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木成林》冷酷的鬼王

9、第九章 心事

　　林玲不知道自己去的意义在哪里。
　　当她坐在回家的班车上，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时，这么想着。
　　除了大嫂，她没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大家都很忙，没有人会在意到她。连林瑞也只是忙着跟自己的小姐妹们玩，完全不搭理自己。她觉得自己很尴尬，成年的行列不欢迎她，小孩子的行列不需要她。不只是年龄问题，更是这个大家庭带给她的深深的陌生感。她原本就很少回来，再加上现在尴尬的身份，更没有存在感。
　　她并不是非要找到人搭理自己不可，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心安理得坐在那里的理由。说是给爷爷祝寿，到头来甚至没和爷爷说上一句话。爷爷眼中仿佛只有大哥和林瑞，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孙女。况且多年不来往，早已生疏了。
　　仅仅是为了履行一个孙女的义务罢了。
　　天好像是要下雨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土腥味也说明了这一点。班车的味道混合土腥味让人头晕，但最令她难过的不是这个，而是大嫂的话。
　　他们真的还要生一个孩子吗？
　　林玲记得自己确实在哪听过这样的传闻，说是可能要开放二胎了，可是也只是传闻而已。但是，就算开放了，他们会生吗？不会吧，他们家并不富裕，况且房贷似乎还没还完，应该不足以再养一个孩子了吧？
　　但这并不是不可能。
　　林玲清楚地知道。

