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之以徐》星期三

2、纵使相逢应不识

　　徐倩老远就丛窗台上看见那辆拉风的奔驰油光锃亮飞来，立刻冲出房门，满屋子的找静之，姐，姐，兰嫂看见我姐没？说来也怪，徐家的人都知道这三小姐口中的姐从来都是指大小姐，而与她一母所生的徐柔她却从来只唤二姐。
　　兰嫂端着一盘牛奶和芝麻浇切片，道，正要给小姐送去呢，在院子里写了一上午东西了，怕她饿着了。
　　给我吧，我送过去。嘿嘿。徐倩诡异的笑着接过兰嫂手里的盘子。

　　来到院子里的时候，看见静之趴在木头桌子上睡得正香，远远看去竟像是误落凡间的精灵，徐倩恶俗的比喻让自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然后贼贼一笑，心上一计。
　　悄悄的放下盘子，又悄悄的走了出去。

　　二姐。秋时哥哥。问过好后，徐倩便缠着刚回来的徐柔说让她帮着鉴赏新作的画。
　　徐柔尽管不愿离了苏秋时，可是自己这三妹素来与自己不亲，如今半带撒娇半带耍赖的要求让她受宠若惊，只好应了下来。
　　徐倩俏皮的对着苏秋时笑笑道，秋时哥哥，借二姐一用落，你要觉着无聊就去院里走走，一会就把二姐还你。
　　苏秋时一贯庸懒的点点头，坐在厅里的沙发上，翻起了茶几上的几本诗集。徐倩心里一凉，怎么不去院里啊，靠！白忙一场。可是戏还得演下去，无奈的和二姐上楼，心里道，真烦啊，都可以想像二姐要说的鉴赏之词了，无趣。

　　徐倩落寞的听着徐柔的溢美之词，无外乎，线条优美，意境优雅，立意新颖，还得一边点头，一边装作高兴的样子。然而大厅的情况并没有想想的那么糟糕。

　　清风拂过，圆桌上的钢笔滚了几个身啪的摔在地上，静之突然惊醒，觉得秋意凉凉，伸了个懒腰回了大厅打算回房去加衣服，却发现脚上的拖鞋不见了。古怪，肯定是徐倩那丫头整人。只好踏着大理石的地板匆匆跑了进去，真冷啊！

　　苏秋时听见慌乱的脚步声，抬起头，可是却再也移不开眼，就像是很多年前一样。少女长发简单随意的在左侧挽了髻，两鬓有零星的碎发搭拉下来，上着一袭纯白的露肩上衣，公主袖，蕾丝边，下着一条过膝的深蓝色百褶裙，白玉般的脚上却没有鞋袜，更奇怪的是，少女看见他后怔怔的停住了脚步，四眼相对，胶着凝视。然而苏秋时却觉得这初见的女子是那样熟悉，仿佛在梦里也有这样一双眼睛凝视着他。

　　大小姐，怎么没穿鞋啊。兰嫂惊叫出来。
　　静之晃过神来，却出乎自己意料的平静。她只是淡淡的看向兰嫂道，定是阿倩那小丫头又闹我了。
　　兰嫂连忙拉过一双鞋拖，先穿上，快，别凉着了。
　　静之嘻嘻一笑，还是兰嫂疼我。再不看向沙发上一眼。

　　姐。大姐。两声女声从楼梯上传来，一声含笑，一声焦急。静之抬头，看见一脸坏笑的徐倩和一脸尴尬的徐柔。
　　另一侧沙发上的男子也站了起来，走向静之，原来是静之小姐，好久不见了。苏秋时笑容可掬的问候着，静之心头一酸，终于他也用如此的冠冕堂皇的笑容面对她了，分明在他的眼中未曾有一丝暖意。
　　失落转瞬即逝，留下的也是浮在面孔上的一抹无懈可击的微笑。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决绝的穿过带着面具的男人走向徐倩。
　　鞋呢？
　　恩？哦。。那个。。我怎么知道你的鞋在哪啊？
　　我有说是我的鞋么？
　　啊！呵呵。徐倩自知理亏于是一贯谄媚的攀上静之的手臂，姐，我做了副新画哦，你帮我看看啊。说着便从徐柔手中拿过自己的画对着静之摇了摇。
　　静之不愿在有苏秋时的地方多待一刻，正遇上楼，看见旁边徐柔脸色苍白，手指轻轻的颤抖，不尤玩心大起。转过身走向沙发，一边对徐倩说，好，我就在这帮你看看。
　　徐倩一喜，却不是因为静之不再追究鞋子，而是好戏又要上演了。
　　啧啧，阿倩，你越活越回去了吧。这种画也敢拿到我眼皮下来，别污了我的眼，你看看你上的色，什么技术，你当泼油漆还是拖地板。
　　此时的徐柔脸色又更惨白了几分。只是轻轻走到苏秋时身边。苏秋时揽过徐柔的肩温柔的笑着，那是从内而外的笑容，决不像刚才那般灿烂却比刚才的笑容温暖不知多少。然后拉着徐柔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得，姐，你别说了，我从小到大没几副画能入你眼的。你别对我要求太高嘛。我又不像你，琴棋书画的天才，好歹我也上的美院，你都不给我留点面子。徐倩撅着嘴巴气咻咻的坐下，赖在静之的肩头。
　　姐，你把你那副获了国际大奖的画给我看看吧。
　　那副啊？静之拾起茶几上的诗集。
　　就是你第一副获奖的大作啊，和秋时哥哥一起画那副。
　　徐倩语不惊人誓不休。静之看着她一脸的诡计得逞表情，警告的瞥了一眼，道，扔了！
　　徐倩仍不罢休，什么！扔了？不可能，当年你和秋时哥哥每天在学校画室待到十点才回，心血啊，怎么会扔！
　　徐柔那张惨白的脸已在徐倩连连惊叹中颤抖了起来。苏秋时只是握紧了她的手仿佛把自己的力量传给身边娇弱的女子。徐柔感受到秋时的关切，两人相视而笑，脸庞上顿时闪现一丝红晕。静之恍若不见，倒是徐倩看不下去，问道，秋时哥哥难道那副画在你那边。
　　苏秋时感觉身边的女子不安的气息，缓缓道，不记得了，那么久了谁还记得。不过，若是在我那边可能也扔了吧。

