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后》尘间客

8、第八章

　　话儿扯远了，这会儿的姜尧正怀着兴致往人群里看，想着若是能看到沈修城倒是不枉此行。
　　找了许久也不见沈修城的人影，姜尧有些失望。她正打算放弃时转角处一个身影映入眼帘。同样的官服，同样的孔雀翎管带，姜尧却觉得沈修城穿的分外好看，就像是劲风中长成的白杨树一般。
　　前世在清风院时她倒是没觉得沈修城有这样挺拔的身姿，她那时候倒觉得这公子分外单薄，像是抽了条的柳枝，风吹便会拂动。
　　可她昏迷了许久，醒来在北地时突然间发觉单薄的长公子并不薄，骑在骏马上也是一副英姿飒爽的将军模样。
　　没想到这会儿的沈修城也是挺拔好看的，大约是现在的他还没有被镇国公夫人使计从金吾卫的位置上撸下来。整个人虽清淡却也是意气风发的，她看着看着突然就有些走神。
　　像是有所感应一般，被姜尧看了许久的人突然直直的望了过来。沈修城看了姜尧一眼，突然讶异的挑了挑眉。电光火石间，姜尧终于回过了神，顿时脸红的像是煮熟了的虾子。
　　她猛的捂住了脸，恨不得趴到桌子底下去。她暗暗祈祷，沈修城是个眼力不好的，千万别发现自己。
　　可惜事与愿违，金吾卫今日尽职尽责的将整条永安街的商铺都巡逻了个遍。
　　而搜查到钟粹楼的好巧不巧正是沈修城一行人。
　　“都老实待着不许动！我等奉皇上之命巡查，若是有人妨碍公务，各打三十大板。”一金吾卫喝到。
　　钟粹楼比之前又静了些，众人都纷纷低着头，生怕自己惹了这些大爷们生气，白白挨上一顿板子。
　　姜尧低着头，十分配合的袖手让人搜查。她这会儿十分庆幸，幸好不是沈修城来查，不然自己这副模样让人认出来十分不妥。
　　旁边的绿衣早已吓得发抖，不安的拽住了姜尧的手。姜尧用力回握的下，以示安慰。
　　“把手抬起来，搜身！”金吾卫见她俩呆呆愣愣的模样，大声喝道。
　　绿衣吓得打了个哆嗦，姜尧瞪大了眼，惊诧道：“还要，还要搜身？”
　　那金吾卫十分不耐。“自然要！谁知道你们带没带什么暗器！”
　　姜尧登时急了，她虽然打扮得糙了些，可到底是个姑娘，哪有让人搜身的道理？
　　她踌躇半晌，吞吞吐吐的道：“这位，这位官爷，小的，小的……”
　　“你先过去吧，我来。”温润的声音像是一场及时雨浇熄了姜尧心里面的焦灼。
　　沈修城挥退了旁人后，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姜尧。那一日匆匆一瞥后，他就时不时想起来那个娇俏的姑娘，这会儿见到，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只记得心在砰砰乱跳。
　　沈修城意味不明的盯着她看了很久，姜尧渐渐不安起来，这人一双眼盯着自己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认出她来了？不应该啊。
　　姜尧被吓得腿软，恨不得跪地叫声大佬时，听见这人道：“果然是你，姜小姐。”
　　声音里到底是什么意味姜尧品不出来，她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抵赖道：“这位官爷，官爷认错人了。”
　　沈修城无言的笑了笑，一双眸子带熠熠生辉。“姜小姐怎会在这里？人多嘴杂，也该带着些护卫才好。”
　　姜尧动了动嘴，却什么也没说。
　　这人倒是狡猾，直接就定了她的身份，姜尧再厚的脸皮也不好意思再说谎了。
　　“多谢，多谢长公子替我解围。”她闷闷的道了谢。
　　“不用谢，等我一刻钟罢，忙完了我送你回去。”沈修城看着她道。
　　姜尧慌忙摇手，急得咳了起来，含糊不清的道：“长公子客气了，这儿离我家不远，我能……”
　　话未说完沈修城打断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皇上让我等巡查，为的就是保护百姓安全，送……迷路的小孩儿回家也是职责。”
　　姜尧：“……”
　　沈修城离开时想起这小姑娘懊恼不已又强撑着和他道谢的模样不禁好笑，小姑娘初见时文文静静的，却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一面，不过这也很好，这样有趣又胆大的姑娘鲜活得让他觉得生活都色彩绚烂了。
　　他这样冷心冷肺的人却总能时不时的想起她，次数多得让他既欢喜又苦恼。
　　他想起在周府时好友的揶揄。“周府的姑娘么？你爹不是同周扬青关系不错，娶了他家的姑娘倒还使得。”
　　他突的一震，竟觉得娶了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姑娘也不错。可后来他派人问过，周家没有这样倾国倾城的女孩儿，那个动了他心的姑娘是周府的姻亲姜府的嫡小姐。
