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木成林》冷酷的鬼王

15、第十五章 背叛

　　欧阳月这次回来给两人带了礼物，晴天娃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欧阳月开始喜欢晴天娃娃，她的房间里放了不少。林玲并不太喜欢，但既然是欧阳月送的，也收下了。比起晴天，林玲更喜欢雨天。雨天会让她觉得内心平静，觉得这个世界都在雨的梦境里，一切悲伤都不存在。
　　三人刚道别，雷子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林玲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却不想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是刚刚楚樱的那番话让她动摇。也可能是她早就动摇了，只是楚樱掀开了她眼前的帘子。
　　“你在这干嘛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林玲吓了一跳，手机从手上滑落，被夏桐接住，还不小心按了挂断。
　　林玲看着眼前的夏桐和萌子，心想我更想问这个问题。
　　“刚跟朋友们聚完准备回去。你俩这……”
　　“萌子现在可是我的小跟班了，”夏桐一把揽住萌子的肩膀，动作有些僵硬，“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副部长都成你心腹了，看来我这个部长迟早要被篡位。”
　　“不敢不敢。”
　　雷子安的第二个电话打了过来，林玲无奈地苦笑，只好跟二人告别。
　　接了电话，林玲不说话。
　　“喂？在干嘛呢？”
　　“刚聚完，打算回家了。”
　　“噢……要不你别回家了，我们今晚在外面吃饭，散散步。”
　　要是从前，林玲肯定高兴得要死，可是今天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不了。嗯……我作业挺多的，改天吧。”
　　那边似乎还想挽留，雷子安沉默了一会儿，妥协了。
　　林玲挂了电话，长叹一口气。她回想过去的日子，脑海中却只有模糊的印象。场景还记得很清楚，但是那种感觉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约会成了一种程序。牵手，拥抱，接吻，都只是程序。没有心动的感觉，也不是一种渴望。对方的怀抱很温暖，但是被窝似乎更实在。
　　假设在这样平淡到极点的恋爱中，那个人从别人身上找到了那种心动的感觉呢？
　　林玲想到这里，觉得有点可怕。一点一滴的痕迹从记忆的四面八方涌过来：
　　他们约会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见面的次数也少了。
　　聊天也不多了。
　　恋爱……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天阴了下来，风带来一股清水河的寒气，直逼林玲的内心。林玲裹紧了外套，心想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点回家的好。温暖的被窝是最真实的——
　　可是家里更加热闹。
　　林玲刚踏进家门，便看见一副鸡飞狗跳的景象——一点也不夸张，林瑞的尖叫声在楼下就听见了，打开门才看到原来是一只肥硕的母鸡正追着林瑞啄，时不时腾空飞起，弄得客厅乱七八糟。
　　林玲害怕各种动物，此时吓了一跳，僵在原地。但眼看林瑞就要被啄，顾不上害怕，直接用包把母鸡砸在地上。
　　“……”
　　奶奶急匆匆地从厨房出来，双手还湿漉漉的。看到这番景象，先是一惊，火速把尚未反应过来的母鸡捉住，用绳子牢牢绑住了它的脚。
　　“怎么回事？”
　　林玲看了一眼林瑞，回房间去了。
　　再从房间出来时，奶奶回厨房去了，林瑞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大概是被骂了。林玲用抹布把脏的地板、桌子擦干净，又整理好，正准备回房间，听到奶奶叫了自己一声：
　　“林玲，来帮忙。”
　　“我不会做饭。”
　　“不会就学。”
　　林玲走进厨房，发现今晚的菜颇为丰盛，根本不是平时一顿的量。奶奶忙着炖鸡，背对着林玲。
　　“奶奶，今晚有客人？”
　　“你姑姑、舅舅他们都要来。你把那盆菜洗了。”
　　林玲几乎没下过厨房，笨手笨脚的。由于不熟练，洗得很慢，奶奶总觉得是她在偷懒。
　　“怎么这么大的姑娘了洗个菜都不会？”
　　“我没洗过。”
　　“你爸妈真是太惯着你了。”
　　听了这话，林玲心里堵得慌。但奶奶是长辈，自己又不可能顶嘴，她只好默默告诉自己不生气不生气。
　　女孩子不会做饭，不喜欢做饭，又怎么样呢？
　　这一刻林玲突然念起雷子安的好来。在他家的时候，从来都是他亲自下厨做饭，自己心血来潮便帮帮忙。没有人会觉得什么事是谁应该做的，两个人之间是平等的。
　　大概这就是代沟吧。林玲有点后悔没有跟雷子安去吃饭了。
　　爸爸他们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赵阿姨还没踏进门，奶奶便迎上去嘘寒问暖，林瑞更是不用说。一个温馨的家庭和睦场面，林玲却不知所措。她站在旁边，勉强笑着，却只想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一个人待着。青春期少女的敏感和自己在家中越来越不被重视的处境，使她心中的失落感越来越强烈。
　　站在一个外人的角度，会觉得林玲第一不愁吃穿，第二家里人对她也不是不好，第三在学校表现也还过得去，不是会被老师盯上的目标，按理来说不应该觉得很失落。可是这些都只是表面的，物质的东西。如果不被爱，没有可以爱的人，那么心里终究是荒芜的，在自己家里也像是寄人篱下，即使达到了温饱，又何谈幸福。
　　赵阿姨的小腹微微隆起，时刻提醒着林玲那里有一个新成员，一个彻底取代她的新成员。林玲并不讨厌这个小家伙，只是在想，等他来到这个世上，发现自己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姐姐，会不会觉得奇怪呢？
　　晚上雷子安又打来电话。
　　那时林玲正在房间里看书，家里人都在客厅看电视。林玲只开了一个床头灯，自己坐在床上。夜晚还是冷，但是被窝里很温暖，也很安心。
　　“嗯。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想给你打电话。”
　　“嗯，好吧。”林玲有点心不在焉。
　　“……”
　　对面沉默了一阵。
　　“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
　　林玲收起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最近几个月来，林玲经常会这样，总是做什么事没有好好跟雷子安说话。她不是故意这样，只是经常回过神来就这样了。
　　“你再这样，我看以后也不用打电话了。”
　　“那你呢？”林玲反问，“昨晚的事我还没有忘。”
　　“你就是不信我，对吗？”
　　“我想听真话，雷子安。即使是你我也不会怎样。”林玲叹了口气，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可是我不想你骗我，好吗？”
　　“我保证，那不是我。”
　　林玲沉默了。
　　房间里变得很安静，门外电视机的声音、说话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与这个世界的林玲无关。这一刻她觉得电话那头的人太陌生了，跟几年前她在小超市遇到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有一种寂寞的感觉油然而生，是因为这个自己曾经无条件信任的人如今堂而皇之地欺骗自己，明知道自己已经看破了谎言，却死活不肯承认，仿佛在守护着什么。
　　守护着什么？反正不是在守护自己。林玲不知道谎言是否有善意一说，即使有，她想这也肯定不是善意的谎言。她曾经那个弱小的、恐惧的、不安的灵魂，在短暂安定之后，再次感到不安。她觉得自己浑身发抖，她在生气，她在愤怒，她在悲伤。可是她说不出口，她说不出这样的情感。隐隐约约地，她觉得自己就算大哭大闹、撕破脸皮也不会动摇对面那颗心，只能让她变得更加卑微，一文不值。她知道自己输了，从信任对方开始就输了。把一颗心完完全全交给对方，有多大的风险，她这一刻突然明白了。
　　后来她才想明白，原来这种状况，叫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