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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游临江新人遇故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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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急急追着亓司和离戈的踏痕﹐在半路稍作歇息又继续赶路。离戈换了马车﹐挑开窗帘欣赏沿途如火的枫林景色﹐荷花荷叶两个丫头早已昏昏沉沉入了梦。
在宫中见惯雕琢山水的离戈乍一见了这素目的秋色﹐心中喜欢﹐双眸泛着异彩。亓司落下两步与马车同行﹐用马鞭指着前面的山脊﹕“翻过山便是临江都﹐天险临江上的金秋落日是天下一绝﹐夫人定没见过那般壮丽的景色﹐另人神往。”
离戈心情大好﹐竟打趣道﹕“亓庄主功夫冠绝天下﹐没想到也是个贪慕美色之徒。”
亓司大笑﹕“真是冤枉!爱美之心人皆有﹐为何独独我不能?况且…”亓司故意顿了一下﹐离戈好奇的问道﹕“如何?” “况且这不正是夫人所愿?”
亓司暗指两人的新婚之夜﹐离戈没想到他会扯上此事﹐心中的小秘密被人看破﹐禁不住脸上染了红霞﹐躲进车内不再言语。车外是亓司低低的笑声﹐离戈亦焉然。
如今与亓司虽空有夫妻之名﹐但她仍是庄主夫人﹐王兄说的﹐她只是庄主夫人。原来不用去想其它事情就可以如此轻松。
轻抚粉面﹐莫非的药自那天离宫后便没有再用﹐再过一天就可回复自己的原貌﹐不知到时候亓司会是何表情。嘴角噙笑﹐这路上变得有趣起来。
翻过山脊﹐往下的路便走得容易些。风瑟瑟﹐语嫣嫣﹐亓司一路说着奇闻异事﹐倒也不会觉得无聊。终于在申时赶到了临江都﹐进得城门﹐热闹非凡。商铺店铺棱次节比﹐其繁华与皇都相比也毫不逊色。
“临江都共有三个城门﹐南面背倚临江﹐天险相隔﹐大昭以来都是商贸和军方重阵。永郡在其北﹐可谓稳如泰山。只要北疆安宁﹐这大昭国便犹如謦石。亓司当真佩服得紧。”
离戈不解﹕“可这临江并不止这座郡都啊。” 亓司摇摇头﹕“你以为临江天险是白说的﹐易渡易破之地都有大昭国重兵驻阵﹐相反其它险恶之地决不是轻易能渡的。临江这一段的江流平缓﹐越是下游越是湍急﹐而江底如险峰﹐倒像故意所造一般﹐除非神力﹐否则…”亓司再次摇头。
“那对南疆不也算是易守难攻了?如有南方封王起了二心…。”
亓司截过离戈的话﹕“你对大昭皇帝就这么没信心?每年封地的王都会调任﹐这才是要害!”一语惊醒梦中人。离戈悟出其中妙处﹐也不得不惊叹亓司目光敏锐独到。但心中也生出担忧﹐他如此熟悉朝廷布防﹐真是为了反昭么?
思绪被亓司打断﹕“夫人﹐到了。”
离戈下了马车﹐四顾打量﹐原来是处普通庄园﹐青瓦白墙﹐朱漆大门。随亓司走进园子﹐才发现内里乾坤。已是快要入冬的天气﹐园里却是绿荫葱葱﹐百花簇簇﹐细流潺潺﹐似误入仙境。
“这些都是四处收罗回来的花草﹐四季不断﹐也有长年翠绿的树木﹐都是些小玩意儿。” 亓司一语带过﹐离戈却停下脚步﹐低头道﹕“这石我可没见过。”
那是二人脚下排列参差不齐的石头﹐石身如玉白﹐光滑可鉴﹐圆滚滚﹐煞是惹人喜爱。亓司笑道﹕“夫人真是慧眼﹐这石可是从几丈深的临江底淘起来的﹐我见了心中喜欢﹐便拿来铺路。” 离戈淡淡一笑﹕“你倒舍得﹐得之不易竟拿来踮脚。”
