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戈传》刻度线

3、第三章 断痴念萧郎是路人

　　驸马府极大﹐一月时间能建成这样的规模也算不容易了﹐看来王兄很是花费了一翻心思。先不说自己的寝房拢香居就是仿着琉颜宫建的﹐萝薛苑﹐月瑶轩﹐处处都能找到皇宫里的影子。
　　更让离戈惊喜的是﹐在花园尽处有一面绿藤缠绕的墙﹐穿过去就看见隐藏在里面的一个小湖﹐湖中荷叶青青﹐莲花灼灼﹐湖边一叶扁舟能到达湖中凉亭。那是休憩的好去处。
　　荷花看着离戈﹐低声道﹕“皇上说了﹐琉颜宫里的莲花永远为公主留着。” 离戈心中感动﹐望着荷花微笑﹕“你看那莲﹐可有宫里的漂亮?”
　　荷花点头﹕“听说是专从南疆运过来的﹐没想到在这里这样的时节也开得这样美﹐竟不比宫里的差。”
　　离戈欣喜﹕ “来﹐我们划船去凉亭。”正抬脚迈出﹐冷不防那片绿墙里斜斜冲出一个人来﹐差点将离戈撞入湖中。
　　荷花脸都吓白了﹐忙扑过去抱住离戈﹐口中训诉来人﹕“瞎了眼的奴才!急着投胎么?”却听到一阵冷哼﹕“我自然是奴才﹐不知你又是什么?”
　　荷花气结﹐离戈脸色微沉﹐看清来人﹐是个青衣少女﹐却不是丫头的装束。生得眉清目秀﹐很是耐看。掩去情绪﹐柔声道﹕“她自然是我的好姐妹﹐怎么﹐你问清楚才行礼么?”
　　青衣少女坦然的福了福身﹕“明月见过夫人。” 离戈正待说话﹐一个男声传来﹕“明月!跑哪里去了?”随着话音一个相貌清儒的中年人出现在绿墙边﹐看见离戈连忙行礼﹕“青云见过夫人!”
　　荷花学着明月的语气冷哼一声﹕“都这么没规矩﹐不知道见了公主要自称奴才吗?” 离戈用目光止住了荷花﹐对神色不安的青云说﹕“青云明月﹐真是好名字!”
　　“少主取的名字自然是好的…” “明月!夫人﹐明月是少主的侍奉丫头﹐如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见谅。”
　　离戈恍然﹐难怪﹐哪有下人这么没理数的。她温柔一笑﹕ “不防事﹐你们忙去吧。”青云微微一礼﹐拖着明月离开。
　　点了点荷花皱着的鼻子﹐离戈笑道﹕“回去吧﹐我也走得乏了。”荷花兀自嘟哝道﹕“都是那丫头搅了兴。”
　　离戈失笑﹕“他们与常人不同﹐原不应用这些繁文缛节约束他们的。好了我的乖丫头﹐回去我教你弹琴。”荷花立刻眉开眼笑。
　　没想到当天晚上亓司就对她说﹕“明月只是个小丫头。”离戈心中微凉﹐冷冷开口﹕“亓庄主的使唤丫头自然与众不同﹐只是离戈不记得什么时候做过唐突佳人的事啊?庄主要提醒一下我么?”
　　亓司不再说话﹐眼中有一丝歉意﹐他本不是跟她治气﹐只是想让她别为这种小事让自己不快而已﹐表错了意﹐他无从解释。
　　三天后回宫谢礼﹐马车上离戈端正的坐在亓司身旁﹐两人都没说话﹐事实上自从明月事件后离戈都没有跟他说过话。沉闷的气氛让人有些压抑﹐耳边只有车轮转动的声音。
　　离瑞在呈祥宫接见了离戈和亓司﹐那是皇太后生前居住之所﹐亦是离戈幼时最爱去的地方。
　　仍是朱檐锦壁﹐琉珠画梁﹐离瑞一直都有吩咐管事宫女打扫﹐他也习惯在心情浮躁的时候来这里坐坐﹐母后总能让他的烦躁沉淀。
　　亓司细细打量着宫中摆设﹐猜想皇太后亦是个端庄温和的女子﹐否则女儿怎会如此娴静。一年前琉颜宫莲花池外那惊鸿一瞥﹐他永生不忘。白色轻衫﹐像在莲心起舞的仙子﹐袖角拂起池水的细纹﹐那一刻﹐这个叫离戈的女子便紧紧抓住了他的心。
　　低头看静静站在身旁的女子﹐她神情肃穆﹐还是藏不住眼底的忧伤﹐紧握的手掌像护着一汪眼泪﹐倔强的不它让落下。
　　亓司安慰的抚了抚她的肩﹐离戈当然认为他是给旁人看的﹐却不知他是出自真心。
　　离戈的思量被一声 “王妹”打断。离瑞三步并作两步赶过来﹐扶起正要行礼的两个人﹕“为何站在这里?快些进去吧﹐风凉。”
　　离瑞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亓司身上﹐心中暗赞﹐如果不是敌友未明﹐或许阿离与他真是很配的一对。
　　亓司敛着目光﹐只匆匆一眼﹐他便将离瑞的相貌深印在心底。这皇帝﹐必是个强劲的对手。
　　呈祥宫内﹐主次分明。龙榻上的离瑞随性的与亓司说着话﹐话题却离不开长流山庄及江湖武林。他是胸中有沟壑的君王﹐亓司心想﹐如果在江湖﹐他也一定是个英雄人物。真想跟他较量一翻﹐但不是现在。
　　离戈一直没说话﹐手中把玩着茶具﹐却在想着驸马府上那茶叶﹐是她从未见过的。味甘甜﹐茶香久久留于舌间﹐安神定气﹐难得的佳品﹐王兄肯定喜欢﹐抽空让人送些给他。
　　忽听得殿外一阵紧促的脚步声﹐一个身着皂色衣衫的男子冲进殿来。 “阿离!”
