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相与别》洛卿玖

59、子卿

　　朝堂之上，今年的文武举的大选结束，众人进殿封赏，苏淮倾与其他几人一起上了大殿，因为眼睛不适，他在进大殿之前才取下遮掩双目的白绸。
　　“今日倒是得以招揽有才之士，也是大魏之幸。”
　　耳边响起那如此熟悉的声音，他蓦然间抬眸，那是一张截然不同的脸庞，唯有那一双与他恰巧碰上的眼眸之中满是温柔，那双眼眸是如此地熟悉，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记得，那是无欢看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
　　只是为何如今那个人都已经面目全非，他顿了顿，回神意识到这是朝堂之上，而且眼前之人是皇帝，九五之尊，怎么可能会是无欢，更何况无欢已死，连骨灰都葬在了秦淮河畔。
　　慕容遥注意到了他刹那间的失神，只是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像是掩饰着一抹不悦。
　　一旁的苏墨倒是站得笔直，微微勾唇笑着，肚里谋划着什么，对于这结果本就是意料之中，不过这柳风吟倒也是一个不认识的茬，想办法拉拢才是。
　　“听九弟说，淮倾前些日子身体不适还是参加了文武举，不知身体如何了？”慕容贺之前听南容孤河说了这事，在朝堂上也就随口问了。
　　他俯身拜倒，稍稍叩首一拜，“多谢皇上体恤，淮倾身为大魏子民，自当是为大魏倾尽一切，这点小病已是不足挂齿。”
　　慕容贺见他在外面时摘下了遮掩双目的白绸，想来这眼睛应是还未痊愈，不曾想这苏淮倾竟是苏墨的私生子，从小寄样在秦淮的点绛轩，呵，若是早些稳定局势，也不会变成这般……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一阵抽痛。
　　“于欢。”
　　于欢公公心领神会，他上前一步，走到前面，展开皇榜。
　　“宣圣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皆是双膝跪地，听候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天下一统，大魏昌盛，今文武举选贤举能，赐苏淮倾状元及第，封礼部尚书之职；赐柳风吟解元及第，封大理寺司正之职；赐苏棋煜探花及第，封礼部侍郎之职。钦此！”
　　听到这圣旨的内容，苏棋煜简直整张脸都一阵青紫，这分明已是天壤之别的封赏，这礼部尚书之职是在侍郎之上，借此机会苏淮倾也可以用官职压自己一头，他何尝不知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
　　“臣，谢主隆恩。”三人拜倒，已谢皇恩浩荡。
　　柳风吟心里一阵唏嘘，这一下子就得到了大理寺司正一职，若是凭借自己的机会，根本不可能这般一举成名，还是多亏了苏淮倾，这个恩情，自己真的是没齿难忘。
　　苏淮倾只是一脸恬静，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一双无神地眼眸茫然地抬起，怔怔落在慕容贺的身上，嘴唇轻颤着喃喃念着什么，坐在高处的慕容贺自然是读出了那两个字，一直重复着的两个字——无欢。
　　苏墨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面不改色，果然，在慕容贺的心里，倾儿倒是一枚比煜儿更有用的棋子，有趣，真是有趣。
　　苏淮倾得了封赏，他已是无意于再听任何人说什么，等着下朝的时候，于欢赶到了苏淮倾的身前，“尚书大人，陛下请您去清露殿。”
　　“怎么，于公公这是与我的人说什么呢？”慕容遥一下子将苏淮倾拉近自己，用一种审视的目光落在于欢的身上，“为何皇兄不请我也去？”
　　“九殿下，这皇上只是请了尚书大人前去，这老奴怕是没办法交差。”
　　“殿下无需担心，皇上见臣子也是正常，我不会有事的。”他伸手遮掩了直刺眼睛的阳光，微微眯着眼，“殿下便先回去吧。”
　　慕容遥皱了皱眉，将别在他腰间的那一根白绸取出，亲自替他围上遮掩，“出来就戴上，这样舒服一些，也好，既是皇上的圣意，那便去，早些回府。”
　　说罢，别有用心地轻轻按了他的的肩膀。
　　“大人，这边请吧。”
　　“有劳公公带路了。”他颔首称是。

　　清露殿本就是帝王下朝之后暂时停留的地方，里面的布置几乎与帝王的寝宫别无二致，就是这屋子里多了一些随意的感觉，摆设什么的也没有刻意，但苏淮倾一走进去就注意到了，里面的摆设虽然繁杂，但一切都是按照自己在点绛轩时候的放置。
　　“你来了？”慕容贺此时已是换上了便衣，半敞开着上衣，眯着眼睛，看到苏淮倾走进来，顿时就起了身，微笑着。
　　“陛下。”
　　“淮倾，这里只有你与我二人，不必如此拘礼。”慕容贺起身，缓步走到苏淮倾的面前，想要扶起跪在地上的人儿，然而那人却是先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自己前去搀扶的手。
　　“陛下，君臣有别。”
　　慕容贺直起腰身，不过是抿唇无声淡漠一笑，“原来爱卿是一个如此注重小节的人呐。也罢，朕也不多强求，朕寻你来使因为看了你文武举时的文章，里面似乎在暗指什么，可愿明说？”
　　“陛下何必如此，其实陛下的心知肚明淮倾所指为何。”
　　慕容贺忽的发现，眼前之人倒是变了很多，他走回到原来躺着的地方，“朕的尚书大人坐吧，跪着说话朕听不清楚。”
　　“谢陛下赐座。”他支撑着起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爱卿的文章里面曾提及到当年的东宫之变，莫不是爱卿意有所指想要知道什么真相？”慕容贺挑了挑眉。
　　“陛下误会了，臣不过是略有提及，并非是对当年的宫变意有所指，只是那时无意中想到了一位故人而已。”他解释着，脑海之中不断地浮现那个人的盎然笑意。
　　“故人？是什么故人值得淮倾如此惦念，朕倒是有些好奇。”慕容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对于那个他心中的答案已是有了一个猜想，难道真的是……
　　他缓缓抬起头，一个人的外貌可以改变，声音也可以改变，但是看一个的眼神却是很少有变化，无论是欣喜还是厌恶最初一眼的感觉绝对不会变。
　　“不过是一个亡人而已，陛下何必在意一个死人。”
　　“呵，子卿，你果然还是老样子呢。”
　　苏淮倾顿时眼眸一紧，子卿是他的字，也是当年无欢嬉笑着为自己取的一个表字，自己也从未告诉任何人，除了自己与无欢二人，不可能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个表字。
　　“无欢……”他颤抖着双唇，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之人，上下打量早已不是当年的那副模样，“你是无欢……”
　　“子卿不是在朝堂之上朕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么？”慕容贺微笑如旧，就宛若初时在秦淮一样，忽的将身前之人紧紧拥在怀中。
　　“子卿，朕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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