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草头非

11、第 11 章

　　陶莞莞约的地点非常凑巧的就在昨天那家法国餐厅的对面，不过白城这个路痴还是开着导航过去。
　　白城停好车，坐在座位上等了会儿。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里已经有了预感，今天将是一场持久战。
　　他昨晚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今天下午才从地板上醒来，身上只随便的披着一条毛毯。手机里只有两条短信，一条是陶莞莞的，一条是陈浩的。
　　——“老妈子起了没？”
　　他给陈浩回了句
　　——“滚蛋。”
　　地板睡的人浑身酸痛，白城缓了缓才起来。起来的时候，一阵久违的浑身肌肉酸痛的感觉差点让他觉得是不是肌肉拉伤了。
　　白城打开车门出来，走了十分钟才到那家店的门口。
　　——“生长·猫咪咖啡馆”。
　　陶莞莞给他约在了一个猫咪咖啡馆？
　　他推开门走进去，门上的风铃立刻“叮铃”一通响。
　　一个服务生姑娘看见他，立刻跑了过来，“先生，中午好！您一个人吗？”
　　“我找人……”白城一边说一边低头，前面一只小黑猫走了过来，蹲在他面前一动不动的看他。他把脚往边上挪了挪，小黑猫立马也跟着挪了挪，但没有扑上来，就安安静静的看着。
　　“哎呀，您很吸猫呢！”服务生姑娘笑着说，“它平时都不怎么理人的。”
　　还吸狗呢，白城想。
　　不过相比于狗来说，他比较愿意跟猫相处，猫没有狗那么喜欢扑人，还喜欢干净。
　　他左右张望，店里面到处是撸猫的人，一桌一桌，一个猫架一个猫架的坐的懒懒散散，基本上是猫在哪儿人就跟着窝在哪儿。
　　好不容易在人堆和猫堆里找到了陶莞莞，她正坐在窗边一张沙发上，拿着手机抓着一只雪里拖枪拍照。
　　“喵~”雪里拖枪不耐烦的叫了一声，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跳下了桌子。陶莞莞抬头，看到了走过来的白城。
　　“白城。”陶莞莞叫了他一声。
　　“莞莞。”白城在她面前坐下，陶莞莞的眼睛下面明显的挂着两个黑眼圈，他想起昨天冲着陶莞莞吼了一句，一时有点愧疚，“我昨天语气重了，对不起。”
　　“没事。”陶莞莞笑笑，突然眼神瞥到他的右手，叫了起来，“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缠着纱布啊！”
　　白城不在意的把右手往后放了放，“昨天喝多了刮到门口老鹰上了。”
　　白城说的是一个以前和陶莞莞一起在艺术市场淘回来的老鹰雕塑，翅膀上的羽毛尖的能当凶器。
　　陶莞莞探过身来摸了摸他受伤的手，“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就不能少喝点啊？那个雕塑那么丑，放那儿还碍事，就扔掉好呗！”她紧张的看着白城，“疼不疼啊？”
　　白城笑笑，“不疼，小伤。”
　　他看到陶莞莞已经给他点了一杯咖啡，自己喝着一杯热巧克力，桌子中间放了一杯咖啡和一块蛋糕。
　　“怎么约这儿，不去餐厅吃饭？”
　　“这儿的猫咪可爱嘛！”陶莞莞见白城的确不像有事的样子，就又恢复了笑脸，给他递过去手机，翻着里面她刚刚和猫咪的自拍给他看。
　　白城看了一眼，“嗯，是挺可爱的。”
　　陶莞莞收回手机，嘟着嘴，“其实我本来听单位同事说这边儿的厨师手艺很好的，结果今天说是不在，不能点餐，什么馆子呀，这么随便。”
　　白城心想一个咖啡馆还管做菜？还是猫咪咖啡，吃着指着会不会吃到猫的毛？
　　“一会儿到别的地方吃吧。”白城说。
　　陶莞莞喝了口热巧克力，两只大眼睛盯着白城看了半天，才开口，“白城，我们昨天谈的事情，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啊？”
　　白城手指点着咖啡杯的杯沿，默默说，“莞莞，这事太急了。”