　　亓司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冷。他认出来人便是一年前所见那个为离戈持剑伴舞的男子﹐后来打听得那便是大将军乌景﹐真真是个人物﹐看情形﹐他对离戈用情颇深啊。
　　待乌景看清殿内的情形﹐锐目亦生出些许寒气﹐收住脚步﹕“乌景参加皇上﹐见过公主﹐驸马。”
　　亓司低低道﹕“阿离?”离戈淡淡看他一眼低头不语。
　　离瑞亲和随意的微笑着﹕“大将军不必多礼﹐赐座。”顿了顿又道﹕“正巧公主与驸马回宫谢礼﹐大将军与驸马都是英雄人物﹐必定有许多可以互相交流的地方﹐让本王也开开眼界。”
　　一语惊了三人。亓司微笑﹐离戈不解﹐乌景凝重。
　　离戈起身向离瑞深深一礼﹕“王兄能否陪阿离去御花园走走?阿离有很多话想对王兄说。”
　　离瑞欣然起身﹕“难得阿离也会要求王兄﹐驸马﹐将军﹐你们随意。”
　　微笑着由挽离戈着离开。
　　“王兄﹐你告诉阿离﹐他怎么会来?”她当然不笨﹐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
　　“是我叫乌将军来的。” 离瑞没有否认。
　　她忍不住问道﹕“你明明知道…”
　　“是﹐我知道。阿离﹐听王兄一句﹐以后你就做你的庄主夫人﹐其它事一概不要管好吗?”
　　离戈眼中噙了泪﹕“王兄﹐阿离让你为难了吗?” “傻阿离。” 离瑞长叹一声﹐伸出手臂将她拥进怀里﹕“王兄是为你好﹐我不想你陷进这场战争。”
　　她越发难过了﹐眼泪将离瑞的前襟湿了一片﹐良久才平静下来﹕“阿离明白的﹐王兄放心﹐以后阿离就只是庄主夫人。” 离瑞欣慰的点点头﹐她依然是海棠花下那个纯真的小女孩。
　　他生气了﹐她感觉得到。回府后他就吩咐青云准备回长流山庄﹐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驸马府的一切都是王兄给的﹐看来他并不想带走﹐除了她。
　　离戈居然没有问他原因﹐从宫中回来后她就安静了很多。亓司不知道这变化是好还是坏。他拒绝了离瑞安排护送的御林军﹐他有能力护得离戈平安。
　　清晨天未明﹐永郡城内酣然好梦。驸马府一干人已悄悄出了城门。亓司不想惊动旁人﹐特意选在这个时候。离戈回头久久的看着薄雾中的皇城﹐转过马髻﹐飞驰而去。一片红云划破了寒露。
　　亓司恐有闪失﹐紧跟其后。她居然会骑马。想起刚才她看都不看马车一眼﹐径直向那匹枣红千里驹走去的骄傲神情﹐心中欣喜。只是他不知道那马是乌景送的﹐骑马也是乌景教的。
　　“夫人﹐此去长流山庄如不急﹐可走上月余﹐正好游历大昭国的魏魏河山﹐你看如何?”
　　离戈娇躯微颤﹐这话为何如此熟悉?他也曾对她说过 “阿离﹐我要带你去看大昭国的河山﹐游遍天下风景。”
　　凝泪跌入霞光﹐飞蹄踏碎晨色。他们从此天涯路人。
　　亓司策马与离戈并行﹐默默不语。十来个随从在三丈开外赶着马车紧紧跟随﹐这些都是长流山庄的绝顶高手﹐化入人群﹐又不显山不露水﹐与平常人无异。
　　离戈轻叹一声﹐任马蹄肆意﹐神情肃穆道﹕“亓司﹐我不会参与王兄的朝堂之事﹐但如有人胆敢密谋我大昭河山﹐离戈决不会袖手旁观。”
　　耳边却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夫人!日落之前便可到达临江都﹐可不要错过名满天下的临江日落!”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