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忆摇船》倩芯

9、梦游娃娃的故事

　　梦游娃娃的故事
　　我还有一个秘密的朋友，你们猜是谁？她是我见过的最富有传奇色彩的女生。花容月貌，貌美如花，如花似玉。她的眉心开阔，眼珠湛黑，这样的容貌赋予她许多灵气，短短的上唇，似妩媚，又似撒娇。长胳膊长腿，敏捷轻快得像丹顶鹤。她的专业是钢琴兼修琵琶。她其实是个冒冒失失的女孩，时常弄丢东西。她的房间乱得简直找不到落脚的地方。爱睡觉，爱哭也爱笑，总是沉浸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周围的一切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总是在做梦似的神情。爱逃课，成绩奇差，被优秀的同学轻视。她却毫不在意。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来自天才固有的与众不同和传奇性，总能奇迹般地升入著名学府，然后做那个让老师摇头叹息的孩子。
　　她看起来只是个毫无规律生活支离破碎乱七八糟的漂亮姑娘。可是她一上台演奏乐器唱歌跳舞就能把人迷死。
　　她随心所欲地生活着，直到遇到了周嘉。
　　你猜对了，她就是我的朋友颜紫珊。她还有个姐姐颜飞锦。我从前经常听到她的名字，其实所有人都知道颜飞锦。她是那种典型的优秀女孩，成绩全优，高雅美丽，什么都能做到最好，什么都不让人操心，是师长喜爱，父母骄傲，同学钦佩的女孩。她很爱妹妹，是个最温和的姐姐。因为有姐姐，她们的父母也就对这个令人头疼的怪孩子放任自流。她的父母都是德高望重的人，不知道会生出一个这样的孩子。
　　她母亲是很高傲的一个女人，而且厌恶音乐，她当然也爱小女儿，但更喜欢能让自己荣耀的大女儿。小女儿竟然休学，被老师追求，成绩不好是她无法忍受的事情。
　　还好有飞锦，还好有飞锦。因为大女儿喜欢米白色，所以家里是以米白色装饰的。大女儿最喜欢的食物全家人都要一起吃。大女儿心情不好，全家就是阴，大女儿阳光灿烂全家就是晴朗。
　　而这个怪孩子喜欢一个人躲在窗帘后面无师自通地看五线谱，然后物理数学文学全考出接近零分的成绩。在升学似乎无望的时候，忽然对书本有了兴趣，整天做题写作业，再加上音乐辅助，进入了最有名的中学。清艳式的漂亮，虽比不上姐姐光彩夺目，却自有一番惊天动地的魅力。
　　她有一个习惯，随身总带着话梅，自行车总别着一朵白山茶。因为她的坚持，她家的花园和温室里种了好多妈妈不喜欢的山茶。白山茶。妈妈觉得白色太没气度了。
　　她和飞锦一样钟爱红玫瑰。
　　生活上不会用洗衣机洗衣服，不认得路，不会和陌生人寒暄，不记得吃药，不爱吃饭，总是胃痛。在学校一言不发，没有朋友。一个学期下来老师几乎不记得她。忽然一个年轻的男教师因为爱上她又必须遵循<<教师学生守则>>而离职。总有外校慕名而来的男孩追求却从不谈恋爱。为此不知有多少麻烦。有和她一样边缘的女孩偶然去谈心，喝饮料。
　　父母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姐姐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引导她。飞锦很爱她，好像打扮一个洋娃娃地给挑衣服。颜紫珊虽然个性让旁人觉得很古怪，可是在姐姐身边格外地乖。所以我们看到的颜紫珊的外表总是乖巧文静斯文大方。她说，这是姐姐喜欢的风格。因为有姐姐辅导，我才能继续上学。
　　进入著名高中后，忽然有一天又不愿意去上学，就在家里由父母姐姐教导了一年，那些数学外语的知识居然也都会了。
　　倾国之恋
　　在她的故事中，我最好奇的是与老师的那个故事。简直太禁忌了。我觉得十分想知道又觉得不礼貌，就使劲憋着。十分难受。
　　她主动讲给我。天啊，她那时候只有十五岁，老师二十七岁。
　　此事太诡异，此时太诡异，又有着莫名其妙的刺激和浪漫。
　　“我妈妈要和人家打官司，诱拐未成年幼女什么的。”
　　“天哪，然后呢！”
　　“我妈妈发现他的母亲曾经是她大学最尊敬的老师，于是作罢。”
　　此事太诡异，此事太诡异。
　　我说：“如果不打扰你的话。你可不可以给我讲一下这个故事啊。”
　　“当然可以。”
　　她那时候是上初三。那个男老师是她们班的钢琴助教。我知道他们那所学校以音乐教育著称，音乐教师全是头发花白的老爷爷或是严厉高贵的太太，年龄带来的深度和力度。进那个学校当老师真是太不容易了。而且在音乐界，那个学校的老师就是权威和水准的代名词。
