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花自青》伞有雨鱼与渔

5、伤害的人

　　她并不知道江爸他们心里十分在意她父母的到来，以至于第二天准备的接风宴她是被蒙在鼓里，江淮的舅妈接待她的父母，这让她意外的同时又倍感压力，江爸他们总是那么的体贴，对比他们的索取她如鲠在喉。
　　长辈之间的对话她答不上来，只是听着她妈妈抱怨她要被调去北方心里一时间觉得难堪，在对上江舅妈看过来的嘲弄目光，无力的闭了闭眼。
　　“江淮打了电话给他舅舅了，为了若水的事”，舅妈这话让她不太舒坦，这像是被她要挟来的。
　　可她没办法否认什么，暗地里推了推她妈妈的脚，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若水她不喜欢和我们说这些，她藏的住话”，她妈妈勉强的笑道，脸上多少有些不好看。
　　饭是吃的不开心了，她自顾自的吃着，不再管他们说些什么。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你觉得已经可以放下不去想的东西，突然被提及，就会变得敏感，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自己在意别人说的话往往自己也存在那样的想法，不过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多少不自在罢了。
　　江妈的手术定在第二天的一大早，她先去了趟医生那确定手术风险不大，顺便询问了一些康复治疗方法，走时江爸他们正和她爸妈聊天，她一直知道她妈妈这人说话不好听的毛病，但是江妈十分体贴人，她倒放心两人相处。
　　只是舅妈像防贼一样的提防他们让她心里替父母不值，他们来这无想给她作陪，免她在婆家幸苦，可舅妈这样态度让她实在忍不住，苦于她是长辈不能发作，她只得请求她妈妈容忍着。
　　去医生那呆了会赶紧回病房，进去前气氛显得奇怪，只有江妈在勉强的陪着笑脸，江爸则在安抚她爸爸。
　　“怎么了”，她扫视一圈奇怪道。
　　江妈先看了看她妈妈和江舅妈，勉强对她笑道，“没事，医生那怎么说”。
　　她没追问，安抚江妈道，“没事，和医生那确定了时间，明天您保持好心态，医生说手术成功率很高”。
　　“我放心，你们都在呢”，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江舅妈，不知为何她读出了警告的意味。
　　“你爸妈难得过来一趟，不如你陪他们出去走走，你婆婆这有我在”，江舅妈并未在意江妈的警告，话语里毫不掩饰要赶他们走。
　　她侧身看看坐在一旁的爸妈，他们脸上僵硬的表情让她的心抽了抽，她妈妈那么怕坐长途车的人为了来看她吐了一路，还有她爸那么好面子的人却在这里忍气吞声，她可以什么都忍着，但是她的父母不行，她深吸了口气，正要说话听见江妈道，“渝盛不是说他明天赶过来吗，你回去准备吧，我这有若水他们在，明天也不用过来了等渝盛一起来吧”。
　　江舅妈的脸上瞬间如同调色盘精彩纷呈，她没什么反应只是看江妈时多少有些感激的意思。
　　江舅妈嘴角微微抽搐，好一会才换了个语调轻言细语道，“大姐不说我都忘了，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
　　她看着江舅妈脸上勉强撑着的笑容忽然就松了口气，还好就这样结束，她险些忘了自己回来的目的，如果在这里争吵真怕没法收场。
　　“我去送送舅妈”，她乘机走开，留给他们几个老人说话，他们既然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不知道好了，只要他们都好。
　　江舅妈淡漠的看了她一眼，抬脚走了出去，她回以一笑，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让江舅妈不满的事，记忆里江舅妈和她吃了几次饭，那时是江淮已经去部队，江舅妈瞧着和和气气她直觉不是好相与的人，本能的想要远离，也就拒绝了几次邀约，可如果是这样记仇应该也不至于。
　　“江淮什么回家和你说过吗”，江舅妈突然和她说话。
　　电梯里恰巧就她们两人，她若不答显得太过刻意，“不清楚，他没说过”。
　　“你们很少联系”。
　　“他有空会联系我”，她自然明白江舅妈的嘲讽，毫不示弱。
　　江舅妈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真搞不懂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结婚就和儿戏一样”。
　　她心跳一窒，面上却不显。
　　再看向江舅妈笑容淡淡，“我们慎重考虑过”。
　　电梯门开了，门外的人迫不及待的进来，他们却不急着出去，直到电梯门将要关闭江舅妈才朝门外走。
　　她不动，面带微笑道，“您慢走，我就不送了”。
　　她其实猜得到江舅妈说了什么，在江舅妈看来他们是吸食他们的蛀虫，她不留余地的羞辱就是因为他们有求于她，可那怎么能算在她父母头上，他们不说多好最起码他们自食其力，如果不是为了她，只怕他们一辈子不会求人。
　　电梯里有人说说笑笑，有人愁云惨淡，她像个旁观者看尽别人的悲欢喜乐，可她忘了自己与他们都一样，在这个世界上苦苦挣扎，活了二十多岁，她在这世上有过太多的麻木，失望，她在说不出那些要让父母过上好日子的话，她只能祈求神明祈求着她的父母平安健康。
　　她站在病房前吸了口气，整理好心情正要推门听见江妈说话的声音，“亲家，真是对不住了，若水她的好我们两个老家伙都看在眼里，江淮他会对若水好的”。
　　她要推门的手一下子收了回去，转身准备在走道座椅上坐会，听见她妈妈答话愣在原地，“若水她很小的时候我们就把她放在她外婆家里，她小时候很机灵，去了外婆家他舅妈经常骂她，她越来越不爱说话，我总记得她哭着和我说舅妈骂她养条狗都比养她好，她那时候才八九岁，我想想都觉得心疼，可是若水她成长的很好，你只要对她好一点她会加倍的还给你，亲家，我们家若水不会说好听的话，也做不了讨人喜欢的事，等你接触久了就会发现你喜欢的东西她都会默默记住想尽办法给你，我对她亏欠了很多，真的，我不是个好妈妈可我希望她过的好，我怎么样都无所谓，真的”。
　　哽咽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她再听不下去大步跑开，她的妈妈是天下最好的妈妈，怎么会不好呢，她捂着双眼任眼泪流下来，心一抽一抽的疼，她一直以为她嫁给江淮，父母应该放心了，事实上无论怎么样他们都不会放心，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她两年的离去伤害的是她的最亲的人。
　　窗外雾色朦胧，一场大雨将至，再过半个月顾城也该下雪了，今年又会是什么风景呢，她裹紧身上的棉衣，至少不会更冷吧，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