　　下午照例是播音部例会。整理好投稿，分配好任务后，才是会议的中心环节。最近播音部的状况有了很大改善，新成员们已经很熟悉工作，不需要老成员带着，老成员们轻松很多。投稿也是在稳步增长，再没出现过投稿不够的情况，甚至还有人表示想要加入播音部。
　　例会也变得生动起来，以往仅仅是布置任务，现在大家有了很多讨论的东西，看得出来大家都很高兴。播音部有了起色，这让林玲很是欣慰。
　　播音部的起色离不开新人们的努力，尤其是韩萌子。自从她提出电台的提议后，大家变得很有激情，每个周末都积极参与电台录制。虽然电台的听众人数仍然不多，但是也让大家的热情减少。
　　“各位，今天我有个提议，我们选一个副部长吧。”
　　林玲话一出，大家都看了过来。
　　按理来说，社团不能只有一个负责人。但是由于播音部人数实在太少，又不受关注，也就没有在意过这种事。
　　“我觉得现在就挺好，何必呢？”
　　包子首先回话。
　　“话虽如此，但是，我认为很有必要。我们现在活动也多了，大家也忙起来了，总得有个负责人。”
　　林玲看向萌子，言外之意很清楚。电台的事一直是她在负责，由她担任副部长再合适不过。
　　“我提议让韩萌子担任副部长，怎么样？”
　　“你这不是独裁嘛？应该直接让大家无记名投票。”包子说道。
　　林玲觉得有道理，给大家每人发了一张白纸。最后的投票结果，三张弃权，九张投了萌子。
　　“这下没争议了吧？”
　　小小的房间里响起了掌声。萌子站起来，大大方方鞠了个躬。
　　“好了，还有什么事要汇报的吗？”
　　“我有一件事，跟电台有关的。”萌子举起手。
　　“苹果FM最近举行了一个读诗的活动，我觉得如果我们能参加的话说不定能提高电台人气，况且我们总是孤立地活动，不与别人交流，也是不行的。”
　　“我觉得还行，大家的意见呢？”
　　林玲的眼神在每个人脸上扫了一遍，发现各种表情都有。
　　萌子这次的提议似乎并没有得到普遍认可，大家沉默地坐着，一言不发，与刚提出成立电台时的场景截然不同。
　　“我……我认为……”一个女孩子站了起来，“我们是学校的部门，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了，参加比赛……不合适吧？”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的表情更丰富了。
　　林玲努力回忆了一下，这个女孩子似乎叫蓝心，加入播音部后很少发言，也不怎么和人交流。
　　“但我们是一个社团，是一群同样爱好的人。我认为我们应该多参加一些活动，不然我们为什么要聚在一起？”老王推了推眼镜，发言很直接。“我们还有自己的官博，关注人数不多，但是也是有的，参加比赛有什么不行？”
　　蓝心看起来很紧张，甚至有些害怕。她坐下了，低着头，一言不发。林玲感觉气氛不对劲，萌子看了看老王又看了看蓝心，似乎想说什么。
　　“话说得没错，我们是一个社团，可是我认为我们和别的社团不一样，我们是为学校服务的社团，微博和电台不过是一个对外开放的手段，但是参加比赛的话，似乎不好吧？”石芊反驳。
　　话虽然不多，但是意思林玲明白了。总之是对播音部性质的疑问，即播音部究竟是一个社团，还是像学生会一样，是学校的一个部门。
　　“好了，大家的意思我明白了。”林玲站起来，终止了这场讨论，“说来惭愧，这么久以来我都没有考虑过播音部性质的问题，今天这件事倒是提醒我了。一时半会儿也争不出结论，一会儿我去学生管理处问问，晚上在群里再讨论这件事吧。”
　　例会到此结束，林玲觉得身体有些疲惫，想要好好休息一番。可是一想到学生管理处下班时间早，她又急着想得到一个答案，于是匆匆往学生管理处赶。
　　石芊和老王似乎并不打算把争论留到晚上，两人一边走一边吵。萌子锁上门，发了会儿呆。等她回过神来，两人的吵闹声已经消失了。可她下一秒便撞到了一个人，把她从自己的想象中拉了回来。夏桐背靠着墙看着她，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夏桐姐……”
　　“你看起来有心事，怎么了，是因为提议被反对了吗？没事的，大家只是对提议感到不解，并不是对你不满，不要想太多。”
　　“不是的，其实我是在想一个问题。”
　　“你要是不介意跟我说说的话，”夏桐恢复了正常的站姿，“时间还早，不如去散散步吧。”
　　学校北边有一个小池塘，池塘旁边有小卖部和一块草坪。学生们闲着的时候就喜欢到草坪上来，聊聊天，读读书什么的。现在是饭点，草坪上人不多，两人坐在长椅上，一边看池塘里的鲤鱼游来游去一边聊天。
　　“下学期要分文理科了，班里的同学都在讨论这件事。我爸妈想要我学文科，因为我生物和化学学得很差。可是我自己喜欢理科。因为这件事都吵了好几次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你把生化学好不就好了？”
　　萌子吃惊地看着夏桐，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
　　“你要是真的想做一件事，就要为它付出努力。你要知道很多事情都不容易，但是我们还是得去做。”
　　“是这样没错……”
　　萌子低着头小声回答。夏桐察觉了她心里的想法，却不戳破。人要决定去做一件事需要勇气，听到的声音越多越容易动摇，倒不如什么也不要说。
　　“夏桐姐。”
　　“怎么了？”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哪有，我只是不希望身边的人后悔罢了。”夏桐把头发别到耳后，“也许你还没意识到，生活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所以每次做决定时，都一定要考虑清楚。”
　　萌子低头沉默了很久，终于站了起来。夏桐看她似乎想要走了，也站了起来。
　　“有什么事情别把自己憋坏了，播音部的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心事可以一起分担的。”
　　“谢谢。”
　　萌子的声音有些哽咽，夏桐不再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到教室的时候林玲已经坐在座位上了，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哎，你怎么才来？群里的消息看了吗？”
　　“还没呢。”
　　夏桐慢悠悠地坐下，拿出历史课本。
　　“看你的样子，不用看消息都知道是什么事了。”
　　“不愧是我的好姬友，这么了解我。对了，你去哪了这么晚才来？”
　　“萌子小朋友有心事，开导了她一下。”
　　“这么说起来，她最近看起来总是很累的样子，我以为是学习压力呢。那她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可能吧，我不太确定。”
　　夏桐看着历史课本，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林玲知道她的心事，怕她又陷入回忆的死循环，赶紧转移了话题：
　　“我们这周末参加那个活动，约好周六上午一起到学校来录音，素材自己找自己的。记得来哦。”
　　“这周末欧阳月不是要回来吗？”
　　“哎？”林玲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没事，下午找她玩也一样的。”
　　“不和你男朋友约会了呀？”
　　“谁天天约会啊，再说他这周末要去比赛。”
　　老师走进教室，两人终止了谈话。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提起雷子安，林玲的心思已经飘出教室了。她总是忘不了那个吻，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离他很近，很幸福，内心却又有一种不满足的感觉。她似乎在渴望着什么，她的内心渴望着她曾经毫不了解的事物，并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但同时又有一种罪恶感，渴望越强烈，罪恶感就越重，这让她的思绪陷入了无解的境地。她只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不要去想它。
　　她似乎有不能说的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