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木成林》冷酷的鬼王

19、第十九章 未来

　　“我没想到你会来。”
　　“为什么？”
　　“你没回我信息。”
　　林玲和楚樱都回去了，李凌志送欧阳月回家。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也回避着看对方，看似漫不经心地聊天。
　　“我不来的话，会告诉你。”
　　“你来也应该告诉我。”
　　“为什么？”李凌志望了一眼天边的云，“我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不是理所当然。”欧阳月突然拉住李凌志的衣角，“你为我付出太多。”
　　这条路是小路，行人很少。现在又是午休时间，除了他俩之外便没有人。李凌志知道欧阳月迟早要说这样的话，也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他知道这一切迟早会结束，从很早之前开始他就意识到，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他却害怕了。
　　“我不值得你这样上心。这么多年，难道……难道你不知道吗？”
　　欧阳月鼓起好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即使没有他，也不给我机会吗？”
　　李凌志苦笑。
　　“跟他没关系。无论如何，我不会喜欢你，对我而言你只是普通朋友。所以，请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
　　欧阳月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插在李凌志心上。李凌志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或许今天不应该来，这样至少自己还能抱着一丝希望。可是欧阳月，她把李凌志的希望全打破了。
　　“可是，”李凌志的语气变得很柔软，仿佛在乞求最后的希望，“我心甘情愿对你好，即使你不喜欢我，我也很幸福。”
　　“我不情愿。”欧阳月看起来很疲惫，“你这样做你是幸福了，可对我却是负担。你说喜欢我，却只是在给我增加负担罢了。”
　　“你要是真的希望我好，就放过我。”
　　李凌志转过身去，背对着欧阳月。
　　“你好残忍。”
　　“我迟早要对你残忍。”
　　一股寒风迎面而来，两个人都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气氛变得很沉重，欧阳月觉得自己应该马上离开，让这件事就到此结束。因为她对李凌志太缺乏了解，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或许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她应该用温和一点的方式。可是，她并不后悔这样快刀斩乱麻。她承认自己曾经也贪图过李凌志对自己的好，可她也明白了这是对两个人的不负责，拖得越久带来的伤害就越大。
　　她的内心十分愧疚。因为一开始她就应该说清楚，而不是拖到现在。
　　欧阳月放开手，快步往前走去。李凌志没有跟上来，还是保持着背对着欧阳月的姿势，站在风中，像一个雕塑。
　　欧阳月的眼角忽然流出眼泪来，但很快被她擦掉。连她自己也觉得惊讶，在和向北海分手之后，自己居然还会为别人流泪。