亓司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本想立了牌位将它们供起来﹐但它们说不习惯烟熏火燎﹐还是像以前在江底一样﹐被敲打着才舒服﹐所以我才从了命。你却来怪罪我了。”
跟在后面的荷花荷叶吃吃的笑出声来﹐离戈看他装着一脸委屈的模样﹐亦失笑道﹕“说不过你﹐正反都有理的。”又随意的问道﹕ “一路上怎不见明月?” 亓司轻描淡写的带过﹕ “先行一步回长流山庄了。”离戈点头。
说话间﹐已穿过了园子﹐面前却是一个湖﹐刚才园子中的流水便是从这里出去的。水波粼粼﹐清澈见底。湖面上竟也开满了莲花﹐香气沁人心脾。
离戈喜道﹕“竟开得这样鲜艳。”亓司但笑不语﹐扶着离戈踏上湖边的小舟﹐对荷花荷叶说﹕“你们不用跟来了﹐自然有人来寻你们?”荷花荷叶看向离戈﹐离戈点头示意无妨﹐这才退下。
亓司催动内力﹐小舟便离了岸﹐穿进那片香气﹐向湖对岸的驶去。
离戈望着对岸那片绿林中掩蔽着的屋宇﹐调笑道﹕ “你这园子倒也别致﹐倒是花园在前厅堂随后。” 亓司道﹕“是位奇人设计的﹐知道这园名字么?”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亓司缓缓道﹕“顾园。”“顾园?何解。” 亓司摇头。离戈俯身撩起一捧水﹐点点凉意洒在莲心﹕ “这莲难道也长年开着?” “是。”
离戈微笑道﹕“我是长流山庄的庄主夫人﹐这湖自然也是我的。” 亓司回首宠溺的看她﹐目光柔和﹕“永远给你留着。”视线擦过﹐离戈心间一热﹕“多谢。”舟已泊岸。
稍稍梳洗一翻﹐亓司便命人送来包裹﹐荷叶打开了看竟是一套男装。离戈心下明白﹐亓司说要带自己去看落日的﹐喝退了荷花荷叶﹐自行换过﹐很合身。
玩心大起﹐学着亓司的样﹐将长青丝高高束在头顶﹐俨然一翩翩佳公子。正在自得间﹐身后多出一人﹐骇然转身﹐却是亓司正望着自己笑。
“你常这样出入别人的屋子?”
亓司深深看她﹕“这也是我的屋子。” 离戈哑然﹐确实﹐他并没有明说要和她分房而居的。气恼的横他一眼﹐硬生生道﹕“走吧。”
到得湖边﹐离戈四下里寻着小舟﹐腰上突然一紧﹐离戈惊呼﹐两人已离了地飞上湖面﹐亓司足点莲花﹐带着离戈腾空越过几丈宽的湖面﹐分毫未湿。
落了地﹐离戈抚抚心口﹕“真真吓人﹐得了闲﹐你要教我轻功。” 亓司奇道﹕ “吓人你还学?” “自己会了就不怕了。”
亓司恍然﹕ “原来是不相信我。” 离戈懒于解释﹐他这么想更好。
两人避开守卫溜出园子来到大街﹐徜徉在热闹的人群中﹐夕阳西下﹐临江都陷入暮霭中。耳边是商户小贩的叫卖声﹐买卖的争论声﹐酒楼茶肆里的吆喝声﹐甚至还有妇人的骂街声。离戈处处感到新奇﹐拉着亓司到处打转﹐还装模作样和别人讨价还价一翻。
看着她喜悦的神情﹐亓司心中倍觉安慰。
待天色渐渐暗下﹐离戈才想起看落日的事情。亓司笑吟吟的牵过她的手﹕“夫人﹐随我来。”二人走进一条小巷﹐亓司搂着离戈的腰飞上屋顶﹐微微着力﹐向江边飞去。
顾不得矜持﹐离戈紧紧搂着亓司的颈脖﹐凉风擦过耳间﹐青丝如絮。鼻息间全是他的温热﹐陌生又熟悉。还未来得及思索﹐两人已在江边最高的一爿屋宇停下。
离戈学着亓司的模样﹐在瓦檐上坐下来﹐高楼下﹐是平缓的江流﹐远远可看到对岸无际的平野。
临江上游﹐夕阳如血﹐染红天际﹐目视之处一片氤氲﹐临江都如着了一层霞彩﹐疑是天上人间。夕阳落近水源处﹐江面莹光流动﹐和着初升的渔火﹐美伦美奂﹐船家亦停了浆﹐不忍划破。
离戈深深吸了口气﹐叹道﹕“真美。” 亓司拾起一片碎瓦投入江中﹐激起一层水纹。那莹光顿时细散﹐流彩四溢。
看着他的侧面﹐如刀锋过处般深刻﹐忽的他转头来看自己﹐离戈慌忙撤去视线﹐唯恐自己的痴态落入他眼中﹐粉面不醉自红。又暗自懊恼﹐明明与他不是同一立场﹐为何自己竟不讨厌他?
