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复声声》苌莠

24、不说不明（3）

　　任声从程复怀里出来，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才刚过七点，漫漫长夜要怎么度过，就这么坐在沙发上吗？
　　虽然她一般也都是窝在床上，看几集美剧，或者看几期综艺，可是躺在床上比坐在沙发上舒服多了。
　　但显然，有程复在，她不能回到她舒适的床上。

　　“要不要看电影？”程复突然出声打断了任声有些郁闷的思绪，“当然，不是恐怖片。”声音里还带着丝丝的笑意。
　　“恐怖片也没关系好吧！”任声在嘴硬这方面从来都是不服输的。
　　“你确定？”程复扭头看任声，眼睛里都是揶揄。
　　“我确定！”反正今天都已经看过一部了，再看一部也不会怎么样了，最多是把她今天十分的害怕增加到十一分而已。
　　程复看她逞能的样子，觉得有些逗，没忍住伸手轻刮了一下任声鼻子，“你不害怕，我害怕行了吧。”算是给她找了个台阶下。
　　任声有些得意地眨了个眼，不置可否，然后把放在一边的毯子拿过来，盖在两人的腿上。
　　程复看任声这种得意的小样子就想笑，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这种完全没有胜利快感的口舌之争中得到乐趣的，不过任声喜欢，他也不介意陪她玩这种游戏。

　　程复之前买的电视是可以联网选片子的，任声虽然不常用这个功能，不过这种情况下倒还是挺方便的。
　　程复拿遥控器摁了几下到电影的页面，问任声：“有什么想看的电影吗？”
　　“都行。”她最近没有什么想看的电影，她现在也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自己想看点什么。所以她好像会更喜欢看电视，因为就那么几台可以选择。
　　任声没什么要求，程复就随便选了一部评价还不错的片子摁了播放，两人就靠在沙发上开始看电影，是一部喜剧动作片，男主角在搞笑的配乐中各种揍人或被人揍。
　　程复看着电影里男主角在打斗过程中时不时地撞到头或其他地方，突然想起了在门外听到的那个声响，于是伸手去摸毯子下面任声的膝盖。
　　任声正在乐呵呵地认真看着电影，被突然伸过来的手吓了一跳，“你干吗？”然后伸手抓住程复的手，想阻止他的动作。
　　拜托，这部电影压根就没有什么尺度比较大的镜头，所以现在也没有什么旖旎的氛围需要动手动脚好吗？
　　程复不出声回应，由着任声把手覆在他手背上，自顾自地用指头按她右腿膝盖几下，看她没反应，又去按她左腿膝盖，果然听到任声轻轻地嘶了一声。
　　“把鞋脱了，腿伸过来放我腿上，我看一下。”
　　任声半天才反应过来程复是在检查她有没有磕到，看来他在门外有听见她和宋绵在客厅里的动静，只不过没有戳破她刚刚的掩耳盗铃。
　　“不用了吧……”没那么严重，要不是刚刚程复去按她的膝盖她都忘了不久前磕到过。
　　程复一双眼睛就直直的看着任声，既不说话，也没有表情。任声跟他对视了几秒，然后在心里感慨了一下程复的眼睛在生气的时候也好看后，立马就怂了，其实程复面无表情的样子很有威慑力的。任声还记得高三的时候自己经常会在同类型的题上一直出错，程复就面无表情的看她的卷子不说话，再时不时地扫她一眼，任声就会立马痛下决心，表示自己绝不再犯，比老师说她管用多了。

　　任声脱下拖鞋，侧坐在沙发上，刚把自己的腿搭在程复的腿上，程复就伸手去卷任声左边的裤腿。
　　其实是个挺简单的动作，也没什么特殊含义，但程复的指尖因为他的动作一直触到任声的皮肤上，任声就觉得有些不自在，干脆自己一把把裤腿撸起来，不让程复一点一的卷，然后装作不在意，扭头接着看电影。

　　“疼不疼？”程复用手轻轻去摸任声的膝盖，上面有一小片淤青。
　　“其实你不按就不疼，我都忘了刚刚磕到了……”任声弱弱的接了一句。
　　程复闻言抬头看了任声一眼，大概是她不识好人心的意思吧，然后用食指重重地按了一下淤青的地方。
　　任声本能地缩了一下腿，有些生气的说了一句你干吗，程复帮她把裤腿放下来，回了一句让你长点记性。
　　“你怎么知道我磕到膝盖的？”
　　“根据你的身高判断出来的。”桌面的高度差不多就在任声的膝盖附近。
　　“……”
　　任声懒得理程复，就着原本的姿势，侧过身子，半躺半靠在了沙发的扶手上。
　　“起来，这样看电视你的眼镜度数会更高。”程复伸手动了动任声还压在自己身上的腿。
　　任声不起身，程复拿她没办法，把靠枕塞在她脑袋下面好让她舒服一点，再用刚刚拿开的毯子帮她盖好，盘算着反正她带着眼镜，一会儿就会觉得不舒服。
　　果然没一会儿任声就坐起身了，抱怨着近视真麻烦，想侧躺着看个电视都不行。等看完电影，程复问任声还要不要看什么，任声已经取下眼镜，躺在沙发上表示玩手机就好。

