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木成林》冷酷的鬼王

24、第二十四章 影子

　　雷子安从路边摘下一朵花，悄悄插进林玲的发绳间。林玲专注于看风景，完全没有发现
　　“你今天真好看。”
　　“哪里好看了？”
　　“头发好看。”雷子安笑嘻嘻地说。
　　林玲一脸疑惑，随后恍然大悟，从头上摸出了那朵花。
　　“你真笨。”
　　林玲又羞又气，把花砸在雷子安身上。
　　“幼稚！”
　　林玲别过头去不看他，静静流淌着的清水河上倒映着她羞红的脸。
　　“你生气了？”雷子安轻声问。林玲摇了摇头，可还是不敢看他，因为她的脸太红，心跳也快了几拍，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雷子安却突然闪到她面前，眨了眨眼。她吓了一跳，尖叫一声向前跑去，没几步又被抓住了。
　　“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害羞的人。”
　　林玲不说话。
　　“你真可爱。”
　　林玲摇摇头，脸上的红慢慢褪去。两人无声地走了一段，雷子安手机突然振动起来。雷子安打开屏幕，皱了皱眉，关掉了。
　　“是她。”
　　林玲知道“她”是谁。雷子安刚跟前女友分手不久，想必不是想要和好就是想要骂他一顿的。林玲不知道他们分手的原因，也懒得过问。谈恋爱不就是那点事吗？
　　“何必呢。”雷子安叹了口气。
　　“如果是你，你会这样吗？”雷子安转眼看向林玲。
　　“怎样？”
　　“分手之后还会联系对方吗？”
　　林玲没有谈过恋爱，但她突然想起严小成。几个星期前她曾偶遇他，两人视线偶然交汇了一次，之后就再没什么了。
　　那更早呢？林玲想起更久远的记忆，想到初中，又想到搬家的时候，越想心里越乱。她不自觉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
　　“也许……会。”
　　“你也是个傻姑娘。”雷子安轻声说，“如果对方下定决心跟你分手，这样做是没用的，只会让对方更讨厌你。”
　　“我知道。”林玲看着他的眼睛，“可这就像溺水时抓住一根漂浮的稻草，明明知道没用，可是……”
　　林玲没有说下去。那根救命稻草，是比绝望还绝望的希望。
　　“你谈过几次恋爱？”
　　“没谈过。”
　　“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
　　“他喜欢你吗？”
　　林玲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也许。”
　　“放弃吧。如果他没有明显喜欢你，你继续喜欢下去，难过的只是你。”
　　“他是我的救命稻草。”林玲苦笑。
　　“你会忘掉他的。”
　　“我忘不掉。”
　　“你会的。”
　　“我忘了他，谁来救我？”
　　“会有人救你的。”
　　雷子安的眼神很认真，认真中有一丝柔情。林玲没法再和他对视，又假装看风景去了。
　　“你喜欢他多久了。”
　　“很多年。”
　　“那就更该放弃了，”雷子安说，“不值得。”
　　“你心里那个位置，应该有更合适的人。”
　　“谢谢你，可是我不想改变现状。”
　　“为什么？”
　　“我怕越变越差。”
　　“怎么会？”雷子安觉得不可思议，“这几年生活不是越过越好了吗？你看，你加入了喜欢的社团，和好朋友一个班，家里人也搬进了新房子，你有了自己的房间。”
　　“正因为我珍惜这一切，所以什么也不想改变。我怕这些东西都是泡影，一碰就破。”
　　“你呀，总是想太多。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不就好了吗？管他那么多呢。”
　　“也许你说得对。”林玲笑了笑，觉得月光下的雷子安格外顺眼。
　　可惜你不是我，看不到我的处境。
　　清水河静静地流淌着，完全不为这一浪漫场景所感动。它流淌了这么多年，看过多少场面，多少海誓山盟，多少动魄惊心，多少背叛，多少坚守，多少爱，多少恨，怎么可能为这一点点而泛起波澜呢？
　　可是林玲却没看过这些。她还太年轻，什么都不懂。她曾经以为严小成就是她的一切，她的情感寄托。可是她不知道情感是那么易碎的东西，尤其是遇到糖衣炮弹，是那么不堪一击。
　　大青山上的大凉亭泛着光。那是清水镇最高的地方，每天晚上都会亮着橘黄色的光，仿佛在为迷茫的人指引方向。
　　“天上好像有两个月亮。”林玲转移话题，指了指大凉亭，又指了指月亮。
　　“小心割耳朵。天上只会有一个月亮，有一个是假的。就像一个人的内心，真正喜欢的人只会有一个。”
　　林玲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可是下意识地避开这个话题。
　　“真好。如果……”
　　林玲又不说了。
　　“如果什么？”
　　“不告诉你。”林玲笑了笑。如果你一直不谈恋爱就好了，就可以一直送我回家。
　　可是，怎么能有这么自私的想法呢？
　　林玲到家了，两人道别后，各怀心思。林玲太不会隐藏，她的心思雷子安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有点破罢了。
　　出乎意料的是，雷子安果然没再谈恋爱。
