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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三青 ...

  •   06
      “陆公子没忘记我这次为什么来吧。”七公子端着茶说。
      “当然不会,不过也是想让七公子看一看这长安余下的风月,要不七公子接下来在长安的日子岂不是会很委屈。”陆夕风笑着说:“把我们的祥瑞带上来吧。”
      按在李念之肩上的手突然用力,白盏月看着从台阶走上来的男人手中的笼子。
      男人身披着黑色的衣袍,帽兜下的脸看不清楚,但隐约是个老者。
      笼中的鸟右翼染血,虚弱地倒在笼中,其羽让人想起华美的流光绸。

      “青鸟?”白盏月小声说。
      李念之在大袖下反握住白盏月的手。
      一瞬间白盏月仿佛再次坠入辽阔的海域中,他扣住李念之的手,寻找着风。
      “魂灵为气,渺不可寻。”李念之在他耳边轻声说。
      他像是看见了漫天岚风化作了青鸟的魂灵。
      虚弱地躺在笼中的青鸟向着他睁开了眼,琉璃眼中是冰霜和熔金。
      那一瞬间他仿佛被扼住了魂灵,上古的神鸟向他降下昆仑山上的天谕。
      但当李念之松开他的手,他才发现自始至终那只鸟都闭着眼,倒在笼中。

      “马上就要到我父亲的寿辰了,他向来喜欢这种祥瑞之物。”七公子看着笼中的青鸟,“如果能把这个给他送过去当礼物,他一定会很开心。”
      老者恭敬地将鸟笼递给七公子。
      “先把这鸟从笼子里拿出来吧。”七公子说:“既然是祥瑞,也就该让我好好看看。”
      老者看向陆夕风,陆夕风点了点头。

      “公子可看好了,这个笼子是用首山之铜打造的,熔成时金匠献上了自己的血,炼了七日才炼成此笼,可克制妖兽的血灵。”老者说:“这个玲珑锁是虞渊城的手艺,没有钥匙,只有知道机巧的人才打得开。”
      他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笼门上的玲珑锁,然后将锁链系在了青鸟的脚踝上。
      青鸟伶仃地站在一根金横柱上。
      七公子伸手摆弄着青鸟的羽翼,“我听闻青鸟有相思羽,可寻相思人。”
      “民间附会的故事罢了,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相思。”陆夕风看着窗外的暗云说。

      “也不知道我兄长给我父亲准备了什么,要是把我这个压了过去,那我可就是白费心思了。”七公子想要去找青鸟身上的相思羽却被青鸟反啄了一口,于是怒骂,“畜生东西。”
      “听闻令尊并不是很喜欢七公子的兄长。”陆夕风抬起眼看着七公子说。
      “那又如何呢,到最后还不是要我三哥继承家业。”七公子放下被啄红的手,看着陆夕风说。
      “天意难断,何况有些事人定胜天。”陆夕风说。

      “陆公子,我当年生母罹难后可是被我三哥一手带大的,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七公子说。
      “但我不说,公子就能不想吗?”
      “我排行老七,怎么也轮不到我的。”七公子说。
      “当年青溟帝也是皇七子,何况青溟帝还有个楚地巫娼的母亲,因为他母亲谋逆刺杀苍梧帝,青溟帝的前十五年都是在浅水庭度过的。”陆夕风说。
      “可青溟帝身边有个能号令三十万铁骑,半个江湖的皇轩且尘。我呢,不过是个闲散公子罢了。”七公子摇了摇头:“莫说了,我呢也就希望着在父亲面前尽点孝心,哄得我父亲开心一点,大家日子都好过。”

      “这只鸟是我在长安城内寻到的,本来是想要送去给家父的。但听闻公子要来长安,家父便让我将此鸟赠与七公子,以示我长安商会的诚意。”陆夕风看着鸟笼中的青鸟说。
      “放心,我向来厚待对我有心的人。”七公子抬头看着陆夕风说:“天色也晚了,我有些倦了。”
      “好,那我便先告辞了。”陆夕风起身,敛衣的时候看见墙边倒酒的那个女人正凑着头往这边看。

      “你是新来的?”他看着女人问。
      李念之正琢磨着青鸟却突然被叫于是懵了一下,听清陆夕风的话他连忙点了点头,“刚来,刚来不久。”
      “还是个侍酒的?”陆夕风问他。
      李念之点头。

      “那今晚便跟我吧。”他向着李念之伸出手,袖口露出一点浅色的中衣绣缎。
      李念之惊慌地眨着眼。
      要说刚才阿守是自己手贱敲碗被盯上还情有可原,他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啊!
      “放心,跟我的话,赏钱很多。”陆夕风笑吟吟地说。
      李念之一听赏钱立刻牢牢握住了陆夕风的手。

