他挑眉问道。
沈垣想起那首惊天动地的《好汉歌》脑仁一痛，“你这手机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他凑过去，按住顾衡的手，往屏幕上一扫。
警车鸣笛出发的声音、救护车和消防车、《好汉歌》、《当》......
“这是......”沈垣估计再往下就要看到《我是一条小青龙》，话卡在喉咙里要吐不吐。
“防身用的。”顾衡皱起眉头，甩开他的手收起手机。
沈垣突然想起什么，贱兮兮地问道：“哥，林溪挺好的，怎么？你说错话了？女孩子哄哄就好。”
“我又不是做慈善的。”顾衡一句话冷冰冰的，又如很多事实真相一般，冰冷残酷。
善意的拒绝一定不是左顾右盼、拖泥带水，一面念着旧情，一面害怕伤害，游离在暧昧区，让人看得到又得不到，这是残酷。拒绝从来都没有善意可言，干脆利落的一刀斩断就是对他人的尊重。不管是对于一段希望渺茫的感情，还是热情却扰人清梦的邀约。
可是有人不想当慈善家，却愿意为了一人倾家荡产。
林大河一打开家门就发现屋子里没开灯，林溪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阳台边上写作业，微弱的月光照在她粉色的旋转笔上，镀上了一层金。
“怎么又不开灯？你眼睛不要了吗？”他气冲冲地按下开关，心疼又止不住生气，语气也变重起来。
林溪倒也习惯了他哥哥的暴脾气，眼睛因为没有适应突然的灯光眯成一条缝，声音还是笑意盈盈，“这边亮着呢，你小声点，妈睡着了。”
林大河因为顾衡的事没心思吃饭，这会到家了开始翻箱倒柜找吃的。
“叫你晚饭不吃跑出去玩，锅里的饭菜还热着。”林溪说着站起身来到厨房里端出一碗白米饭和一碟红烧肉块。
饭桌很小，他们三个人要挤在一起才坐得下，妹妹林溪总会将自己的椅子拉开来腾出一点空间给他们，要伸长手臂才能够到碟子里的菜。林大河一个人坐着，狭小的饭桌忽然变得宽敞起来，空荡荡的。饭菜热腾腾地冒着热气，他迅速扒拉完一碗饭，胃被填满了。
林溪坐在他旁边做作业，一遇到难题就会用手指卷起自己的长发，低着头思考问题时，露出一截脖颈，上面有一条狭长的暗红色伤疤。
农村的孩子不怎么过生日，父母也鲜少将心思放在孩子身上，一年四季都在忙农活，像个陀螺在烈日下转圈。林大河自小就不喜欢和妹妹林溪玩一块，小姑娘胆子小又啰里啰唆的。妹妹长得像妈妈，还没张开来就有美人的影子了，而他是父母的综合体，还专挑难看部分遗传。人们总打趣说他们不是亲兄妹，林溪听到就生气地跺脚，小小个就追着无聊的人打。他懒得理妹妹，听了这话也是嘿嘿一笑。
夏天的傍晚，村口的芒果树结果了，高高地挂着一大串黄澄澄的芒果，调皮的小孩拎着长竹竿就去够，边上的大黄狗就开始吠，像个定时闹钟似的。林大河逃课去河边玩，一回到家就撞上林溪，一只手捂着脖子，一只手抓着一只裂开皮的芒果，兴冲冲地跑过来，说：“哥，给你。”
血染红了衣领，像墙上的蚊子血，又像一朵妖异的玫瑰。
林大河喜欢吃芒果。他家傻妹妹笨拙地爬上芒果树，没到半路就摔了下来，一只熟透的芒果也跟着掉下来。她喜滋滋地用衣服包着芒果，送到他面前，说：“哥，生日快乐。”
他这才记起那是他的生日。
从那以后，他就想自己再怎么混蛋，也不能让妹妹受委屈。
对面的玻璃窗上映出一张人脸，五官都舒展开来，柔情使人好看。林大河轻手轻脚地端去碗筷走到厨房里。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算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