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隐还香（穿书）》偃吉

6、赴宴3

　　子夜这人，没什么野心。重活一世，上辈子的经验告诉她，接触的层级越高、事情越多，就越是在大雾弥漫的漩涡上打转，像把命悬在风尖浪口上。“天下纷纷，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因一个利字衍生出的万事万物纷繁复杂，各方阵营时刻变动拆分组合。妄想靠步步为营、升级打怪的方式看清把握这所有局势，却分分钟被不同的人所定位利用，需知下棋者也是他人棋盘中的一子。

　　正因如此，子夜上辈子说是为国殉难，却连到死的那一刻，也不知是何派暗流势力动的她，能确定的只是她挡了别人的道，或者说连挡道都不算，她只是那颗为挡道者处理局部事务的螺丝钉。

　　所以莫名其妙地死了后，又神迹般地穿来异世，子夜是真的佛了。没娘亲爹也不疼，行吧，她自己玩自己的；喜欢的人不喜欢她，那她也对他爱搭不理；就连来到这与一帮权力中心的后代子女接触交流，也是兴趣了了；对像她姐姐那样，看似无意巴结，其实暗地里用力拉近距离，想借此稳扎京都名媛圈的行为更是没多大兴趣。

　　然而，人不仅得思危，思退，还得思变。人的幸福生活，不是靠逃避就能得来的，不说时刻保持冷静的大脑，坎坷前行，拾级而上，最起码，该做的保障措施得做，该陪的笑脸得陪。

　　是故，当周围的贵女向她问候交谈时，她是仔细别得罪着的。至于那时不时拿眼刀子剜她的薛凝，子夜却是不怕的，自己错不在先，且面对好人你笑脸相迎是应当，面对喜欢咬人的恶人，你笑脸相向她也是要咬你的。幸运的是这种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的不多，否则天下就大乱了。

　　子夜还发现，在这场宴会上，一桌的名流贵女，对她这秦四姑娘倒是兴趣不大，加上她这无功无过的反应，对她也多是点头问候几句便了事。与己相反，秦泠月得体又不失风趣的言谈为她带来了不少话题与关注。

　　子夜认真听了两耳朵，大家聊的多是些时兴的衣物妆容，和京城最近热闹的表面趣事，至于深宫大宅的秘事，大家却是不约而同地没敢深谈。

　　听着听着她便不感兴趣了，低头的满汉全席却是甚合她脾胃的。所以，当偶有那么几个人余光扫向子夜时，她都是脸带微笑、端庄淑女的，但仔细看会发现，她的腮帮子似一直嚼动着什么，待有人认真看向她时便又停了。

　　如此又过了半刻钟，子夜肚子便有点撑了，哎，谁叫她的吃货嘴，穿到了宿主的小鸟胃身上呢，见这席面一时半会儿也散不了，便想着去没啥人的地方溜达溜达消消食。

　　她向秦泠月禀明了一句，后者恩了一声，她便趁众人聊得酣畅时悄悄地退下了。

　　因为宴会前碰到那个人，子夜现在不想再去刚才那个小池塘了，即使那里景致不错。

　　想着便朝相反方向走去，寻找一些人少景美的地方。她识路能力还行，即使走得有点远了，她记住一些地标和关键性转角，一会儿也是寻得回的。

　　她记得，古人建筑布局，喜坐北朝南，且以东为尊，是故那里人相应也是比较多的。她并不想引起别人注意，一路便朝花园的西北角走去了。

　　果然，没走多久，便看到一个清幽秀丽的小树林。只见佳木葱笼，奇花闪烁，鲜有人迹的石径有不知名的彩蝶翩飞着，子夜看着看着只觉自己和那些无人注意的草木一样静静地生长……

　　就在出神出得快“入定”时，子夜忽感脑后平空起了阵小骤风。想都没想，下意识避开了。

　　待回眼却见薛凝不知从哪冒出来后又站在那里，怒眉微扬地看着她，刚才貌似要偷袭她而扬起的手还没放下。

　　子夜的声音冷了冷：“同是侯府嫡女，你是吃了豹胆么，竟敢偷袭我。”