      “今夜月明,是个赏月的好天气。”陆夕风笑了笑,然后松开李念之的手,向着门外走去。
      “她不接客。”
      陆夕风有些诧异地看着突然拦在门口的小厮。
      “这里是花坊,花坊的姑娘就该接客。”陆夕风嗤笑着说。
      “她只是个倒酒的。”白盏月说。

      “我让她提前成角儿,难道不好吗?”陆夕风说。
      “我说过,她不接客。”白盏月盯着陆夕风的脸。
      “你喜欢她?”陆夕风倾身看着白盏月问。
      “我只是个小厮,只是想守着点规矩。”白盏月偏过头说。
      “花坊的规矩就是,花坊的女人就该接客。就算是花坊的妈妈,有人看中了,她也是不能拒客的。”陆夕风说。

      “不如便行对弈吧。”斟酒的苏蔷姑娘突然抬头说:“陆公子当有这个海涵。”
      “也好,就当你我是看中了同一个姑娘的恩客。”陆夕风转身拍着手中折扇,“长安城中的对弈向来分‘文弈’和‘武弈’。文弈就是比谁出的钱多了,当年楚威侯和相爷的儿子为了杜息姑娘中秋一夜,奢费了十万白银相争,献花铺满了太平湖。我不欺负你,我们选武弈。比刀子,谁赢了,谁带她走。”
      “你是个小厮,也不知道你尝过这姑娘没有。若是没有,你赢了,这次的钱我替你出。让你尝一尝。”陆夕风挑着嘴角说,言语中颇为暧昧。
      “你……”白盏月一时无语。
      陆夕风接着抬头看着主座上的七公子,“就让七公子为我们决断这一局吧,不知道七公子有没有兴趣?”
      “有趣,有趣!这个评断我做了!”
      七公子从软塌上直起了身,本来他还觉得倦倦,一听这种事情也来了兴致。
      这世上谁不爱看少年郎为了风月情爱拔刀的桥段。

      “我没兴趣。”白盏月说:“我说过,我只是个小厮。”
      “那这个女人我就领走了。”说完陆夕风就握住了李念之的手腕,将他向着门外带。
      “诶诶诶!”李念之忙喊道。
      “也是,这世间又有几个男人愿意真为了情爱赌上性命去厮杀呢,不过都是图个嘴上情深罢了。”陆夕风摇着头,突然拉着李念之的手腕将他拉入怀中,然后看着他的眼,“姑娘可记住了,这世间还是钱来的实在些。”
      “等等!”白盏月转过头看着陆夕风,“怎么比?”

      “你还真要比?”陆夕风搂着李念之看向白盏月。
      “怎么比?”白盏月看着李念之说。
      “和你比,实在降了我身份,楚七,你出来和他比,比拳头吧,别闹出人命。不过若是闹出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长安城中妓院的小厮罢了。”陆夕风说,他回头望着白盏月,那双眼像是狼顾般。

      一个身形健硕的男人抱拳而出,白盏月向他行了一礼。
      李念之扯着手帕看着白盏月和楚七,虽然他觉得好像这一切和他有点关系,但他却完全不明白怎么发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可以啊,姐妹。”阿喜攀着他的肩膀说:“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道行高深的狐狸啊,以后别再乾坤院混了,来我们花燃楼!”
      李念之苦笑着,“那徐老会把我杀了的。”

      白盏月身形单薄,一身蓝色的小厮服更衬得他像根竹子似得,风一吹都要晃一晃。
      楚七的硬拳猛然挥来,像是全力挥斩下的斧头。白盏月拧腰侧身,然后用手臂粘打着楚七的手腕至小臂,迅速卸去楚七的蛮力。
      楚七立刻抽手向后,白盏月随即在楚七的胸口补了一脚,直接将楚七踹出一尺有余。

      楚七站定后,扯着嘴角笑了笑,“原来也是个练过的,大意了。”
      随即他闪身入前,白盏月再次拧身侧过,楚七却侧抬标指,划过白盏月的喉咙。白盏月连忙抬起小臂,用尺骨外侧挡住楚七的标指。

      “你朋友挺厉害的啊。”阿喜一脸兴奋地说。
      “没用的,他刚才不过是靠着楚七轻敌才勉强接下了两招,而且他那一脚不过是讨巧,算不上什么重伤,放在这个楚七身上不过就是疼了一下。”李念之揉着手里的帕子说。
      那面白盏月已经被楚七踹倒在地,他身子薄,这一击就够他受的。
      李念之把手帕扔在了地上,向前走了一步。
      他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白盏月从地上抬起头,死死地看着他。
      像是在说,别管他。

