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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复仇的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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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被四角和千刃两兄弟拦住,本想殊死一搏杀逃出去,却不料两兄弟并未用强,在门洞处挺胸抬头地挡了一会儿后,反而满脸堆笑,礼让客套起来。
烟顿生疑窦,不知这两个杀人如麻的大恶人怎地突然对他恭敬起来?虽不知他们要如何作怪,但想到自己还有那件平生夙愿要完成,半刻钟都耽误不得,便凛然道:“你们再不让开,休怪我剑下无情!”
门口那两人听了,一齐“哈哈”大笑起来,四角笑道:“你这小娃儿,莫不是刚出来混江湖的,连‘饿鬼三道’都没听说过吗?若是没听说过饿鬼三道,那么‘绝’总算听过吧?若是这也没听过,刚才总是瞧见了我们的身手吧?瞧见了我们的身手,怕是已经吓得浑身哆嗦了吧?”
烟听他一阵乱扯,不耐烦道:“管你是绝还是饿鬼几道的,我只知谁拦我去路,我便杀谁!”
四角这下笑得更猛了,那只独眼上蒙着的黑牛皮差点掉下来,道:“啊哈哈——真不是我四角吹牛,能杀得了我们的人还没生出来呢!且不论你武艺如何,单凭你手中这把破剑能杀得了谁?这个山沟沟里的小铁铺子能打出什么好铁来?要是对上我的狼牙棒,还不是立马碎成渣渣了?你连一把像样的兵器都没有,怎么还大言不惭地说杀我们?我说,你还是先去换把好剑再来找我们吧——尽管不管你得到什么神兵利器,最后结局都是一样,那就是被我杀掉。”
烟冷冷看着他啰嗦半日,冷哼道:“真正大言不惭的是你吧!你说能杀掉你们兄弟的人还没出生,可是我怎么记得你们原来是三个人呢?现在为何只见两人,难不成‘饿鬼三道’改名‘饿鬼二道’了?”
四角听了这番挑衅之语,哪里经受得住?加上他因此又想到惨死的三弟,真是又怒又悲,登时不再废话,举起棒来就要打。一直提心备战的烟也立刻抽出了剑,想着这四角的狼牙棒倒是可以拿剑挡住,但若是一旁的千刃也加入战局,自己当该如何招架?
正当他着急盘算之际,一直默不作声的千刃突然抬手暗下了四角的手,沉声道:“大哥,你忘了我们为何在这里吗?”
方才四角热腾腾的杀气已经涌上心尖儿,却被二弟突然这么一斥,虽不再言杀,但一时心火郁积,无处发泄,只能红脸瞪眼地独自消化了半晌,才道:“可是……这小娃儿说的话实在难听,而且……而且我一想起我那可怜的三弟就……就……”说着说着,喉咙渐哑,嘴巴嘟囔着,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心酸地眼泪就要滴落。
千刃虽也因为三弟的死而痛苦,但个性比四角稳重隐忍些。他轻拍四角后背,道:“眼下我们能做的,唯有替他报仇!”
四角的情绪渐渐镇定下来,神色上从一个小孩又变回了大人,语气坚定道:“没错,报仇!二弟,一切都听你的!”
千刃安抚完大哥,转头说道:“小兄弟,我向来说话不绕弯子,我们特地来找你,不为别的,就是想助你杀了皆离!”
烟听了,心里先是一惊,继而疑虑地想道:“这两人难道认为凭他们自己的力量杀不了皆离吗?但是他们的武功远在我之上,再加我一个岂不是多此一举?”心里虽这么想,说出口的却是:“你们报你们的仇,我报我的仇,我们各凭本事,两不相干!”
四角本来听了二弟的话,心意已决,就是和烟一起报仇,所以听见烟拒绝他们,当下又急了,道:“不知好歹!天底下还有谁这么幸运,能让我们饿鬼兄弟主动相助的?我们兄弟三个名声响彻天下,不管是跑江湖的,当官儿的,还是万人之上的皇帝老儿,哪一个不是哭着跪着奉上银子求我们杀人的?我们今儿个不过是一时发发善心,这样的机会你一辈子就这一次了,还不快磕头道谢!”
