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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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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婉心里一紧,原来是他,五年过去了,他那张圆圆的孩儿脸此刻已然拉长,露出了男人粗旷的棱角,猛然一见怕是真不敢认了。这个董源是李元吉的贴身仆役,那时她伺候李元吉的时候,没有少和他扯皮。正回忆着,突然听见董源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这么多年了,没想你居然在这里,齐王看见你一定高兴,我带你去见他!”
陈婉心底骤然一缩,本能地避开了他搀扶的手,“不!”
董源皱眉,表情竟然酷似李元吉,让她更为惊恐,却也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并没有忤逆他的可能,不由得垂下了肩膀,放软声调,“小董,你先带我回春风楼好不好?”
董源抽吸,“什么春风楼?”假装骇然地看着她,“难道这些年你居然在春风楼里。。。。。。”后面的话他没说,陈婉也根本不在乎,若是他们以为她做了婊子而放弃她就再好不过,她只是盯着董源看,只见他眉头皱得更深,“我劝你别去了,我刚自那里过来,都烧完了,没有什么可看的了。”
原本那一线希望,终于被残酷的熄灭了,陈婉只觉得脑中又是一阵剧痛,似乎是有一个女子极凄厉地尖叫了一声,不由得让她连呼吸都忘记了。董源看她脸色青白,眼神涣散,不由得有些惊骇,当年她身体好得很,这些年不见怕不是有什么毛病吧?“阿婉,你没事吧!”只见她浑身都在打颤,那声音也如同是冰窖离传来的一般,“我还想去一个地方!”突然陈婉抬头,眼睛亮得刺人,如同疯了一般,湿冷的手指箍在他手上,教他好不难受,却不知秦王看见这样一个疯子还有没有当年的兴致。摔开她的手,假装不耐地问,“什么地方?”
“何计布庄!”
“不也在那街上?都烧完了!”齐王果然料事如神,不过戏还是要演的逼真才有意思,董源挤出怜悯的表情来,“我还是带你去见齐王吧!殿下他。。。。。。”
陈婉却又抓住他的袖子,“不,你带我去布庄!”眼神更加凄厉,倒当真吓人!
董源吞了一下口水,后退半步,再次扯开陈婉抓住他袖子的手,“去便去,反正也是顺路!来人!牵匹马过来!”
陈婉脚步虚浮,却支撑着爬上那战马背上,轻一带缰绳,径直向那火光方向跑去,董源追上她,嘿嘿冷笑,“你骑马的功夫是秦王亲自教的,五年了也没有搁下!”
陈婉顾不得体味他话里的意思,也没察觉他这话说得似乎有些过于响亮,她一心只想快点到布庄去,追寻她最后的一丝依靠。也根本没有注意到对面街上一路兵马领头之人闻声回头看她纵马飞驰而过时惊异的表情!
何计布庄并没有被烧毁,它还是完完整整地伫立在街角,如同平日一样安静而整洁,陈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样的惊喜让她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董源眼里阴冷的讥讽眼神。推开店门门,陈婉直直冲进后院,不禁放声呼唤,“幕怀,宝苓!幕怀!”眼前的一幕却教她猛然僵立在原地,就在那井栏边上,老家人六叔背心插着一把长刀惨死在当地,就在不远的前方,一袭熟悉的青衫倒卧在昏暗的墙角,陈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迈动自己的脚步的,她只感觉这个世界都在摇晃,而她的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一般地笔直向那青色的身影走去。小小的宝苓的头自父亲的怀里探出来,歪出一个诡异的角度,失神的大眼呆呆地看着她。她那一张小脸并没有受到一丝的伤害,一如往日的圆润,此刻却在昏暗的月色下泛着骇人的死白,一道血痕划过她纤细的脖颈,几乎将她的头与身体分开。何幕怀也已经死了,他拼命保护着怀里的宝苓,所以尸体上刀痕错落,那张清秀的温和的,甚至是宽厚得有些傻乎乎的面孔上两道交错的刀痕彻底击溃了陈婉的神经。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手遥伸着,却连哭也哭不出来。
