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后》尘间客

10、第十章

　　身着一身靛蓝宫装的美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里是掩不住的轻蔑与鄙夷。
　　姜尧叹了口气，她们是怎么会成那样的呢？
　　曾几何时她们也是一对人人艳羡的好姐妹，许多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姜家的小姐借着父兄的高升攀上了郡主。她毫不在意，可和顺却是将那背后说人坏话的人打了一顿，惹得众人不敢再轻看她。
　　在五年后，本嫁的如意郎君的和顺郡主年纪轻轻却守了寡。从那时起她们之间就有了隔阂，当初明艳又带着点儿天真的姑娘总会在不经意间阴恻恻的看着她，目光冷得结了冰。
　　然后就是郡主控告姜家侵占土地谋财害命，薛瑞谦判姜家满门流放。
　　姜尧想起那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一世她绝对不会给和顺任何机会伤害到姜家人，她知道自己若是去了郡主府大约就是火中取栗，但是她必须去，周明义的事儿还得借由和顺引出来。只是在那之前，她还得去找姜淮谈谈。
　　“绿衣，让人去门房守着，若是哥哥回来了马上禀告。”姜尧吩咐完终于心满意足的进了浴池。
　　她带着一身的清香，满身的慵懒往听雨轩去。
　　“哥哥，你在吗？我有事找你。”她轻声问道。
　　里面一声轻响，片刻后门开了。
　　“何事？”姜淮侧身让开。
　　姜尧进了屋，见桌上有张姜淮临好的字帖，不由得好奇的看了看。笔力遒健，笔锋铿锵，是副好字。
　　“哥哥，三日后郡主要请我赴宴呢！”她稀罕的摸了摸。
　　“窸窣”一声，姜尧手里的字帖便不见了，只见姜淮宝贝似的捧在手里，不满的瞪着她。
　　姜尧瘪了瘪嘴，奈何有求于他只得按捺住性子道：“你知道的，皇上甚是喜爱郡主，从郡主那里入手大约要快些。”
　　姜淮的手顿了顿。“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把玉娘带过来，你就装作不知晓那事儿就好。”
　　姜尧闻言眉开眼笑。”那就谢谢哥哥了。”
　　她麻利的告了辞，姜淮想起她刚刚不满却又生生按捺的表情忍不住想笑。他这个妹妹有时候端方庄重有时候又是个小孩子脾气。
　　门却“吱呀”一声又开了。“哥哥，我又没有给你讲过前些时日听过的趣事儿？”
　　小姑娘古灵精怪的看着他，姜淮明知小姑娘不怀好意仍是眉头一挑，配合的问道：“怎么？”
　　“城东一户人家姓姜，姜家小子是个守财奴，一次见有人将一枚铜钱掉到了深坑里，他伸长了手臂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硬币抠出来，久而久之，人们便叫他姜抠抠。你猜这人真名儿叫什么？”姜尧笑弯了眉眼，“那小子和哥哥同名同姓也叫姜淮呢！”
　　姜淮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顿时哭笑不得，这丫头还学会拐弯抹角骂人了。
　　姜尧明里暗里损了姜淮一顿，心里面顿时好受多了。她这个哥哥总能让人气的暴跳三尺，也不知在朝堂上是怎么混下去的。
　　说来果真和前世一样，皇上下旨让春闱前三甲入了翰林院，姜淮也做了名编修。编修做的就是些跑腿打杂的活儿，虽说累成狗但也能和些真正的大官儿说上话，熬出了头就是前途无量。
　　姜尧想着叹了口气。罢了，谁让她善良呢，看在他劳碌的份上懒得和他计较。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快来看看，这是我和紫苏姐姐给您画的花样子，看看怎么样？”绿衣和紫苏一人坐在一条小兀子上低声说着什么，见她回来了，绿衣高兴的道。
　　姜尧笑着过去看了看，奇道：“这样子也太繁复了些，怎么想起来做这个？”
　　绿衣忙上前打了帘子，姜尧进了内室，紫苏替她换衣。
　　便听见绿衣在门外道：“哎呀，小姐怎么忘记了？三日后您就要去郡主府了，不置备件儿好衣裳怎么行？绣楼里那些样子早就不新鲜了，奴婢就和紫苏姐姐预备啊给您画一个，到时候给春意浓的绣娘裁衣裳。”
　　姜尧正待说什么，却见绿衣进了内室，手里捧着那一叠图纸，兴高采烈的道：“小姐快看看，哪个样式的好看？奴婢们都拿不准呢！”
　　姜尧无奈，接过去翻看了些忍不住道：“绿衣啊，你是知道周家表哥的事儿的，我哪有心思打扮呢！”
