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木成林》冷酷的鬼王

14、第十四章 被选择的路

　　萌子点点头，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嗯”。
　　“那挺好的。”林玲说，“散会吧，之后还有什么问题在群里讨论。”
　　萌子低着头不敢看坐在对面的夏桐。我还是辜负了自己，明明说要追随自己的愿望，不让自己后悔的。
　　人都陆陆续续走了，萌子才抬起头，看到夏桐还在对面不慌不忙地收拾东西。
　　“夏桐姐，”萌子的手指捏着自己的衣角，“能聊聊吗？”
　　夏桐看着她，点了点头。

　　下午约好的地方是转角咖啡厅。转角咖啡厅离学校不远，是一个适合聊天的好场所。
　　林玲刚和雷子安吃了饭，手上还拿着雷子安给自己的新耳机。林玲的耳机几天前坏了，跟雷子安提过一次，今天新耳机就到了手上。
　　楚樱和欧阳月已经到了。
　　“好久不见了，欧阳。”
　　“想死我了。”
　　三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聊天，没有因为长时间不见面而感到生疏。先是一些平常的话题，学校有什么新鲜事，买了什么新衣服，然后谈谈最近的感受。楚樱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阻止她的是欧阳月。平常的话题快要聊完了，欧阳月话锋一转：
　　“听说你家要添人了？”
　　“是啊，”林玲吃了一口蛋糕，“或许就在今年。”
　　“我爸也跟我讨论过这个话题。”
　　“我爸妈没这个打算，他们说有我就够。”楚樱插了一句。
　　欧阳月看了一眼楚樱，接着说道：“我想我们的想法应该差不多。其实他们生不生与我们有何关系？我们还是一样的生活。我听说父母生二胎可能会让孩子觉得爱被抢走，可是对我们而言，我们与他们是无法比的，又何来‘抢’的说法呢？”
　　林玲默默点头。明明是消极的话语，林玲却觉得心里很舒坦。她的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她知道自己跟林瑞还有那个即将出生的宝宝不同，她是爸爸前妻的孩子，跟他们是不一样的。所以她并不在乎多一个或少一个，因为他们并不是一类人。
　　“唉，我是不懂你们重组家庭。不过对我来说，即使父母再生一个孩子又怎么样呢？我也不会嫉妒他/她，我会爱他/她。”
　　“所以说不管是什么情况，其实都不会有‘嫉妒’这样的事情出现吧？”欧阳月总结。
　　“有那么一点道理。”
　　“如果是重男轻女或者一些类似的情况就不一定了吧，如果父母的偏爱过于严重，也难免会让孩子有嫉妒的情感。”
　　林玲突然的话语让气氛陷入短暂的沉默。她们都是女孩，在清水镇这个重男轻女现象并不罕见的地方，她们或多或少也有过这种感觉。有时候有的事情她们还没开始做，人们就会仅仅因为她们的性别就认定她们做不好。女生应该怎么怎么样，不该怎么怎么样，好像是一种约定俗成的法律，约束着她们。
　　“咳咳，换个话题吧。”欧阳月喝了一口咖啡，看了楚樱一眼。
　　楚樱的视线与欧阳月对上，两人仿佛用视线进行了短暂的交流。
　　说吧。
　　说吧。
　　“林玲，雷子安跟你说过他的前任吗？”
　　林玲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闺蜜之间的聊天会扯到男友的前任。她想到昨晚的事，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提过一点点。”
　　“你和雷子安在一起之前我和欧阳一直不赞成你们在一起是有原因的。他谈过很多次恋爱，但几乎每一次都……”
　　楚樱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
　　“移情别恋。”欧阳月补充道，尽量用了一个委婉的词。
　　看来昨晚的事，不只自己知道了。
　　林玲心情很复杂。她和雷子安认识了这么久，可是扪心自问，自己了解他吗？她也听说过雷子安以前的一些事，可是雷子安告诉她不要信，要她相信他，不要被别人所迷惑。
　　“我也不是造谣，他的前任是我一个朋友，所以我知道一些。”楚樱说。
　　“正巧他的前前任是我一个同学。”欧阳月补充。
　　“我敢肯定的是至少在这两段恋爱中他都有移情别恋，而且不只一次。我甚至觉得他根本不是想谈恋爱，只是喜欢玩弄感情。我本来想着也许这次他会收敛，会好好对你，毕竟你们认识了这么久。可是没想到……”
　　林玲只觉得当头一棒。
