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之以徐》星期三

3、如何心事终须话

　　却被静之一把推开，笑道，开玩笑呢，你可别当真，那么多年的事了，我也不记得了。

　　阿静！又顽皮了。
　　奶奶！你什么时候来的。静之刚才肆意的表情退去只剩下尴尬。
　　在你骂人的时候就来了。
　　奶奶~~~难得静之露出这样的表情，徐倩更是大跌眼镜。苏秋时和徐柔还在震惊中没反映过来。
　　上去吧，无关紧要的人也值得你的脾气。老夫人冷言冷语，威严的声音令苏秋时清醒过来。再看静之已扶着老夫人回房，那一抹消瘦而妩媚的背影在苏秋时心中划上一道裂缝，一份哀伤泛上心头，难以言语。
　　徐柔挣出苏秋时的怀抱，看着心上人怔怔的表情，忽然再一次明白，她永远走不出姐姐的阴影，这片阴影跟随了她二十年，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自己的咽喉，怎么也逃脱不了，她无力的跌坐在沙发上，蜷成一团，把头埋在最里面，泪水流出的时候，没有抽泣，只是肩膀颤抖。

　　苏秋时终于回过神来，看见沙发里小小一团的身躯，愧疚之心汹涌而来，这份愧疚很快压过心中那份自己也疑惑不解的哀伤。

　　柔。对不起。苏秋时发现自己竟然很难开口。我……

　　徐柔一动也不动，她仿佛又回到四岁那年的一个午后，她跟在母亲的身后，来到这个大宅子。进入门厅时她感觉母亲和她交握的手有汗水濡湿的感觉，不知是母亲的还是自己的。

　　那天早上母亲很早就把自己唤醒，仔细的给她洗澡，换上上个月买的雪纺纱裙，她很高兴的对着镜子傻傻的笑，因为母亲以前一直不让她穿这条像公主穿的的裙子，连摸都不让，怕弄脏了。然后母亲给她梳头，嘴里一直重复着昨晚睡前的叮咛：阿柔，你要乖，要让奶奶姐姐喜欢你，不许乱说话，不许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不许乱动，不许碰那边的东西，看见奶奶姐姐要懂礼貌，知道么？她认真的点头，心里一边好奇一边恐慌。

　　去大宅的车上她紧张得发抖，突然想尿尿。母亲却厉声骂道，怎么这么不懂事，这种境况还那么多事，给我乖乖的。她吓得不再敢说话，一直憋着。

　　终于她看见她的姐姐，站在楼梯上的女孩昂着头，眼睑低垂扫视一眼进来门厅的母亲和她，隔得太远，徐柔明明看不清女孩的表情，小小的心中却像有一口大钟沉沉的鸣响。眼前女孩子的身影开始抖动，房子也开始抖动。她赶紧把头低了下去，盯着自己白色的新皮鞋，上面有她最喜欢蕾丝蝴蝶结，可是连自己的皮鞋也在抖动。那时小小的自己还不知道这是极度的紧张。

　　再抬头时，女孩子已来到自己眼前，徐柔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不由呆呆的连姐姐也不会叫了。只到母亲出声，她才诺诺的叫了声姐姐，然后只往母亲身后躲，她觉得自己在漂亮的姐姐面前像一颗尘埃般丑陋和不堪。她从母亲的腿旁露出半只眼睛偷偷的看这个公主般姐姐冷漠的微笑，冷漠的看着母亲，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阿静。终于爸爸不耐的说话。快叫人。

　　她看见公主姐姐终于收回自己的目光，转身坐在沙发上懒懒的叫了一句：阿姨。

　　徐柔看见母亲笑得很温柔，很温柔，阿静真漂亮，像个小公主一样。

　　然后母亲转身把她从身后拉出来，这是阿柔，比你小两岁。然后回头对自己说，你看姐姐多漂亮多乖，以后要向姐姐多学学。

　　阿柔乖乖的点头，对姐姐讨好的笑。那时的阿柔还不知道从此以后她一直讨好的对姐姐笑，不知道以后永远要活在姐姐的阴影下，要永远活在禁锢的鱼缸中，终其一生都在渺茫的追赶中虚掷青春。转多少身，过多少年，徐柔永远记得那个优雅的公主远远的站在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美丽得令自己惭愧。

　　徐柔缓过心中这重重一击仿佛用尽了一辈子时间。

　　院子里苏秋时搂着徐柔慢慢的坐在秋千架上，看着徐柔苍白的脸庞，苏秋时难过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柔，对不起。
　　徐柔轻轻摇头，微笑，像她的名字一样温柔如水。
　　苏秋时一心想得妻如此，还有什么好动摇的。
　　再也不会了，阿柔，我会好好疼你，爱你，一辈子，一辈子。苏秋时及不可耐的给出从未给出过的承诺。
　　徐柔一时呆住，原来幸福到来的瞬间，竟是如此妙不可言。

　　徐静之也一时怔住，原来世界坍塌的瞬间，竟是如此轻描淡写。同样地点，同样的誓言，只是他允诺的人不再是自己。静之靠在二楼的窗前，回忆像一个说书人，用充满乡音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