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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逃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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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的公交车门还没合上,司机迫不及待地踩着油门飞出去。行色匆匆的路人脸上写着一大堆待办事项,个个脚下都踩着风火轮,火急火燎地奔往下一个地点。路灯把光连成细长的线,线交织重叠在一起变成了立方体,罩在这座城市上方,如一件冰冷的衣服。
 
 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
 
 沈垣回头看了一眼公交车离去的方向,咬咬牙,走进巷子里。
 
 高耸的围墙端着半轮月亮,围墙边上有五、六个人聚在一起,像是一群抢夺食物的老鼠,眼睛冒着火光,爪子锋利得很,一张张脸映着白光,白成了一张纸,撕下来也不知是人还是鬼。
 
 “六对一,你们还要脸吗?”
 “什么人?”其中一人警惕地站起来,金链子在胸前晃荡,发出劣质的金属光泽,“沈垣?”
 
 林大河一张大饼脸在逼仄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寒酸,说话一字一顿,露出整排牙龈,摸着金链子走过来,驼着背脖子缩成一小截,像根发育过剩的莲藕。
 
 沈垣凑近才看清他们的样子,原来是十三中的□□组合,昵称羊羊羊组合。
 
 林大河热衷于古惑仔电影,高一的时候横行霸道,到处收小弟,刚好里面懒的,胖的,壮的,美的......都有,人们就戏称他们“羊羊羊组合”。他还“看上了”沈垣,非得让他加组合交会费,沈垣被缠得头疼,干脆打他一顿以绝后患。林大河集齐人马冲到沈垣班里,才知道他转学了。会长名誉受损,一股气憋到了现在。
 
 “原来是大河哥啊!”沈垣露出狗腿的笑容,上前热情地环住林大河的肩,顺便看一眼顾衡。
 白色的衬衫皱成一团,醒目的脚印盖在上面,露在外面的脸还是好好的,颜值还在。
 
 顾衡微微抬起头,白皙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这眼神,有点受委屈的意味。
 
 沈垣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手臂一用力把林大河甩在墙边。旁边的人被这戏剧化的一幕吓到,张着嘴巴做了半秒吃瓜群众才手忙脚乱地将林大河给扶起来。
 
 “沈垣,你小人!偷袭我!”林大河推开扶着他身边的人,做了个类似魔女变身的手势。
 剩下的五人五人齐刷刷地排成一行,将这弹丸之地撑大一倍,像热汤里的肉丸翻滚过来。
 
 沈垣侧身避开横过来的拳头,瞅准其中身形单薄的一环,抬腿扫向那人的膝关节。
 “阿垣,近身搏击慎用腿脚,抬腿动作大,留的空间都能致命。”
 他听到关节“咔嚓”一声,脸上也挨了一拳,迅速后退几步。
 
 沈正铭一有空就会陪他练拳,拳脚都是实打实的,从不给沈垣放水,三下两下就把他打趴在地上,人民警察少有的开怀大笑,退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
 “阿垣,要想办法站起来。”
 
 对面传来一阵嗤笑,横着过来的拳头挤在一起,直接就要把他打成猪头。沈垣弯腰,迈开左腿,重心全压在半边腿上,手往前一勾抓了一把衣领给人来了个过肩摔。
 摔跤重在腰部发力,气若车轮,腰如车轴。
 其余四人还没反应过来,拳头扑了个空,定在空气中。
 
 沈垣趁空溜到前面,顾衡也不知道是哪边腿脚断了,一动也不动,手里拽着宝贝金丝眼镜,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还能站起来吗?”
 那人利落地站了起来,细长的影子落在沈垣身上。
 
 沈垣有种“我在外面摩顶放踵,你在家吃香喝辣”的背叛感,但也顾不上算账,拉起顾公主飞快地跑了起来。后面的脚步声稀疏,一听就知道疏于锻炼。沈垣这才松了一口气,脚步也慢了下来。
 
 顾衡的呼吸声很弱,就像晨间的雾气,手一拨就散了。沈垣腾出一边手,胡乱地摸了他下巴,又不放心地往他脸抹去。
 “放开手!”
 哼哼。
 沈垣吃瘪,干脆两边手都松开,打算看孱弱的顾衡散步式逃走。风从两人的间隙中穿过,他的掌心捂出了汗。
 “都给我追!”
 
 沈垣垂下来的手被抓住,顾衡的手很暖,完全与他冰冷的高贵气质成反比,但不是暖到腻那种,
 是大冬天晒太阳的那种暖。
 奶奶的手是穿秋裤捂出一身汗的暖,沈正铭的手是铁板烧滋滋冒着热气的暖。
 他没怎么牵过别人的手,这时脑子一抽莫名其妙比较起来,随后又被这些奇怪的想法吓一跳。
 
 估计顾衡的力气全都用在手上了,两条腿软绵绵的,连散步都谈不上,顶多算爬行。沈垣看不下去,反手握紧,拖着他跑起来。
 
 月亮端浮在围墙上,跟着他们逃亡。犬牙交错的小巷没有尽头,路不经意地出现,又消失。围墙外的车灯照进来,灰尘粘在光线上,浮浮沉沉,如世间小人物,把握不了命运,只好顺势起舞。脚步声将空荡的巷子填满,少年连呼吸都是笨重的。
 有人穷追不舍,有人疲于奔命,也有人心猿意马。
 
 “行了行了。”沈垣松开手,回头看了一眼漆黑幽深的巷子大大咧咧地往地上一躺。刚打完一场球的他俨然就是一根废柴,整个人如同散架一般,眼皮也在打架。
 
 “哥,叫你好好学习,还惹上事了。”沈垣轻飘飘地说,把磕着背的啤酒盖拿出去,朝边上垃圾车一扔,入篮得分。
 
 耳边只有顾衡沉重的呼吸声,沈垣瞄了一眼,天太黑也看不清人,只有瘦长的黑影,他手上不自觉一抓,空空如也,刚刚拖着顾衡也是这感觉,他太轻了,轻盈的轻,轻佻的轻。
 
 “现在的年轻人啊。”沈垣十分担心二十一世纪的未来。
 
 过了一会,沈垣警惕地睁开眼,他耳朵灵敏,英语听力效果一百分,能力零分,从来都不埋怨音量小分数低。
 
 他们拐进一条死胡同里,三面是墙,只能活着走出去。
 
 沈垣坐起来,对着走神发呆的顾衡勾了勾手指。顾衡狐疑地弯下腰凑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