　　他想着心里面涌起一丝苦涩。这姑娘与周家小子定了亲，他觉得老天爷在耍他，这么些年他就看上了这一个姑娘，却是个名花有主的。而且听说两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姑娘眼神不太好，一朵鲜花硬生生要插在牛粪上。
　　他知道了这些后本是该离这姑娘远远的，骄傲不允许他做出夺人所好的事来。只是刚刚看着她无助惶急的样子，什么骄傲自制都抛到了脑后，几乎是反射性的，他制止了那个要搜她身的人。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想得都是不能让人唐突她，不能让她受委屈。
　　姜尧却没想到自己招惹了未来的皇帝殿下一朵桃花。她颓然不已，连带着绿衣也开始颓丧起来，两人就这样唉声叹气的等着沈修城忙完送他们回府。这让她觉得自己成了不谙世事的三岁小孩儿，走哪儿都得有人跟着。
　　“等久了吧？咱们这就走。”沈修城忙完了，站在她们面前道。
　　姜尧点了头，挤出一个笑来。“多谢长公子。”
　　沈修城步子迈的大，又在金吾卫那么些年，自然不是两个小姑娘能跟得上的。姜尧穿的这件儿衣裳又拖沓，她得用双手提着衣摆，免得踩着了摔跤。
　　这样一来，更是慢了。她不由得焦急，不愿意让沈修城停下来等她，于是就十分不雅小跑了起来。
　　夕阳西下，这幅景象十分稀奇。一身明黄高大挺拔的少年大步流星的走在前头，隔着有一丈远的距离一矮小的公子费力跟着，跌跌撞撞的姿势很像是未断奶的小狗。
　　“嘶---”姜尧忍不住痛呼一声。
　　“小姐，你没事吧！”绿衣在后面惊呼一声。
　　沈修城终于停了下来，见姜尧倒在地上一脸痛色心头一急。“你怎么样？”
　　姜尧忍着痛强笑道：“长公子，我没事。可能是崴了脚。”
　　“崴了脚还没事？”沈修城不赞同的看着她。
　　“方便，方便让我看看么？”说罢，也不待姜尧回答，径直将姜尧的鞋子褪了下来。
　　“你做什么？”绿衣喝了一声，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母鸡护崽子般将姜尧护在了身后。
　　“你家小姐脚崴了，我看看。”沈修城仍是那副温润模样，像是对待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般对绿衣道。
　　姜尧不知怎的红了脸，喃喃道：“多谢，多谢长公子。只是，只是男女有妨，不远处便是我家了。不劳烦长公子。”
　　话说完了，姜尧脸几乎就要埋进膝盖里了。这可真是太难为情了，瞧她都说了些什么？
　　“那好吧，你年纪小，怕伤着骨头，回去后让大夫好好看看。我去贵府上报信儿，你们先在这儿等着吧。”沈修城像是没察觉姜尧话里面的生疏一般。
　　姜尧忙点头应了，见沈修城远去的背影不由得失神。前世她在沈修城身边呆了许久，从不知道这人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不过这温柔里面也是藏着霸道的，就像他要送她回家那般，自己就决定了，没打算与她商量。不过经历过前世一个人孤苦伶仃后这种被人照顾安排的感觉还不赖。
　　怎样人仰马翻的回了府，怎样偷偷请了大夫的事儿不提。
　　姜尧刚刚歇下来就听见姜淮没没好生气呢道：“胆子倒肥，竟然敢一个人出府。明天开始关两个月禁闭！”
　　姜淮今日本是想要和姜尧说玉娘那事儿的，他打了无数遍腹稿，为了不伤姜尧的心，连“周明义和人婚前苟且”这样的话都斟酌着换成“周明义和人私相授受”。他都觉得憋屈，依他的脾气自是要将周明义黑麻袋蒙头先打一顿再说的，可现在却连句重话都要想半天。
　　他好不容易打好了腹稿，到了采薇阁却听说姜尧带着丫鬟乔装打扮出门了，这让他怎么不生气。他把她当做娇花怕磕了碰了，她倒好，自己都敢出府去。
　　生气归生气，他马不停蹄的出去找人。可寻遍了所有的脂粉铺子成衣铺子都没找着人，急得满头大汗时这人倒悠哉悠哉的逛回来了，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一生气就决定先关她两个月禁闭再说了。
　　姜尧嘟了嘟嘴，也不知自己同这个哥哥是不是命里面犯冲。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两人常常斗得乌鸡眼似的，什么兄友弟恭从来没在两人身上出现过。
　　她虽心里面犯嘀咕却明智的选择服软，扭股糖似的拉着姜淮的手道：“哥哥，我错啦。能不能不关禁闭啊。”
　　姜尧这样子，就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子撒娇打滚，让人恨不得在那脸上摸上两把，可爱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