　　程复又随便选了一部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任声的腿搭在他腿上，时不时的换个姿势，一会儿正着躺，一会儿侧着躺，一会儿又正着躺，程复猜她可能是想去床上躺着，于是拍了拍她的腿。任声把手机从眼前移开，侧过脸看他。
　　“你进屋吧，困了就睡，我就在外面，害怕了就出来或者叫我进去。”
　　任声摇摇脑袋，又拿起手机玩，手机在小声的放着什么，程复想她应该是在用手机看视频，又怕声音开的大打扰程复看电影，就把音量调的很小。
　　想着女朋友这么贴心在外面陪自己，程复也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了些。
　　两人就这么一躺一靠在不大的双人沙发上各自看各自的，任声觉得这样好像也挺不错的。

　　等电视上又一次播放片尾曲的时候，程复扭头看任声，发现她已经侧躺着睡着了，手上虚握着的手机还在小声的放着视频。程复忍不住低头笑，竟然玩着手机就睡着了，明明说自己下午睡觉了，晚上要通宵的也是她。不过她好像一直是这样，睡得越多越困，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全待在床上，有时候熬夜的时间长了，反而不容易睡着。
　　程复小心地从任声手里抽出手机，想把视频关掉，任声似乎有点被吵醒，手指微微动了两下，程复顿时僵在那里，本能地屏住了呼吸，等了一会儿，发现任声没有转醒的迹象，才关了视频把手机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程复盯着任声的侧脸，看她浅浅的呼吸着，在声音不大的电影片尾曲中，程复突然想起了高三的一节自习课。
　　那时候学习很紧张，自习课上大家都在老老实实地做题，班里挺安静的，偶尔会传来有人问题或是讲题的低语声。他记得他那个时候也在做卷子，后座的人突然拍他肩膀，他把身子扭过去，下意识地就往任声的座位上看了一眼，然后他看见任声一手支着脸，一手拿着笔，眼睛却是闭上的，看她左脸被支撑的手掌挤成一团的样子，他估计任声不是闭目养神，而是……睡着了。
　　她还真是不紧张，程复在心里轻笑，一手拿着刚刚后座的同学递给他的卷子，看那道需要他帮忙讲解的数学题，直到后座的同学轻声问他为什么笑，是题目太简单了吗？他才发觉原来自己的笑意已经表现在脸上。
　　程复摇摇头，轻声给那人讲题，等讲完题，后座轻声道了句谢，把卷子收回去，程复又瞄了一眼任声，装作不小心的样子把后座的笔袋碰掉了，说了句抱歉，俯身去捡，张斌听见动静想要弯腰帮他，程复拒绝了，然后自己伸手一根一根地去捡，后座不解地问他干吗不一次性捡完了再拿给他，一次次弯腰不累吗？程复嘴上说坐太久了，就当锻炼了，自己却趁着每一次弯腰起身去看任声一眼，看她一手支着脸一手拿着笔睡觉的模样。
　　现在想想似乎有些蠢……

　　程复看着任声睡着的侧脸，她的样子和高中那时候比好像根本没什么变化，除了头发长了一些。
　　程复用脸碰了碰自己的手指，感受了一下它的温度，好在并不凉，于是忍不住伸手，冒着任声会醒来皱着眉头低声问他干什么的风险，轻轻抚了抚任声的脸，也算是满足了当时的心愿吧……
　　程复的食指关节停在任声的颧骨上，感受着她的温热。
　　任声睡觉看起来挺老实的，不会翻来覆去地踢人或是抱人，也不会说梦话，他大学就有一个室友，几乎每天都会说梦话，时不时地语出惊人，逗的还没睡的几个人在夜里闷声笑。
　　目前他知道的任声和睡觉有关的唯一的缺点好像就是起床气很重，尤其是非本意的被人吵醒的时候，皱着眉头的样子还是很有……气势的。之前有几次他敲门的时候，刚好赶上任声在睡觉，程复等门打开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看见任声一脸不爽的样子，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一言不发地又转身回卧室睡觉。

　　程复低头凑近任声又看了一会儿，想想沙发上睡终究不舒服，靠垫也有些太高了，于是俯身尽量轻的把任声抱住，结果他才刚站起身，任声就醒了。
　　“你干吗？”任声皱着眉头。
　　“我抱你去床上睡。”
　　几步路的功夫，任声已经清醒了大半。
　　“我不困了，我们接着看电影吧。”说着就要程复把她放下。
　　程复弯腰把任声轻放到床上，一只手还揽着她的肩，然后用自己的额头蹭了蹭她的，轻声说：“我不会做什么的，在你同意之前。”
　　程复进屋的时候没开灯，任声只能靠着卧室门口那里客厅照过来的灯光去看他，模糊间似乎是温柔又认真的表情，那双她觉得很好看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于是便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