      阿守揉搓着绣鸟雀的襦裙衣摆,不明白他们怎么突然打起来了。他看着那只青色的鸟,看着它脚踝上系着的铜链,“链子很沉吧。”
      他悄悄挪了过去,用衣摆遮住系在桌角上的玲珑锁,然后低头摆弄着。

      李念之撤了回去,白盏月咬着牙再次站了起来,看都不看对方便挥拳。
      对方的拳头也同时向他挥来,他却猛然收拳,然后反向撩腿,那是归雪拳的第三式,抱雪返。那本该逍遥轻越的一式被他踢得像是濒死的兔子搏鹰。
      女孩们皆惊呼着看着他,她们也不认识他,但她们却也希望他能赢。
      或许谁都想要个少年郎能护住心爱人的结局,就算她们早已失去了她们的少年郎。
      但最终白盏月还是没能击倒楚七,他的衣领被男人拎在手中。

      “够了吧。”李念之冲了出来抬头看着陆夕风。
      “你的情郎还能打呢,不着急。”陆夕风轻笑着说。
      “他能打,老子也能打,你下来,老子和你打。”李念之撩起衣袖喊道。
      陆夕风皱眉,“还是个有义女啊。”
      “把那个小厮打死了算,我倒要看看他死了,这个有义女会不会殉情。”陆夕风说。

      “行,既然公子给话了,我当然也得照做。”楚七说完便向着白盏月挥拳。
      白盏月的视野已经开始模糊,但他却看清了楚七的指缝间闪着银光。
      ——他在指缝间夹了刀刃!

      “啊!”
      阿守突然喊道,众人回头,只见华美的青色尾羽掠过花燃楼中氤氲而上的香雾。
      青鸟落在了画窗的黄木栏杆上,脚踝上的铜链垂地。
      像是神话中神鸟临世而降,落于轩窗。
      “给我抓住!”陆夕风大喊。

      楚七连忙松开了白盏月,起身去扑那只青鸟,但青鸟却悠悠然飞走了。
      青色流羽掠过轩窗外天地云暗的长安。
      李念之提着裙摆,看着青鸟,然后猛然推开挡在窗前的楚七,从轩窗中一跃而出,落在了灰色的飞檐斗拱上。
      艳丽的齐胸襦裙在灰青色的城楼上像是招摇的大纛。
      他扯下头上的珠钗,跳上对面的旗楼,然后再跃身而下。
      一百零八坊中少年的身影像是另一只鸟雀。

      阿守愣愣地看着李念之的背影,然后咬了咬牙也跟着翻窗而出,他扶着胸口的布垫子跟着那只青鸟跃身而下。
      “追,你们也给我翻出去!”陆夕风大喊。
      长安商会的众人从窗户往下看去,“少当家,这可有几十丈呢……”
      “那等什么啊,给我下楼追啊!”
      于是众人连忙拥挤着跑下了楼。

      守在楼下的妈妈正打着瞌睡就突然看见所有人跑下了楼,“怎么了,这怎么了?花燃楼又走水了?”
      “我的青天老爷啊!这怎么了。”

      平康坊的旗楼,杜锦瑟正和雷武一边值岗一边下着棋。
      “容我再想想。”杜锦瑟拍开雷武的手。
      “姐大,这步棋你想了半个时辰了。”雷武说。
      “不是没到饭点呢吗,不急不急。”杜锦瑟说:“我觉得,我这五个子肯定能连一起。”

      突然,一个五颜六色的身影麻袋一样翻进了旗楼,一起身就撞翻了他们面前的棋盘。
      “这谁家娘们!”杜锦瑟大喊。
      “姐大,是我!”李念之连忙翻身而起,“有妖兽!快击鼓!”
      “我怎么没感觉?”杜锦瑟皱着眉说:“你是不是中邪了,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我,我这是赚钱养家!”李念之说:“不是一般的妖兽,不怎么凶邪,可能你们没感觉。”

      “姐,姐大!”雷武突然拍了拍杜锦瑟的肩膀。
      杜锦瑟一回头就看见一只华美的鸟兽落在了旗楼上,再一眨眼那只鸟兽却已经飞走了。
      “敲鼓!”杜锦瑟抽出系着红绸的鼓槌,敲响了绘着血色乾坤图的大鼓。
      “给我追啊!”她看着李念之大喊。
      “哦哦!”李念之连忙又五颜六色地翻了出去。

      “还有你!”她看着雷武喊。
      “可……”
      “老娘敲个鼓还不至于要你陪着,我敲完鼓,就去找你!”说完她狠狠敲下最后的三拍。
      红色的绸带翻飞,最后寂落而下。
      长安城中,鼓声四起。
      红白官衣的身影掠过一百零八坊。
      堂堂鼓响,乾坤院行。

      杜锦瑟扔开鼓槌,从旗楼上翻身而下,红色官衣的背上绣着晦涩难解的乾坤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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