怎奈他再怎么辞严色厉,也不能让烟改换态度,烟冷笑道:“你们名声再响,杀人再多,也打不过皆离!”
“你——”四角刚要发作,再一次被千刃挡下来。千刃忍着气道:“你说的没错,凭我们两人现在的实力,确实敌不过皆离,但是我们杀你却不费什么力气——”
“那么就干脆点,看看你们要花多少力气才能杀掉我!”烟不惧威胁。
千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听我把话说完——我的意思是,你不敌我们,而我们不敌皆离,所以你更是远远敌不过皆离。之前你也试过了,要不是皆离被我们分散了注意力让你有了可乘之机,你连近他身都做不到。”
烟想起上午在仙音山的遭遇,想起那魁拔昂立的身姿,无影无形的寒冷刀风,还有那好像不管遇着什么事,遇着什么人,都不会害怕的目光……他心里多少开始有些动容。
千刃看准烟有些摇摆,趁热打铁道:“我们饿鬼三道从来不说谎话,既然提出来与你一起寻仇,除非死了,绝不会背信!”
“对,除非我们死了,定不会叫那皆离活命——不,就算我们死了,也要变成厉鬼报仇雪恨!”四角激动道。
然后千刃又说服了半天,才终于让烟有了一点意思,三人便一道离开了鲁二铁铺。一路上四角只管发些豪言壮语,一会儿说拿棒子把皆离脑袋砸开花,一会儿又说以牙还牙,也找把大刀将他劈成两半,过会儿又改口说要将他带回商国,管捡王学些逼供刑讯的阴险招数折磨他七七四十九天……最后又觉得这些法子都不够狠辣,怎样都难解心头之恨,急得直摇头跺脚的。
烟虽然答应了他们一起同行,但并未完全信赖对方,冷冷道:“我虽暂时与你们一道,但我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杀皆离,你们若是做些其他的事情耽误了我,我必不饶你们!”
千刃道:“你只道你报仇的决心坚定,却不知我们报仇的愿望更强烈。”
四角说:“若论杀人之心,我们想排第二,无人敢当第一,但要比报仇之心,我们也绝不会输给任何人!我们饿鬼三道,不管干什么事都要当第一!杀人要杀得最多,报仇也要报得最……最……”说到这儿,不知用什么词表达,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千刃似乎早就习惯四角的疯形怪状,充耳不闻,继续说道:“人人皆知我们三兄弟阴险歹毒世无双,却不晓我们最重兄弟情义,三弟和我们在娘胎里便约好了同日生同日死,同日生倒罢了,至于同日死——只等我们报了大仇!”说着从怀中抽出软鞭朝空中“啪——啪——啪——”狠击了三下以示决心。
看这二人对兄弟的情义不似有假,却不知他们作何打算?烟如此想,便道:“正如你所说,我和你们都打不过皆离,那要如何计划?”
千刃胸有成竹地笑道:“我们自然是想好了的。刚才在仙音山,你的全部注意力和功夫都放在对皆离的那一刺上,自然未能得见全部细节,但我们冷眼旁观,却看得清楚得很——皆离转身那一刀,若不是他故意放手,你是断断躲不过去的。”
烟听了这话,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皆离故意松开了刀?他竭力回想着那一瞬间——自己先是趁其不备向他背后猛刺出一剑,他毫无声色地转过身,刀锋朔朔,那一刹那自己好像来到了地狱。但是,自己又从地狱里逃了回来,皆离的刀砍偏了插在地上——等等,他的刀为什么会打偏?明明是向自己的脸中线分厘不差地劈过来的——难不成!
但,这又是何故?他明明可以杀了我啊!他杀我,不过一瞬间的事儿,他杀我,便可永绝后患,他这个人,不是从来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么?