董源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效果,抬头眺望,果然一路黑衣军打着火把向这边疾驰而来,一丝得意地笑容浮上了他的脸庞,低头看了一眼跪卧在泥地上的陈婉,蓬头乱发,恍若疯癫,哪里能看?略一皱眉,伸手将她散乱的发丝略整了一下,假装叹息,刻意地哼了一声,“他们是你什么人?倒也是不幸,这街上烧得厉害,却只杀了春风楼和这家人。”院外马蹄声止,马刺碰撞脚蹬刀鞘声响成一片,董源满意地看见陈婉肩膀猛然一颤,收了笑意迎了出去。
李世民刚进院门便看见李元吉的青衣卫队的几个侍卫气急败坏地冲了出来,在自己面前扑通一跪,却将路拦住了。眉头微皱,早有卫士上来,扯着推到了一边,踏进院落只见院落一角跪着一个白衣女子,虽然角落昏暗瞧不清面目,但是不由自主便心如擂鼓,似乎不停地在喊,是她,是她,真的是她!正要走近,董源却又拦了上来,他与一般卫士不同,韩姨娘视如己出,自幼便和他们一起长大,卫士不敢动他,李世民却如同根本没有瞧见他一样,径直前进,董源追了上去,“秦王,这。。。。。。齐王。。。。。。。”见李世民不理,不免有些尴尬地一笑,惶惶地又拦在李世民的面前,“殿下,这女人脾气可坏。”
李世民眼睛自进了院落就不曾离开过陈婉,此时听他这样一说,却转了脸过来,今日刘文静自晋阳过来,晚上自然是通宵宴饮,李世民面上潮红,酒意甚重,此刻脸上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直教董源心底突突发虚,只听他冷冷轻晒,“我如何不知道她脾气坏?”转向陈婉,语落之时却是眼角微微带笑,董源自知目的达到,自然不会再拦,装作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瞧着李世民缓步走到陈婉身边,陈婉原低头发呆,此刻猛然抬起头来,眼神果然如疯了一般凶狠凄绝,这样远董源也能听见她牙齿格格发颤的声音,只见李世民俯身一操便将她举起,与自己眼睛平齐,眼中光华如炙如焚, “这么多年,你居然一点没变,老天有眼,终于叫我找到了你!”一字一句,如噬如嚼,只教人心惊肉跳。
陈婉却根本没有听他再说什么,也察觉不到他箍在自己肋骨上的手有多么用力,她只是死死盯住李世民的眼睛,仿佛见着了魔鬼一般,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是董源那句,“只杀了这两家,只杀了这两家”,心里恐惧到了极点。原来是他,是他杀了所有收留照顾她的人,以报复她的逃脱!除了他还会是谁?突然一阵刺痛直穿脑髓,一阵凄厉叫声在脑中如同波浪一般此起彼伏,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瞬间变成血红一片,恍惚间李世民的脸更是鲜血淋漓的可怖,颤抖的声音自她喉中发出,“是你!是你!”
李世民将她箍在自己怀中,对她那微弱的声音却浑不在意,只觉得她眼神如此惊惧,似乎有异,将眼角撇向角落那两具尸体,见那男子并不是杨明,不由得眉心微微一抖,再看怀里的人,眼神涣散,已然失去了知觉。
抱着陈婉出了院门,却是侯君集迎了上来,身边是披头散发的一个老者,却是那日请他看歌舞的青州前刺史魏硅,此刻眼神迷乱,恍若疯癫一般,一见他便扑将过来,自有卫士扯住他跪下,魏硅犹自顿足捶胸,嚎啕大哭,“秦王,你答应过我来,决不动这青州百姓。你答应过我来!”
李世民环视四周,这初冬天气,青州极是干燥,这一把火,蔓延了数条街,烧得火光冲天,满街都是流离失所,四处奔逃的百姓,究竟是何人竟然敢在他眼皮之下如此张狂?侯君集已然走上一步,“据周围百姓所说,行凶之人穿着黑衣铁甲军的制服。”
李世民眼皮倏地一跳,“可有看清?”
侯君集沉重地一点头,“虽然都蒙着脸,未着甲胄,但是衣衫绝步会错。”顿了一顿,“黑衫军右营卫牛度今夜早些时候在春风楼劫走了一个歌女,周围百姓都看见了的。”
李世民沉默,转身将晕倒的陈婉交给李蛋,“封闭四门,给我严查。叫牛度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