　　“哪里急了？”陶莞莞一脸委屈的说，比电话里听起来更加楚楚可怜，“不就是结婚吗？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你爸妈我爸妈一打照面不就成了？”她顿了顿，“对了，白城，我还没怎么听你说起过你爸妈呢，什么时候能让我见见啊？”
　　白城划着杯沿的手指顿了顿，“莞莞，我们现在还在打拼事业，连房子也没有，怎么谈婚论嫁？”
　　“让你爸妈出一点首付啊，然后我们再按揭呗，房子不用大，够两个人就行啦。”陶莞莞说的理所当然的轻松，“我相信你的能力，没问题的！”
　　白城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一种谈不下去，想要当场就走的想法。陶莞莞的计划轻松无比，但以她的月消费水准，他单独供她一个就差不多了，还还房贷？
　　白城没有说话，陶莞莞叫了他一声，“白城，我说的好不好呀？”
　　白城身体往后一靠，抬起眼睛盯着她问，“莞莞，你知道我喝咖啡是双倍奶吗？”
　　“啊？”陶莞莞愣了，看了看他的咖啡杯，“我点的不好啊？那我帮你重新点一杯吧。”说着就要叫服务生。
　　“不用了。”白城叫住她。
　　陶莞莞盯着他有点疑惑，“白城，你怎么啦？”
　　“莞莞，”白城说，“你做给我的点心，每次都尝过吗？”
　　“……”陶莞莞愣住了，“怎么了吗？”
　　“没有吧，”白城看着她，“咸淡甜腻也没有想过吗？”
　　陶莞莞想到了什么似的，有些窘迫的看着他，嘴唇动了半天才说了句，“你从来没说不好吃呀……我还以为好吃呢……”
　　“没事。”白城捏了捏眉心，看着桌上的蛋糕，“把蛋糕吃了吧，我带你去吃饭。”
　　陶莞莞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说了句，“白城，你是不是想和我分手？”
　　白城抬起头来，陶莞莞突如其来的一问让他有点诧异。
　　“你是想和我分手吧，所以挑我的刺。”陶莞莞说，这回是肯定句。
　　“不是。”白城说。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去见我的爸妈？”陶莞莞叫起来。
　　白城有点头痛，怎么话题又绕回来了？
　　“你会不会娶我？”陶莞莞追问。
　　果然后面跟着这一句。
　　今天这一关看来是过不去了，白城想了想，终于下定了决心，咬咬牙回答说，“起码……总得，让我准备一点聘礼。”
　　陶莞莞听他这么说，脸上表情愣了愣，看着白城说，“真的？”
　　白城点头，“现在太早了。”
　　陶莞莞终于放下心来，脸上表情好了点儿，“那……这事儿先不说吧。”
　　能不能以后也别说了，白城想。但他看看陶莞莞的样子，只好低头喝咖啡不再做声了。
　　“白城，”陶莞莞拿叉子戳着那块小蛋糕，“我常常怀疑我到底是不是在和你谈恋爱啊？”
　　白城抬起头，“什么意思？”
　　“没什么，”陶莞莞笑笑，“就觉得你哪儿都好，但是相比于我男朋友，更像我哥哥……甚至陈浩和我比起来都更像你女朋友。”
　　白城一口咖啡差点呛住，连咳好几声。
　　陶莞莞立刻递上去一张纸巾，“没事吧？”
　　白城接过纸巾擦了把嘴，好不容易才开口，“你怎么能这么瞎想？”
　　“的确是嘛……”陶莞莞说，她手撑着腮帮子望向窗外，“他失个恋你陪了一礼拜。”
　　“我平时有空不是就陪着你吗？”
　　“你还说，”陶莞莞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总是没空，每次找你约会你都在加班，我和我同事看得电影还比和你看得多呢。”
　　“电影家里也能看。”白城说。
　　“还有，”陶莞莞看着他有点欲说还休，脸上闪过一抹红晕，“我们到现在都还没……那个，每次要继续下去你就喊停。”她不开心的瞥了白城一眼。
　　白城握着杯子看向窗外，“这是对你负责莞莞，你是女孩。”
　　“哦，知道啦！”陶莞莞调笑着说，“要不是知道你正经，我还以为我们白大公子不行呢！”
　　白城笑了笑喝了口咖啡。
　　陶莞莞随着他的目光望出去，看到了马路对面的天台，说了句，“听说那边新开了家法国餐厅，晚上还有人拉小提琴，可浪漫了，真想什么时候去吃吃看啊。”说着朝白城看了一眼。