　　好像命运给自己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母亲早逝，父亲再婚后对自己的关心渐渐减少。不过是想有一个关心自己的人陪着自己，结果青梅竹马离自己越来越远。好不容易又遇到一个关心自己的人，却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她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可是她自己也隐约感觉到了这样的事实。
　　“向北海没有喜欢别人哦。”楚樱看向欧阳月。
　　“你怎么知道？”
　　“李凌志告诉我的。”
　　“那又怎么样呢，他总会遇到喜欢的人。再说，人也不是非谈恋爱不可，不是吗？”欧阳月轻轻地笑。
　　“你在那边怎么样呢？”林玲问。
　　“很好。那里的夜晚和清水镇一样美，但终究不是清水镇，不是我的家。我知道自己离开了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有时候羡慕你们还在这里，可是又想到两三年后我们都一样，都是要离开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过几年你们就知道我的心情了。”
　　听了欧阳月的话，林玲心想，这个世界总是在变的，人不可能永远都在一个地方过着一样的生活。其实这样的感受，自己早该有才是。说起来明明是自己生活的变故最多，却迟迟没有这样的觉悟。大概是因为自己仍然还在这片土地上，还在过一样的生活，做一样的事，因此觉得还是老样子而已。
　　生活，的确是一门艺术，一门学问。我们毕生所在学的就是如何生活。生活没有教科书，只能自己编写自己的教科书，并且永远也写不完整。
　　“你们都想考哪里的大学啊？”
　　“天南海北，越远越好。”
　　“我倒是想离家近一点。”
　　“说不清楚。”林玲托着下巴，“也许……都有可能吧。”
　　“那时候我们还能这样聚在一起吗？”楚樱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不能经常吧。”
　　还算中肯的回答。林玲并不觉得心情有什么波动，分别的事情经历过一次，第二次就不觉得什么了。有时候她一个人在清水河边发呆，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或者会交到新的朋友，身边总不至于孤苦伶仃。至于雷子安……
　　他呢？
　　我想得太远了。
　　那张照片又浮现在眼前，不安的情绪又涌出来。我该如何说服自己？我能说服自己吗？不，关键不在于我能不能说服自己，而是他心里怎么想。
　　可是又要如何知道一个人心里怎么想呢？
　　林玲的心又乱了。
　　这样混乱的情感，还不如孤身一人。脑海中冒出这样的想法，林玲觉得可笑。她想到刚上高中时，自己心里也想：与其孤身一人，还不如找个人凑合。
　　看来，人都是复杂的。
　　正想着，雷子安来了电话。林玲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犹豫了一下，接了。
　　“你在干嘛呢？”
　　“和朋友聊天。”
　　“我打扰你了吗？”
　　“有点。”
　　“好吧。那我先挂了，你有空打给我，拜拜。”
　　“拜拜。”
　　“他总这么黏你吗？”欧阳月盯着林玲的眼睛，盯得林玲有些心虚。
　　“只是今天这样，有点反常。”
　　“是因为那件事吧，所以刻意讨好你。”楚樱说。
　　林玲心里百般不想承认，可是难道她就没有这样猜想过吗？她只是不肯相信，好像她不相信，这就不会是真的。其实想起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比起装作不知道，或许直接摊牌来得痛快。可惜有时候人是真的分不清，究竟是现实更残酷，还是谎言更残酷。
　　“也许吧。”
　　林玲不想怎么办。这段感情中，她是被动的一方。在一起也好，不在一起也好，她总觉得主动权不在她手上，由着他来。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她也不知道，好像她就是觉得自己的命运不在自己手上，在别人手上。好像接受别人给的命运，比自己去选择容易得多。
　　“你什么都不做吗？”楚樱问。
　　“……嗯。”
　　“也罢。”欧阳月笑笑，拍了拍林玲的肩膀。林玲在这一瞬间，忽然意识到自己与欧阳月是不一样的。长久以来她都觉得自己和欧阳月像双胞胎一样，她们有相似的命运。然而此时她意识到，她们俩完全不一样。即使是命运相似的两个人，内心不一样，就是不一样的。欧阳月一直是自己命运的决定者，无论是什么决定，都是她自己愿意的，自己选择的。而自己则是被决定者，把选择权交给了别人，其实只是不愿意对自己负责，然而也失去了本来可以拥有的东西。
　　怎么会这样呢？林玲看着欧阳月那张写满温柔的脸，心里流下了一滴无声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