　　那个男老师姓杜，杜绝的杜。叫准，音准的准。有一头卷曲的长发，清瘦潇洒好看。本来那个老师没有发现颜紫珊，毕竟那个是高手如云人才济济的学校。杜准刚来校就先担任班主任，十分认真负责。他发现了一份十分糟糕的成绩单，一份十分糟糕的钢琴作业，尤其这还是一个以钢琴为主攻方向的学生的作业，竟然做得如此差劲。名字很好记，颜紫珊。
　　他上课时发现了一个走神的学生，在其他学生都全神贯注贪婪地学习知识的时候，这个学生更是显得无可救药。就是她，颜紫珊。样子清丽，透着聪慧，穿着斯文。
　　杜老师就让她站起来回答一个问题，一个刚巧在走神时分讲过的问题。眼前这个女孩站起来，连问题都没有听懂，却一副漠然的神态。后座几个男生小声提示，她就重复下来了。杜老师暗自摇摇头，把她归入坏学生行列，并奇怪她是怎么混进来的。
　　下课后他跟几个老师交流得到的是一致的答案，根本不好好学习。
　　杜老师却难忘她的神态，他感觉，这个表情聪慧的女孩会有些讨教。
　　杜老师决定好好调教一下这个不好好学习的学生。他上课抓住她走神就狠狠教训了她几次。果然收敛不少，表现渐渐有起色了。
　　然后这个女孩的表现渐渐令他惊讶了。他明白她为什么从前表现不好了。因为她从前的钢琴老师都太娇惯这个天赋异禀的女孩，因为天赋所以就不认真练习，再加上她散漫的性格。他发现这个女孩长得真漂亮，眉飞入鬓，鼻梁高耸。他觉得自己有些奇怪，见过的美女美景太多了，为什么对这个十几岁的小女孩难以忘怀。难道是因为她那弥漫在面孔上的灵气和时而梦游时而倦怠的神情吗？
　　他推荐她去参加享有盛名的中学生钢琴比赛，她竟然拒绝了，原因是不想去。要知道得到一位知名的教授推荐是多少学生梦寐以求的事情，她轻易地就推却了。
　　出名，她没有兴趣。
　　杜老师决定家访，颜太太对他热情招待了一番，他知道了原来她姐姐就是有名的颜飞锦，知道了颜紫珊许多小小的怪癖和小小的聪慧。
　　他让颜紫珊在钢琴上演奏一曲给他听。那清新稳健的琴声让他瞬时呆了下来。颜紫珊弹钢琴时有一种冷峻的激情，她仿佛从出生前就懂得了怎样演奏。颜紫珊在母亲面前演奏得格外用心，因为只有她演奏的时候母亲才是满意的。别的人觉得她怎么样，颜紫珊并不在乎。母女二人都没有发现他的失态。就从那一刻起那个十五岁的小女孩走进了他的沧桑然而深情的心里。
　　电、冰、火
　　我被这个浪漫的故事彻底打动了：“然后呢？”
　　“杜准就辞了职到我们家来求婚啊。我妈妈没把我的腿打断。”
　　“你答应了吗？”我满怀期待。
　　“没有。因为他的严格要求我的钢琴弹得很好，可是，我没有爱上他。”
　　我扼腕叹息。
　　她和周嘉的故事开始于高中时代。
　　颜紫珊上了高中以后和以前除了越来越美丽之外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依然是世俗不理解的天才和天才地沉默着。每次上台表演都要引起一番轰动。
　　有时候舞台上的魅力是很有力度的，让人狂热失去理智。所以颜紫珊虽然安静但周围还是围绕着许多男男女女，有鼓手有吉他手有歌唱家诗人等等被光环包围的人物。
　　有时候我真想不到周嘉这样一个自律到守旧，优秀到刻板，正义到的无聊的人物是怎么和一个明星般的女孩相识并且恋爱的。
　　事情是这样子的。
　　周嘉在高中的时候就是班长兼学生会的监察部部长，典型的小时了了大了更佳。颜紫珊这样的逃课女王是他重点打击的对象之一。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歌舞会。逃课的音乐班的学生大都在那里跳舞。
　　星期四下午，学校被不停逃课的学生惹毛了，就组织监察部的老师带着学生会的干事们去学生常活动的场所抓他们回来接受处分。作为监察部部长的周嘉自然首当其冲。
　　他一个人来到“绿草地”歌舞会，手里握着缺勤学生的名单和照片。
　　在音乐爆炸的歌舞会里，他一眼就看见在舞台中央跳舞的颜紫珊。他登时就愣住了，她在跳一种十分新奇的舞蹈，她的身躯不可思议地随着音乐转动着、跳跃着，远远地散发出一种自由的、野性的、热闹然而深刻的力量。
　　周嘉有种忽然被冰刺到的感觉。
　　她周围的男男女女显然也看到了他，他们显得有点不安还有些肆无忌惮，他们认识这个监察部的“捉人部长”。毕竟他们是完全不同圈子的两个人，正邪势不两立——当然都认为对方才是邪恶。他们准备等周嘉上来的时候一哄而散，被他认出来的人只好自人倒霉准备挨处分，不行了可以打一架。他们挑衅地看着周嘉。
　　经过旁人的提示颜紫珊也知道了眼前这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地人是谁，她停下来看了眼他。
　　颜紫珊停止跳舞的时候，周嘉才从这种呆楞的状态中出来。颜紫珊瞥过来的一眼让周嘉感觉自己如遭电击。