　　林玲变得大胆起来，经常去看雷子安打球。雷子安也不在意，偶尔也会有人猜林玲是雷子安的女朋友，他们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这样就好，不是吗？
　　或许在别人眼中，这是不负责任的暧昧。可是在他们心里，这是最佳的距离，不冷也不热。
　　直到那一天。
　　训练结束后，雷子安静静地坐在篮球场旁边，头发上的汗顺着发梢把地上砸出一个个小水坑。他的手机放在身边，黑着屏。手里拿着一罐喝了一半的可乐，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仿佛在寻找什么，又好像只是在发呆。
　　“不寂寞吗？”红毛在他身边坐下。红毛在初中时期曾染过一头红发，为此他妈妈气得直接给他剃了光头。虽然现在他不染发了，但这个外号却一直留了下来。
　　“什么寂寞？”
　　红毛递给他一支烟，他摆摆手。
　　“烟也戒了，女朋友也不谈了，你是怎么的？要出家？”
　　“XX的。”雷子安笑骂一声，接过他手中的烟，但只是放在身边，“非要像你这样，才算正常？”
　　“那倒不是，只是像你这样的人，突然改邪归正了，让人不习惯。”
　　说着，红毛也不顾雷子安的感受，点起了烟。
　　“你注意点，被发现吃不了兜着走。”
　　“星期六，能有什么人。”
　　“谈恋爱太没意思了。”雷子安苦笑，“我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劈腿。”
　　“你这话可就太没良心了，你都劈了一个篮球队了，才被别人劈一次，你可知足吧。”
　　“你这人你……”雷子安一拳往红毛后背打过去，红毛灵巧地躲过了。
　　“愿赌就要服输，谈恋爱这种事，不就是图个开心吗。”
　　雷子安没有说话。
　　短暂的沉默过后，红毛灭了烟，起身。
　　“走了。”
　　篮球场门口站着一个女孩，背着光，看不清楚。雷子安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眼熟，不过他交际圈广，认识的女孩太多了，也记不住，看谁都差不多。红毛跟着这个女孩走了，雷子安背地里骂了红毛一句，却想起别的事来。
　　想来这几年谈过恋爱不少，身边女孩不断。自以为是情场老手，越到后来却越感觉迷茫。初恋是一个学习成绩很好，也很乖巧的女孩子，说话轻言细语，对谁都好。那时候雷子安还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只知道傻傻地买了零食放在女孩的抽屉里。后来毕业，分道扬镳，从此很少再见面。他们仍然在同一个学校上学，却又是走向了不同的道路，那个身影也逐渐变得陌生，仿佛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人。
　　后来的女孩，总是和第一个女孩有相似之处。她们就像她的影子，雷子安离本体太远，便只能追寻影子，从影子中得到安慰。可是越往后，他觉得自己的感情越奇怪，也越淡。好像连喜欢也说不上，勉强只是好感。在一起不会觉得很开心，分手了，反而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所以他不想谈恋爱了。
　　因为和影子谈恋爱是很没意义的事情。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屏幕上显示着“林玲”两个字。
　　“喂？嗯，是我。我想你现在已经训练完了是吗？”
　　“嗯，刚训练完，准备回家了。”
　　“啊，等等！我……我现在也在学校，你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回去吧。”
　　“大好的星期六你在学校干什么？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也不安全，我送你回家。你过来，我在篮球场等你。”
　　电话挂断不到一分钟，林玲出现在篮球场门口。
　　“走吧。”
　　学校里的路灯忽亮忽暗，把两个影子拉得很长。夏夜，晚风拂过林玲的脸颊，却带不走那一丝若隐若现的滚烫。雷子安一整晚都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可是林玲却完全没有发现。她只是觉得这样美好的夜晚，两个人一起回家，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你想谈恋爱吗？”雷子安突然开口。
　　林玲愣住了，好半天才缓缓开口：
　　“我不想把谁当作替代品，这不公平。”
　　雷子安笑了笑，却不说话。他看向林玲的脸，却发现她脸上原有的雀跃渐渐消失了，变得深沉起来，仿佛在想什么事情。他望向别处，脑海中还是那张深沉的脸，他又回过来看林玲，依然是在黑夜中清晰可见的轮廓。
　　他抬起了手，犹豫了一会儿，又收回去了。他迷茫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清晰的念头，像一滴水滴在平静的湖面上，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她不是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