　　白城依然看着窗外，无意识的回答了一句，“没有小提琴。”
　　“啊？”
　　“我昨天去了，没有人拉小提琴。”白城说。
　　陶莞莞半天没有声音。
　　白城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看着沉默的望着他的陶莞莞，这时候天灵盖上突然灵光乍现，才猛然反应过来，好像除了丁禄叶，陶莞莞也说过这个餐厅。
　　陶莞莞两只大眼睛瞪着他，“你和程浩去的？”
　　“……嗯。”白城斟酌着说，“我学弟推荐的。”
　　他打算把锅都甩给丁禄叶。
　　“我也推荐了！”陶莞莞突然大声说，“我一周前就和你说过！”
　　陶莞莞的声音太大，边上两桌的人都看过来。
　　白城尴尬的看了看边上两桌的人，陶莞莞突然爆发，他有点不知所措，“你，没说想去啊？”
　　陶莞莞瞪着他，嘴唇抖动着，“白城，你对我有没有上心？”
　　白城手指间捏着咖啡杯的杯柄愣着，他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
　　陶莞莞要什么他都给买了，陶莞莞做的所有的甜品他都吃了，陶莞莞对他提的要求他都尽量满足。
　　可是上心？他似乎，真的……不多。
　　白城想了半天掏出手机说了句，“那我们，一会儿去吃？我来订座。”
　　他觉得他的情商在那一刻全部死光了。
　　陶莞莞没回答他，盯着他半天，突然问了句，“白城，你爱不爱我？”
　　陶莞莞没问过这个问题，她对自己一直很自信。两个人从认识到确定关系，似乎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面对陶莞莞突然提出的这个问题，白城沉默了。
　　他没有做好回答的准备。
　　“白城！”陶莞莞突然握住她的那杯巧克力，“你这个混蛋！”
　　巧克力朝着白城当头浇了下来。

　　顾凉把丁禄叶送回家之后，就开着车去店里了。这几天他和大熊单子混的多，店里去的少，今天周六，店里人多，他得去盯着点儿。
　　大熊和单子一大早开走了他的jp，和开野外cs馆子的初中同学到郊外越野区以车会友了。大熊走的时候顾凉反复叮嘱他注意车子，别把车轱辘都磨秃了回来，大熊笑话他婆婆妈妈，然后一甩车屁股，连磕几个尖石头，冲着就飞了出去。
　　顾凉望着自己宝贝jp的背影，觉着这要不是他战友，他能当场从车上把人给掀下来。
　　顾凉开着车路过自家店的玻璃窗时，眼神晃了晃。
　　靠窗一共五个座位，最中间的一张桌子上面对面坐着一男一女。女的打扮的靓丽又性感，是那天在地铁上遇到的抢座位的姑娘。她此刻却泪眼婆娑的望着对面那男的。
　　至于那男的……
　　哦！那是丁禄叶的学长！
　　顾凉突然觉得和丁禄叶的这学长挺有缘的，一周都碰见仨回了。
　　丁禄叶的学长今天没穿西装大衣，穿着件宝蓝的连帽衫，一头卷毛还是挺引人注目，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大学生。此刻他一只手正捏着手机，有点茫然的看着对面的姑娘。
　　丁禄叶的学长手指挺好看的，顾凉想。
　　也就三秒的时间吧，顾凉还没来得急将思路从丁禄叶学长的手指上转回来，就看到了对面姑娘的手往桌上一杯巧克力伸去。
　　他多年在战场上训练出来的思维告诉他，不，这都不需要战场上的思维，这种狗血剧情他在小姑看电视时就被迫吸收过很多。
　　这两人要完！
　　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
　　他的大师定制沙发也要完！
　　这是他的第二个念头。
　　在他冒完这两个念头的下一刻，那杯巧克力非常彻底的洒在了丁禄叶学长的脑袋上。
　　他顾不得把车开到后门停车位置，直接靠边停在了店门口，以一种不会惊扰到周围路人的最快速度走进了店里。
　　吧台里擦着杯子的小天一声“老板”还没来得及叫完，他已经迅速的奔到了丁禄叶学长的桌子边。
　　此刻店里其他几桌客人早就在一旁吃着瓜了，店里的猫咪也都避得远远的。思思和小毛跑了过去。