　　绿衣一听蹙了眉头，生气的道：“小姐，周公子不是个好的，您又何必在意他？”
　　姜尧咳了一声，当然不是在意周明义了，三日后玉娘的事儿就要捅出来，她还是觉得自己做个苦角儿才好。可是有哪个苦角儿穿红戴绿的？
　　“但是周家表哥和我青梅竹马呀，身不由己嘛。”
　　“那……那好吧，只是小姐可别气坏了身子，若是半个月后您还是这样难受，奴婢可就要告诉夫人了。”绿衣踌躇道。
　　姜尧哭笑不得，这傻姑娘，心伤便是心伤，又哪里是短短几日就能够愈合的呢？
　　“好，我记得了。”姜尧柔声的道。
　　自己的这两个丫鬟在前世不管山穷水尽都是没有抛弃她的，她觉得暖心，不由得放轻了语调。
　　她偏头看见紫苏一脸困惑又黯然，竭力掩饰的模样，轻咳了一声道：“你们是我最亲近的人，理应没有隐瞒。紫苏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紫苏眼睛一亮，希翼的看着她。
　　姜尧便把帽儿胡同的事儿说了。紫苏瞪大了眼，愤愤的道：”小姐，您就这么放过他了？这事儿得告诉夫人把婚约解除了去，若是您睁只眼闭只眼，以后得日子可就难过了！”
　　姜尧倒是第一次见紫苏如此气急，只得安慰道：“你别急，这事儿……好吧，我说实话，刚刚我去找哥哥说的就是要在郡主乔迁宴上将这事儿捅出来，到时候我解除婚约也有道理不是？所以这新衣裳是不能做的，你小姐我可是苦主，哪儿能穿着鲜艳招摇过市呢？”
　　紫苏却皱了眉头。“小姐，那可是堂堂郡主，若是得罪了她恐怕得不偿失呢！”
　　姜尧叹了一声道：”无事，我有分寸。”
　　姜尧能这么肆无忌惮自然是因为她知道郡主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也就是前世她要诬陷姜家的缘由了。而现在，这个秘密还不能威胁到姜家。相反的，却能够帮她安然无恙的将玉娘这事儿捅出来而不受责罚。
　　姜尧随着众人往花园走去。这世间的女子多的是无聊，除了妆容钗环便是逛园子再不济就是闲磕牙了。
　　她一身鹅黄撒花烟罗衫，不出挑却也没落了下乘。
　　她信步走在最后，看着最前面和顺与其他贵女说笑，回味起这些她前世看过许多遍的景色，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
　　和顺可别怪自己乱了她的乔迁宴，前世本就是她欠了自己的，过了一世讨回来又有何不可？
　　“各位妹妹，这儿就是听雨亭，咱们歇歇吧。”和顺笑着和众人说道，手却有一搭没一搭的扣着。
　　姜尧便知道她是不耐烦了，也是，她一介天之骄女，哪儿耐烦应付这些事。
　　“小姐，这……”紫苏欲言又止。
　　姜尧笑了一下，这便是她所说的和顺的秘密了。和顺自金銮殿后偷偷看了她哥哥一眼便难以忘怀。皇上恩宠的郡主是个有权有势的，不过半日，她哥哥的生平经历便整整齐齐的造了册子放在了和顺的面前。
　　和顺自是越看越欢喜，可惜她早早便定了娃娃亲，定亲的那人又是太后亲自拟定的，哪儿能随了她的意退婚？只能卑微的不能见光的和姜淮有些牵扯。这听雨亭自是按着姜淮的听雨轩而起的。
　　她前世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觉得缘分罢了。前世的今日她无意间发现假借更衣躲懒的和顺时，曾颇为感慨的提起过此事，不料和顺对她的态度陡然翻了个个儿。
　　先前或许是对她容色有些印象，那件事后仿佛和她成了一对知己好姐妹。她前世懵懂，自是不知的。等到后来和顺诬告姜家后她细细回想，才知道和顺是对她哥哥有意的。
　　只是后来怎么因爱生的恨，她是一点儿也不知。
　　“小姐，这事儿若是传出去让人知道……皇上怕是会怪少爷轻浮无礼。”紫苏忧心忡忡的道。
　　姜尧摇了摇头，偷偷说道：“这事儿可不是巧合，该是郡主知道的。毕竟，女儿家的名声可比男子的重要。”
　　“您是说……”紫苏惊呼一声，见身边人多又低声道：“这听雨亭是郡主赐的名儿？”
　　姜尧点点头。“你说，郡主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儿？”
　　紫苏吓得小脸一白，连连道：“奴婢不知，奴婢怎知。”
　　姜尧看着亭子内和其他人玩击鼓传花的和顺，忽然道：“你怎就不知了？这亭子和男子的屋子一个名儿，怕是赐名儿的人想要直接住到男子的屋子不得，只好找了个寄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