片刻﹐夕阳已落尽﹐亓司问道﹕“夫人知道临江楼的绝活﹐临江河鱼么?”
离戈摇头﹕“必定是地方私藏﹐否则我在宫中怎会没吃过?” 亓司微笑﹕“那倒不是﹐是官家不屑品这平民菜肴﹐所以未上贡。”
离戈转念﹕“你如此推崇的东西﹐定是好的﹐快些带我去罢。”亓司无奈﹕“可不就在我们下面?”原来二人坐的地方正是临江楼的屋顶。
拥着离戈从窗口悄然进入﹐从一雅阁出来的店小二正好看到二人凭空出现﹐惊得呆在原地。亓司冷冷道﹕“愣什么?叫你们掌柜来!”
离戈不解﹐用膳而已﹐何必惊动掌柜?店小二已溜下楼﹐亓司径直走向一间厢房﹐推门而入。面首是的个四十多岁的白面书生﹐背对亓司的是个锦衣装扮之人﹐并未回头﹐右手却按住了腰间的剑柄。
亓司略带笑意﹕“二位真是对不住﹐可否移驾旁室?这厢房我早已订了。”
那书生亦笑之﹕ “阁下这话可差了﹐明明我们先来﹐掌柜亲自将在下送进厢房﹐难道他会记错?” 亓司收敛了笑意﹐英俊的脸上浮起一层寒霜﹐森然道﹕“他真是记错了﹐而且该死!”
此语一出﹐离戈便听得楼梯上有人咕噜噜滚下楼。却是刚刚上来的掌柜被吓的。口中却自喊﹕ “少主饶命!”
见这驾势﹐书生霍然起身﹕“你就是亓司?”亓司不置可否﹐只盯着锦衣人。书生拉过锦衣人﹐冲亓司拱手﹕“得罪!”两人迅速下了楼﹐将爬到半路的掌柜撞到了楼下﹐又是几声惨叫。
亓司牵过离戈的手﹐在厢房中从容坐下﹐推开窗﹐风急逼人。离戈却想着那锦衣人离去时看自己的奇怪眼神﹐她确定自己是没有见过他的﹐可是他似乎认识自己。
掌柜已爬上了楼﹐肥硕的身躯颤抖抖的在亓司面前跪下﹐兀自磕头﹕ “少主!那两人厉害得紧﹐说是不让进这厢房便把临江楼烧喽。小的实在没办法﹐少主明察!”那胖得看不清形状的脸上﹐流了汗﹐倒像是油。
离戈不忍﹕ “你起来回话吧。” 掌柜诧异的看了离戈一眼﹐却仍不敢起身。亓司不耐烦道﹕“夫人叫你起来就起来。”掌柜从地上爬起﹐小心的陪在一旁。
亓司问道﹕“如果雷在这里﹐他们岂敢如此放肆?”掌柜点头道﹕“国…。。老爷招他回去了﹐说是有要事﹐所以…。不过那二人功夫当真了得﹐尤其是那个穿华服的少年。”
亓司点头﹕“知道了﹐下去吧﹐烧几个好菜上来﹐叫大厨做一个河鱼。” 掌柜点头哈腰﹐退出去﹐转身上向离戈投去感激的一瞥﹐弄得她莫名其妙。
亓司端起酒杯﹐轻饮浅酌﹕ “你不想问什么吗?” 离戈微笑﹕ “你以为我要问的我都知道﹐我想问的却不知你能否回答。” 亓司一仰头﹐饮尽酒﹕ “说。”
“临江楼是长流山庄的产业。这厢房因为某些原因必定是不接客的。掌柜必定在那两人手中吃了亏﹐所以你不罚他。可是…。” 离戈美目探究的看着亓司﹕ “你到底是谁?老爷?不会真是亓老爷吧?”
他又倒了一杯酒﹐不喝﹐只是把弄着﹐双眼略带笑意﹕ “你说得都对。我是谁?我自然是公主的驸马﹐长流山庄庄主﹐天下第一高手亓司啊。 ”离戈听他说得有趣﹐不禁笑道﹕ “罢了﹐随便问问而已。”
亓司放下酒杯为离戈夹了一片鱼﹕ “既是随便问问﹐还不如来吃鱼。”离戈也按下疑惑﹐欣然举筷。
夜色已浓﹐亓司将离戈送回顾园的居所﹐便转身离去﹐身后听得轻轻一声﹕ “谢谢你!” 亓司心中一暖﹐虽未停步﹐眼角却有笑意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