他却松开了刀,我因此得以活命——要不是他故意放我,我当时已经死了!死后便万事惧灭,什么都想不到,什么都做不了,这么多年付出的血泪和努力便如付之一炬,日日夜夜苦苦渴求的“报仇报仇”,都如泡沫如扬灰般寂灭消散了……思及此,心脏突突直往外跳,感觉胸口疼痛难忍,喘不过气儿,比任何时候都感到无力和痛苦。
千刃见烟忽然有些万念俱灰的样子,厉声道:“你这就放弃了不成?本以为你与别人不同,是个意志坚定,死一万次也不怕的人,没成想也是个没本事没志气的贪生怕死之徒——只当我们一时瞎眼看错了人吧!”
烟听着这顿辱骂,高傲和逞强的个性叫他的决心如快熄灭的火苗般重新窜起来,咬牙道:“谁说我要放弃了?”然后对面前两人冷笑道:“倒是你们,怕不是只在嘴上逞强充狠的孬种吧?”
他说话间仍握紧发白的指节抓着胸口衣襟,可见刚才心内受到了沉重打击,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但脸上却不再有丝毫犹豫之色——可以说,比任何时候都更坚定!
千刃见此,楞了一愣,突然大笑道:“罢了,罢了,是我说错话了!”他清了清嗓子,拂了拂衣袖,有条有理地说道:“你现在既已得知皆离不想杀你,就知道该利用这一点杀了他。你的武功虽然不算强,但若有我们兄弟二人暗中协助,或许还有一线机会……我这就告诉你我的计划——据我们得到的确切情报,未国太子衍今天确实曾亲自现身仙台山,只是没想到未国老皇帝竟然派了皆离护卫他。衍眼见行踪暴露,就接了见虚老道儿后逃走,我们快要追上他时却被皆离给拦住所以让他跑了。他肯定是要把老道儿带回去,在未国皇宫内烧炉炼丹给他老子治病,毕竟他的孝顺是出了名的。要是真让衍逃回皇宫,皆离便结束了护送任务,我们再想知道他的踪迹就难如登天了,所以必须在他们回宫之前截住!嘿嘿,索性他们的行踪已然暴露,必定会有各方势力骚动追击而来,如此定会闹出不小动静,那便给我们提供了足够多的追踪线索。况且他们一路遭到明杀暗害,纵使皆离能耐再大,也会被拖慢脚程。再加上衍是个半点武功不会的富贵文人,他们要逃命,只能乘马乘车,期间喂马修车,又要耽误些,不如我们既能骑马又可使用轻功便宜行事……”
烟听着千刃如此如此说,心中不觉对他起了两分敬意。虽然四角是个情绪阴晴不定,心思状若儿童,行事鲁莽凶狠之人,但这千刃似乎还算头脑清晰,行动理智。
千刃继续说来:“掌握皆离行踪后,切不可轻举妄动,需得等待时机,而最好的机会便是在各国杀手对他形成围攻之势时,我们趁虚而入,杀他个措手不及。除此之外,有一点务必记住:在皆离死之前不要杀衍,皆离为了护他周全,说不定能露出破绽。”
四角听见衍的名字,更加提了兴致,嚷道:“那个衍就让给我吧,我最喜欢杀没有武功的人了,就爱看他们临死前恐惧的表情和求饶的眼泪,看得我真真舒坦畅快。甚好!甚好!这样一来,非但报了仇,还能拿衍的人头去向捡王索要大把大把的银两。”
烟不理会四角,只是沉吟半晌,对千刃道:“虽然你的计划不一定是最好的,但目前我也想不到更好的了——但你们若真要我一起,须得应承我两个条件!”
“尽管说来!”千刃道。
“一,不管还有什么人追杀皆离,都不能在我之前杀了他,这点你们须得留神提防;二,你们只能协助我,不能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因为——皆离必须由我杀死!”
千刃思索片刻,道:“你说的这两点其实是一个意思,放心,皆离若能轻易被杀,就不是皆离了,况且,其他不管什么人,目标必然都在衍和见虚道长,只会想法子牵制皆离而不是主动去送命。至于我们的分工,嗯,我答应你,把最后杀他的机会留给你,但前提是你还活着,你要是命都没了,总不能还不让着我们吧?”
这最后一句显然是在开玩笑,但烟却笑不出来,因为他深刻地知道,不管此刻如何周密计划,日后如何谨慎行事,这一趟多半是有去无回的漫漫险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