　　大家边跳舞边等待着他过来。可是一向头脑冷静的周嘉一时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身是何人。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在他的身体内乱窜。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就离开了。
　　身后的大家一片哗然，曾经跟人见人恨的监察部长有梁子的人看出了周嘉的刻意包庇，微微笑了。
　　大家继续跳舞。
　　这是不是黑白两道为了一个他们共同喜爱的女孩达成了谅解？
　　桃花的香气多妩媚
　　我问颜紫珊：“难道周组长就是以一个面目可憎的老师爪牙的形象第一次出现在你面前的吗？虽然他的长相可以算是很好看的。”
　　她笑得像风吹起来的小银铃铛一样：“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爱上他了。”
　　哇，一见钟情，两情相悦。
　　颜紫珊觉得这个监察部长的气质瞬时迷惑了他。这是一个姐姐一样类型的男人。冷静，沉稳，神情间散发着天之骄子的感觉。他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微微皱着眉头，好像一棵屹立的青翠的松树。
　　颜紫珊想：他是来捉我们的。这样想就令她更紧张。她真得会把让我受惩罚吗？她忍不住微微握住了拳头。
　　还好，他走了。颜紫珊看着他毫不凌乱的步伐，整齐简约的装束，一瞬间忽然充满了莫名其妙的向往之心。
　　接下来颜紫珊的好几天出奇得沉默而且忍不住会微微笑。她刹那间理解了曾经觉得很可怕的杜确，原来他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她期待与他的下一次见面。
　　周嘉这几天也感到颇为难受。他无法再像往常那样，按照计划看书，做题，完成任务。一种叫做思念的东西爬来爬去。他总是在回忆那天看到那个女孩跳舞的场景 ，她那闪电一样的眼睛。
　　难受了好几天，周嘉想：我必须要再见到她。颜紫珊想：我想再一次见到他。
　　周嘉这几天听到班级里的人谈论学校里的事情不再像从前一样置若罔闻，他发现，颜紫珊是一个常常出现的名字。
　　对于有关她的小事他听了就默默地记在心里。在周围人的描述中颜紫珊是一个有音乐天才的魔女。有关杜确辞职事件，学校里也有很多人知道。学校里爱慕她的男生很多。文艺部超矫情部长刘超就写了好几首诗给她。围在她周围跳舞的男孩说不定就有她中意的呢。想到这里，周嘉自己仿佛迎头接了盆冷水似的。平时周嘉觉得文艺部是最可有可无的一个部门了，现在也只好硬着头皮找刘超。
　　他找到刘超开门见山地问颜紫珊有没有男朋友。周嘉从来不是拐弯抹角的人。
　　刘超阴阳怪气地说：“你也迷上人家了？”
　　周嘉笑：“她有男朋友没有？”
　　刘超说：“还没有呢。传说她为了那个老师谁都不见。”
　　周嘉顿时觉得好像有人在胸前打了一闷棍似的。不过还是说：“那你帮我跟她见见面，我觉得她，感觉很好。”
　　“你觉得她感觉很好。我还觉得她感觉很好呢。美得像玉，也冷得像玉。咱们男人还是少碰钉子。还有我凭什么帮你啊，这么个美女在我们部里。”
　　“帮帮忙。”
　　“算了，反正我也没戏。”说完刘超拍拍周嘉的肩膀，“希望你有好运气。”
　　周嘉逡巡在艺术班周围。这里有许许多多的石榴花，那石榴花的火红也让他想起女孩。还好他知道她的姓名和班级，9班，颜紫珊。
　　他喜欢她的名字。他想：她好看得就像玉一样。
　　他走到9班的教室，一眼就看到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望着窗外的颜紫珊。他是来找9班的班长的，当然，他主要想看她一眼。
　　“有一个晚会需要你们艺术班贡献一个舞蹈，刘超让我顺便给你说一声。”
　　“又要舞蹈。让马佳妮跳那个宫廷舞吧。”
　　“不，不，让你们班钢琴比赛获奖的那个女孩跳现代舞吧。”
　　“颜紫珊，她不爱参加这种活动。让我动员一下她吧。不行了还得刘超，他们私交不错。”
　　“好。”
　　颜紫珊看到周嘉感到很惊讶，怎么梦想一下子就实现了呢。临走时，周嘉看了她一眼。颜紫珊不由嫣然一笑。周嘉感到自己的魂都没了。他很镇定地走出去，然后撞到了墙。而颜紫珊的笔记本上也写满了周嘉的名字。
　　说来也奇怪，颜紫珊只隐隐约约听过一次周嘉的名字。她一下就知道那就是他。
　　她默默地咀嚼着这份甜美。
　　窗外，桃花的香气从墙缝钻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