　　泼巧克力的姑娘已经站了起来，她瞪着眼睛看了圈周围的目光，又狠狠的回头看了一眼丁禄叶的学长，然后愤然推开思思和小毛往外走，没走几步又回来拎走了桌上的小红包。
　　顾凉目送那杀气腾腾的姑娘走远，才上前去。思思和小毛看到他来了，叫了声“老板”立马让开位置，两个人脸上都有点紧张。
　　丁禄叶的学长还一脸懵比的坐着。他们店里的巧克力都是真材实料，很大一杯，每一滴都保证是百分百纯可可，因此丁禄叶的学长此刻就像从“查理与巧克力工厂”店里出来的巧克力人。
　　顾凉走近了才发现，这人竟然还穿着白裤子，应该是为了搭配上身的宝蓝色，但巧克力洒在白裤子上……有一种热粑粑的既视感。
　　而他的大师沙发，毫无意外的和丁禄叶学长的裤子一样，已经溅上了一大坨的巧克力。
　　顾凉的眼皮跳了跳。
　　“这位客人，你女朋友把巧克力泼到沙发上了。”顾凉看着丁禄叶的学长说。
　　丁禄叶学长此刻才从懵比的状态中转过神来，他拿过桌上的纸巾擦了把脸，顾凉第一次近距离看清楚了这个人的长相。
　　嗯……长得的确很像是那种会被姑娘泼饮料的花花公子负心汉。
　　丁禄叶学长站起身来，顾凉发现这人和自己差不多高。
　　他眼神扫到丁禄叶学长缠着纱布的右手，从包扎的程度上来看不是什么小伤。
　　丁禄叶学长看了看屁股底下的沙发，转过头对顾凉说，“对不起，弄脏你们的沙发了，我赔偿。”
　　顾凉点点头，“三千块。”
　　丁禄叶学长掏出手机，“支付宝可以吗？”
　　“可以。”顾凉也掏出手机，点开了自己支付宝的收款码。
　　丁禄叶学长照着他的收款码扫了扫，正要输入密码时，顾凉按住了他的手。
　　“不觉得贵吗？”
　　“什么？”丁禄叶学长抬头，有点莫名奇妙的看着顾凉。
　　顾凉觉得这人有点好骗。
　　“你不还个价吗？”
　　“可以吗？”丁禄叶学长问，想了想说，“那两千八？”
　　顾凉现在觉得这个人有点傻。
　　“这沙发的布面不好洗，你赔个清洁费吧，五百。”
　　“好。”丁禄叶学长点头，往支付宝输入了密码，顾凉手机“叮”的响了一声。
　　“可以了。”顾凉收起手机，看了看他，顿了顿又说，“你需要去洗手间吗？”
　　丁禄叶学长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笑了笑，“算了。”说完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顾凉往边上让了让，丁禄叶学长以顾凉之前看到过的有些僵硬但还算优雅的姿势慢慢走出去了。
　　此刻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才纷纷坐回去的坐回去，撸猫的撸猫，拍照的拍照。思思和小毛在一旁看着丁禄叶的学长走出去后，才上前来。
　　思思小声说了句，“老板，这个沙发……”
　　“尽量洗。”顾凉说。
　　他有点后悔当初为了追求逼格选了这种娇贵的布料，早知道选个黑皮的，什么问题都没了。
　　“哦。”思思说。
　　顾凉回头看了她们一眼，思思垂着眼皮嘟着嘴，小毛咽了口口水。
　　“不怪你们，”顾凉说，“这是突发状况。”
　　思思咬着嘴唇说，“多可惜啊，那么帅的一个帅哥，被泼成那样，那女的真下得去手啊！”
　　顾凉看了她一眼，她立马补充，“不过还是没有老板你帅！”然后戳了戳小毛，小毛立刻心领神会点头。
　　“别拍马屁，”顾凉说，“回去工作吧。”
　　“是。”两个人立马跑回去了。
　　小黑猫不知道突然从哪儿冒了出来，可能是闻见了巧克力的味道，窜上沙发伸出舌头想去舔那块热粑粑。
　　顾凉一把揪住它的后颈把它拎起来，“巧克力有可可碱，会引起猫咪中毒，你知道吗？”
　　小黑猫“喵喵~”的叫了两声，在顾凉手里扭了扭。
　　顾凉把它放在地上，它还是盯着那块热粑粑不走。
　　顾凉看了它一会儿，仰起头，翻了个白眼，“吃了会死。”
　　小黑猫看了看他，又回过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巧克力，然后扭身摆尾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