　　这次轮到徐倩怔住了。原来情谊真的不在了，原来那曾经像命一样被珍视的感情一夕之间说没也就没了，那还有什么是可靠的。徐倩看了看一旁低头翻诗集的静之，仿佛刚才所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原来对过去恋恋不舍的是她自己，竟是完全不相干的她，而那些曾在过去旧梦中上演一幕幕戏码的他们，都以割舍了一切，一个波澜不惊，风清云淡。一个温香暖玉，冷若冰霜。

　　阿柔，订婚宴是什么时候？
　　下周一。徐柔赶紧回答，生怕慢了会惹大姐生气。
　　那很快了，恭喜你。然后转过头对着苏秋时道，寒和齐放会回国来参加么？
　　苏秋时一惊，却很快了然，恩，明天就到了。
　　我很久没见他们了，五年了。若不是橘子告诉我他们出国了，我还真不知道。静之温柔的笑笑。
　　你们关系很好么？
　　呵呵，不会比你跟他们差。我走那年，他们应该也没少给你苦头吃。
　　苏秋时笑了，是真正的笑容，却不再为了她。
　　是啊，寒冲过来就给我一脚，齐放就更别提了，他那蛮牛。我刚出院又回去住了半个月。
　　静之想起老友倒是真的怀念了，心里叹到，至少还有老朋友啊。
　　徐柔才见血色的脸又白了回去，静之厌恶的瞥了一眼，至于么，这脸色跟温度计似的看着就烦。也亏得苏秋时受得了，转念想想，自己这个妹妹也不是一般的人，没有手段也不可能留住苏秋时，还让苏秋时爱上她。抬头再看看那娇弱的脸庞，从小就有的一股憎恶袭上心头。你们倒是感情很好呢？也五年了吧。呵呵，比我都久啊。
　　苏秋时眼光突然变冷，像是警惕着什么。
　　你以前啊，基本上一个月换一个女朋友，我算是久的熬两年，最终也不过是落寞收场，黯然出国。话虽说得可怜，但是语气却漫不经心的玩味。
　　呵，以后不会换了。那时小不懂事罢了。苏秋时又换回一贯邪冷的表情。
　　哦？拭目以待。静之冷笑着站起身，环抱着那两本诗集，打算离开。余光瞟见，徐柔含着泪光紧拽着苏秋时的衣袖。愤怒涌了出来，阿柔，是你抢我男朋友还是我抢你的啊，我瞅你那表情不大对劲啊，仿佛五年前横刀夺爱的是我一般。
　　姐。我。。。徐柔眼泪珍珠般的滚了下来。
　　少跟我面前哭，要哭你去你妈面前哭，还有理了你。
　　徐静之，你不要太过分了。苏秋时轻拍徐柔的背，恶狠狠的对着静之怒道。
　　静之转过头看向他，认识他那么久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如今却开始吼她了。曾经山盟海誓的，甜言蜜语的日子斑驳破落成为尘埃，纷纷落入泥土，她听见心里血液奔腾而出，而曾经的时光彻底的死在了心底。她应该哭泣吧，那样的哀伤啊，可是她从来讨厌哭泣，讨厌向徐柔一样，苏秋时，你给闭嘴。这是在徐家没有你说话的份，你算什么东西，还真把自己当回事，怎的？静之朝着苏秋时吼了回去。
　　徐倩在一旁看到了新鲜的戏码，她疑惑的是，明明娇弱的是二姐，破口大骂的是大姐，可是，怎么看震怒中的大姐依旧是高贵的公主，而低泣的二姐永远只能是小家碧玉，不承认都不行，着就是与身俱来的气质吧。这么多年二姐拼了命的温柔孝顺乖巧刻苦学习也终究赶不上大姐，怎能不让二姐生怨呢。徐倩自嘲的笑了，还好自己从没想过要赶上大姐。

　　静之走到楼梯口又折了回来，脸上却完全没有了怒气，反而是姣妍的笑容。她站在苏秋时的面前，定定的站着，苏秋时竟在她的笑容下松开了一直握着徐柔的手，静之把诗集塞在苏秋时的怀里，柔声道，你看看吧，上面还有你以前写的眉批呢。苏秋时好不容易定下心神，正欲后退，忽然，静之上前一步双臂攀上苏秋时的颈。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之前从门庭外进来的老夫人和她身后的一个生人。
　　别怕，我是想，你会不会重新爱上我呢。你不是把我忘了吗，那好，我叫徐静之，你记好了，我不会放过你的。苏秋时楞在当场，脑海中划过一道影像，同样的女孩说着同样的话，只是脑海中女孩要稚气许多。
　　静之鲜艳欲滴的红唇就在苏秋时眼前，她踮起了脚，气息喷在秋时的脖子上，苏秋时几乎是出于习惯的蛊惑，搂住静之的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