　　天气回暖了，林玲脱下棉外套，只穿了打底衫和毛衣。这时才六点，家里人都还在睡觉，林玲背上书包，轻手轻脚出门去了。
　　周末清晨的的士并不多，但林玲运气不错，刚出门就打上了车。透过窗玻璃看还未散去的晨雾，林玲的心情无比愉快。雷子安在车站等她，这是他们昨晚就约好的。今天没有练球，没有播音，没有作业，只有一场悠闲的约会。
　　芦苇镇在清水河上游，班车逆着河流的流向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缓缓向前。林玲用耳机听着歌，望向窗外。雷子安闭着眼小睡，眉头却不自觉地皱着，仿佛在思考什么重大问题。他们牵着手，反正车上没有人认识他们，没什么好顾忌的。
　　半小时后，班车在一个小小的汽车站停下。说是汽车站，其实只有一个很大的立牌，旁边有一张长椅，还有一个简陋的挡雨板。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建筑，在多年来无数次风雨中，却摇摇晃晃地屹立着没有倒下。长椅上有很多划痕，大约是调皮的小孩子用小石头划的，也可能是大人闲着无事做，磨磨指甲。
　　芦苇镇是一副宁静而祥和的景象。公路边就有很多稻田，现在是春天，稻田看起来并不像秋收时那样壮观。但有的稻田里养着鱼，小鱼们在田间穿梭，倒别有一般趣味。
　　但林玲和雷子安的目的却并不在此。他们沿着公路走了几分钟，从一条山上的小路往山上走去。
　　这个时节野菜长得正好，不过采的人也多，所以林玲能采到的并不多。两人一边往高处爬一边找野菜，但也只采了一小把。林玲从野菜堆中抬起头来，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一阵若有若无的流水声漂浮在空气中，林玲觉得这附近也许有水井。正好她也渴了，于是循着流水的声音走去。
　　果然，沿着一条十字路拐了几个弯后，林玲找到了一口井。井的旁边立着一块功德碑，是捐钱挖井的人的名单。大多数人捐的钱也不多，但积少成多就成了这口井。
　　“渴吗？”
　　“嗯。”
　　俩人在喝足了水，肚子便饿起来。林玲早晨只匆匆吃了两块饼干，虽然当时并不饿，但过了那么久，又爬了山，肚子就咕咕叫了。雷子安更不用说，从早上起来就没吃过东西。
　　林玲带了很多吃的，俩人便在水井旁的长凳上吃东西。
　　“最近很忙吗？”林玲问。
　　“其实还好。”
　　“我也是。”
　　林玲一口把剩下的小半块面包吞进肚子里。
　　“高三的快高考了，我看他们挺忙的，吃饭都像打仗一样。”
　　“我们明年也会这样。”
　　“那我们到时候见面的时间是不是更少了？”林玲好像很失望，望着雷子安。
　　雷子安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触动到了心里某个柔软的角落。他把林玲搂在怀里，说：
　　“不会的。以后我每个星期至少两天送你回家，每个周末至少在一起吃一顿饭，好吗？”说罢吻了林玲的额头。
　　“嗯。”林玲什么也不想想。她喜欢现在的生活，规律，充实，幸福。她喜欢在自习课上刷题，喜欢在课外时间读自己喜欢的书，喜欢播音，喜欢录电台，喜欢在房间里透过窗户看夜色，喜欢在梦里想象未来，喜欢雷子安送自己回家，喜欢上学放学时在人群中找到安全感。
　　总之，她觉得，以后不会再有这样幸福的日子了。
　　“那你要说话算数。”林玲盯着他的眼睛，眼里全是温柔，声音也不自觉变得柔软，“不可以用聚会和练球做借口。”
　　“好，我答应你。”
　　“你只能爱我。”
　　“好。”
　　林玲吻上雷子安的唇，仿佛是为他们之间的约定做了一个重大的仪式。雷子安抱紧了她，就在这山间，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任何人会打扰他们。学校、家庭、高考，所有的这些东西都可以暂时抛开脑后，人如果不偶尔让自己放松下来，就很难说服疲惫的心继续去承担一切。
　　填饱了肚子，俩人继续往山顶走。芦苇山并不高，俩人到山顶时，野菜也装了大半袋了。山顶是个草坪，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林玲觉得自己有些累了。从山顶往远处眺望，整个芦苇镇都是被包裹在群山中。山北水南，靠近清水河的平地是成片的稻田，靠近山的地方则是参差不齐的房子。有木房，有砖房。有平房，也有好几层的。所有这些景色构成了一幅别致的图画，让人流连忘返。
　　“如果生活能一直这样就好了，这样平静，这样幸福，没有烦恼。每天只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有朋友，有兴趣爱好，有喜欢的人。这样多好。”
　　林玲靠着雷子安，望着清水河，说道。
　　“生活不会一直停留在此时此刻。但是，以后的日子也会很幸福。”
　　雷子安轻轻理了理林玲的头发。
　　“你会变吗？”林玲牵住雷子安的手。
　　“每个人都会变的。”林玲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甚至能听清耳边的呼吸声。夕阳是橙色的，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林玲最怕黄昏，黄昏会把她的恐惧从内心深处都拉出来。可是这一刻她一点都不怕，因为她和雷子安在一起，雷子安挡住了她的恐惧。她知道只要雷子安在自己身边，自己就不用害怕。
　　她希望明年高考之后，他们还像现在这样在一起。他们离开清水镇，到另一个城市，开启新的生活。那时候的他们不用再担心会有人发现他们的恋情，可以手牵手在街上散步，可以约会，可以一起看电影，一起去旅游。她知道未来很长，而在长长的未来里都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是世界上再幸福不过的事。为了这样的幸福，即使现在需要忍耐，需要等待，需要坚强，需要努力，都是值得的。
　　回到家时天已经快黑了。林玲敲了敲门，没人应。她觉得奇怪，因为她明明听见里面有声音。也许是没听到吧，她想。于是她掏出钥匙开了门。奇怪的是，客厅的灯开着，电视也开着。林瑞的玩具散落了一地，拖鞋也凌乱地摆在门口没有收进鞋柜。
　　而房子里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