　　“哼，嫡女？你还真想诓我不成？我这几年常在京城走动，哪家命妇贵女不知道？你怕不是没落侯府里哪个贱妾生的见不得光的庶女吧？眼瞧着嫡姐姐快要嫁出去了，自己也巴巴地求着跟了出来。”薛凝嘲道。

　　原本对她的嫡女身份还有几分相信，但从她与秦泠月交谈有生疏之感时就起疑了，而且刚才看她这闪避的身手，哪有半分不足之症的样子？之前不得出门八成就是身份低不被允许出门，哪是宴席上旁边人嘀咕的什么弱不禁风出不了门。

　　薛凝越想越是来气，一个卑贱的丫头片子，仗着自己年纪不大，装傻充愣间竟敢对她随意顶撞。教训这种不知轻重的人，舍些侯门气度又有何妨。

　　想着便又竖掌成刀，脚步乘风，朝子夜迎面袭去。

　　子夜只心想：可能无意间又惹到这个疯癫丫头了，没细想，脚步一错，便避开她的迎面攻击，待薛凝回手要抓时，子夜蕴力以右臂格挡，再微下滑成掌把她的手腕震开了，薛凝只觉手骨一痛，心下愕然，只道这小贱人竟有几分真功夫，当下也不敢懈怠。

　　薛凝抱着手，微下蹲旋腿一扫，快而飒飒有力，可还是被子夜一个原地点脚、借力速退就避开了，薛凝自是追上前，借力弹起后又是横空一脚，直往子夜胸口踹去。

　　子夜原先只道薛凝是将门之后，会点拳脚功夫并不奇怪，没想到下盘功夫却是如此稳健，倒不像花拳绣腿了，像是专门练过些时日的。

　　脑子里电光火石，身体也跟着一个空手后空翻跳到薛凝身后，化了刚才的攻心一脚。

　　可恶，腰竟然有点疼了！这宿主身体真的不是一般病弱啊！若不是自己还锻炼了几天，此刻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要被教训一番了。

　　想了想，继续打下去也不是办法，毕竟薛凝打她，她是不能还手的，她们也不能正面交锋，否则鼻青脸肿出去了，谁都不好看，尤其是她，回到家说不定还会被老爹骂。所以她只能挡和躲，但是光这也是技术活啊！她今天可不想这副像林黛玉一样的身体折腾折腾着就折在这里了。

　　于是忙摆手道：“我错了，我错了，薛姐姐，我错了还不行么？”

　　见薛凝急匆匆的攻势刹住了，又连忙堆起笑脸说：“薛姐姐是新晋将门之后，我自是打不过薛姐姐的，只是我真的是云麾侯府嫡女，秦泠月的亲妹妹，薛姐姐若是不信，去外头找个有公信力的一问便知，比如郡主娘娘，她今天还问了我身体安好，在吃什么药呢。”

　　顿了顿，看薛凝脸色有所松动却仍板着张脸，便接着说：“薛姐姐教训我这个笨的倒没什么，怕是怕传出去说姐姐你以小欺大，仗势欺人，毕竟我们侯府的确不如平远侯府了。”说着说着，为了增加说服力，竟真涌出几滴眼泪，以手捂面，一副人走茶凉状。

　　“行了，行了，少给我假惺惺的，你这丫头眼神时呆时狡黠的，真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那点小算盘么？跟我府内那些招人烦的庶弟庶妹一个样。”

　　子夜一愣，她这算是把私仇发泄在她身上了么？“可是…人家真的是云麾侯府的嫡四姑娘嘛。”

　　子夜这回真的有点想哭了，自己好端端一个大家闺秀被别人看成一个小气阴险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她真冤啊，她明明长得那么可爱。做小伏低不是形势所逼么，怎不说她能屈能伸不逊于大丈夫呢，难受。

　　她都坚持说到这份上了，薛凝也不能不信了，加之她认错态度有了，虽然不够真诚…自己也见好就收罢。

　　薛凝“哼”了一声便兀自走了。

　　子夜愣在原地，心里有点哭笑不得，薛凝简直就是一混世小魔王，她这不受宠的嫡女偏偏今日撞枪口了，撞了又不敢硬到底，何苦来哉？

　　想罢也不想呆在这了，临走前，子夜回头朝小树林旁的假山上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便不急不慢地走了。

　　她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