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复声声》苌莠

25、不说不明（4）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同意了……
　　任声在心里小声的念着，怕自己真的说出口，于是伸手去推程复的肩膀，等程复坐直了身子，她也坐起来把床头灯打开，卧室里一下子亮了不少，刚刚旖旎的氛围也少了一些，任声才松了一口气。
　　任声翻身就要下床，程复不让，让她躺下，还仔仔细细地把被子边窝好，把她盖了个严严实实。
　　“你睡吧，我今晚在沙发上睡。”程复说完就起身要去客厅，任声下意识地抓住了程复的衣角，程复见状又坐回到床边。
　　“嗯？害怕吗？不敢一个人呆着？”程复伸手去摸她的脑袋，一下一下的安抚着。
　　“不是……”任声憋出两个字，然后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客厅的沙发小，她平时躺在上边都不能把腿伸直，更何况是程复，要是在那儿睡上一晚，明天早上他起来肯定腰酸背痛。可要让她和程复说一起睡床上吧，羞耻度又太高，她做不到……
　　“不用害怕。”程复看任声不说话，以为她是害怕又不好意思承认，干脆俯身亲了一下任声的嘴角，然后微微抬头：“我就在客厅，我把房间门开着好不好？”
　　任声小声嗯了一声，手里还抓着程复的衣角没松开。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任声觉得刚刚还不如不开灯，她现在脸上纠结的表情一定很明显……

　　“不然我……”
　　“我手机呢？在客厅吗？帮我拿进来。”任声打断程复的话，松开程复的衣角，装作在枕边找手机的样子，不去看程复表情。
　　程复轻笑，应了声好。
　　任声等程复出去了才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说不出口……

　　程复走到客厅要拿任声的手机，发现刚刚还在播的片尾曲已经播完了，屏幕上显示的是要不要重新播放，程复盯着屏幕看那个重播的符号，如果他和任声能重新回到高三的那个暑假，他会不会把问题处理的好一些，也就不会浪费这么几年的时间，他和任声之间根本不会有现在这些隔阂了。
　　虽然两人和好后任声再没说过有关之前分手的话题，但程复感觉的到任声其实是很介意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告诉任声当年的事情，就有种好像在诋毁她妈妈的感觉，他也不想任声因为这件事和她妈妈吵架。
　　可不能说明，他和任声之间就会一直存在问题。

　　程复曾经想过大学毕业就可以和任声结婚了，他刚好二十二岁，到了法定的结婚年龄。
　　他还记得任声二十岁生日那天，自己一整天都很不在状态，上课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一直在想以前任声曾经跟他吐槽过，为什么女性的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岁，男性的法定结婚年龄却要二十二岁，他当时一本正经的回答应该是因为男性一般都比较晚熟，结果被任声白了一眼，他当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回家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好像是很动听的情话。
　　可现在，他根本不敢和任声提起这个话题。

　　等任声在屋里叫他，他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盯着屏幕好一会儿了，赶紧回了句我在，从桌子上拿了手机进卧室。
　　任声接过手机靠在床头问他：“你刚刚在外面干吗啊，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没什么，站那儿发了会儿呆。”
　　“哦……”站在那儿也能发呆，你也是很厉害了，任声在心里吐槽。
　　“那我出去了，有事叫我，困了就睡，别一直玩手机。”程复又帮她掖了掖被子。
　　“程复……”任声突然出声叫住程复。
　　“嗯？”程复站在卧室门口回头看她。
　　“要不然……”任声停顿了一下：“要不然我给你拿床被子吧。”
　　“不用了。”程复冲她笑。
　　“那好吧……”

　　程复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屏幕发呆，突然手机的微信提示音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发现是任声发来的，只有三个字：你进来。
　　程复拿着手机进屋，发现任声已经从床外侧移到了内侧，背对着他。
　　“怎么了？”
　　“你进来睡吧，沙发太小了，你睡着肯定不舒服，我要是说我睡沙发，你肯定也不同意……”
　　程复站在那儿看任声背对着他，却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像是为了说服他，也像是为了说服自己。

　　任声其实是个很贴心的人，高中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点了，那时候他们几个关系好的同学偶尔会一起出去聚会，因为大家都是学生，基本上就会选择吃自助烤肉、自助火锅这种相对便宜又管饱的。那时候任声总是坐在靠外的位置，方便自己可以帮他们去拿吃的，如果有人的杯子空了，只喝白开水的她就会帮忙倒水，喝饮料她就会问他们还要不要喝，自己可以帮他们再去饮料区接。
　　她一直这么贴心，即使自己可能不方便。

　　程复半晌不答话，任声听不到回应，扭头去看，发现程复就站在那儿，一副好像在看着她发呆的样子。
　　等到任声扭头看自己，程复才如梦初醒一般的开口：“那你帮我去拿你那套……中性的宽松睡衣好吗？”
　　“好，我去给你拿衣服。”任声边说边从被窝里面爬出来给程复找衣服。

　　程复站在洗漱台前刷牙，嘴里都是甜甜的泡沫。
　　任声不喜欢任何有关薄荷的东西，很多人会觉得薄荷味的牙膏刷起来很清爽，任声却会觉得太辣了嘴巴受不了，所以任声的牙膏选的基本上都是水果味的。
　　程复有时候会在这里呆的晚一些，任声就不管他，自己先去刷牙洗脸，程复就会等她刷完牙了去亲她，尝她嘴里有点甜的水果味道。
　　任声抗议了很多次，说自己刷牙了，他没刷牙不许亲，后来看程复老是不听，就拿了一只新刷牙给他，任声刷牙的时候，程复也得在一旁刷牙才行。
　　程复忍不住笑，然后看到了镜子里自己含着牙刷，满嘴泡沫傻笑的样子，摇了摇头。

　　等程复洗漱完，换上那套中性的睡衣进了卧室，发现床上已经多了一张被子。
　　任声在程复询问之前抢先开了口：“我晚上睡觉会抢被子。”
　　任声的床是一米五的床，平时她一个人睡的话完全足够，还会觉得床太空，所以她就买了很多抱枕，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把它们全都放进自己的被窝里，睡起来就会特别有安全感，毕竟她自己一个人住，很多时候又喜欢想七想八。
　　宋绵偶尔过来睡的时候就会吐槽她买太多的抱枕，她都没地方睡了，叫任声收几个起来，不然她晚上全给踹床底下。所以她刚刚只留了一个抱枕在床上给自己晚上抱，其他的全塞进柜子里了，但因为又拿了一床被子出来，还是觉得有点挤。毕竟现在天气冷了，被子都换成厚的了。任声又喜欢盖大被子，她的被子买的都是200乘以230这个大小的。
　　任声真的头一次想改变自己的这个喜好……

　　“你的那些抱枕呢？”程复记得任声床上总是放了很多抱枕，偶尔他进屋叫她起床的时候会看到有那么一两个落在床脚，估计是被她踢到床下的。
　　“……收进柜子里了。”不然床上肯定睡不下两个人和两床棉被。
　　“哦，要关门吗？”程复怕任声会不自在。
　　“都行……”她其实想说不关来着，但她觉得如果说不关的话，程复可能会觉得自己是因为不信任他，才不想关门的。
　　“那就不关了。”
　　“好……”她得承认程复还是很贴心的。

　　等程复向床边走过来，任声就立马缩回被窝，又背对着他了。
　　程复掀起被子的一角躺下，和任声一样的姿势侧躺着，看任声把被子裹得紧紧的，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
　　这是他们俩第一次同床共枕，他们和好的这么些日子里，任声没有留自己过夜过，他自己也没提出过，这次真的是因为宋绵的误打误撞了。
　　其实程复不是没想过，好几次亲吻任声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气血上涌，等他冷静一会儿，想开口询问任声可不可以的时候，他都发现任声在看他，脸上还有着红晕，眼睛里还有水汽，可其中还夹杂着几分清醒，好像在想他到底会不会问出口，如果他真的问出口的话估计任声已经想好拒绝的理由了吧。
　　于是他沸腾的心立马就降温了，然后起身。

　　床上有震动的声音，是任声的手机，程复看她在被窝里摸索了一下，把手机拿出来看，摁了几下手机后又把它塞到枕头下，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像是怕自己的动作会打扰到程复的睡眠。
　　程复看着任声的后脑勺，发现她好像真的打算这么一个姿势直到睡着，干脆开了口：“你确定你要一直这个姿势吗？”
　　任声没睡着的时候应该是喜欢翻来翻去找舒服的姿势的，从她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就能看出来。
　　“嗯，我喜欢左侧卧睡觉。”其实她喜欢右侧卧睡觉来着。
　　“我背过去睡，你想翻身就翻身吧。”程复说完翻了个身，背对着任声躺着。

　　任声听见程复衣服与被子之间布料摩擦的声音，又等了一会儿，才忍不住翻了个身平躺着，她歪过头往程复那里撇了一眼，程复缩在被窝里的样子好像有些可怜。
　　“你不用一直这个姿势……你可以平躺着，等我往右边侧躺，背对着你的时候，你也可以往右边侧卧了。”话说出来任声就觉得自己矫情，明明都躺在一张床上了……但这样就可以避免四目相对，干柴烈火，一时冲动了。
　　程复闻言翻了个身，也仰卧着。
　　两人都看着天花板，一时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