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夏之前》沧碎

37、见面

　　谢瓷订的餐馆就在元旦吃火锅的商场附近，也是家挺老的饭店，主做些当地菜系里的菜，味道很值得称道。
　　正月里餐馆客流量极大，临时订本来是订不到的。巧的是这家店老板的女儿与表姐相熟，联系过后特地给他们加了一桌。

　　“煦煦！奶奶！”谢瓷站在店门口，看见一老一少从出租车上下来，挥着手笑得可欢。
　　文煦上前牵过她的手，一边往店里走一边听着她和奶奶笑呵呵地交谈，颇有种奇异的感觉。
　　要说起来，奶奶在谢瓷面前，话可比跟她在一块儿多得多，也许这就是一种投缘吧。

　　谢瓷父母和表姐已经在包厢里了，看到几人进来，忙起身相迎，邀着奶奶坐下了。
　　桌子是个圆桌，谢瓷坐在文煦和表姐中间，对面是三位家长，仅从位置来着很有一种泾渭分明的对峙感。
　　表姐本来是可以不来的，但她不大放心得下。这俩小姑娘一点不遮掩她们之间的关系，哪怕不说她也一眼就能看出来，正因如此，她才格外担心几个家长的反应。
　　她坐在这，要是待会儿气氛不好，也能从中做个调停。

　　但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无论是谢瓷的父母还是文煦的奶奶，都没有在餐桌上提及任何敏感话题，交谈时也十分和善，似乎这真的只是一顿普通的午餐。
　　假如双方真的已经知道了孩子的事，那这样的和谐本身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表姐暗自松了口气，再去看那俩丫头，好家伙，文煦刚好剥了个虾，在蘸碟里轻轻一扫，喂进了谢瓷嘴里。
　　分明是在长辈面前略显出格的动作，但在她二人做来竟自然得让人觉不出一丝异样，更没法张口指责。
　　表姐眉梢微挑，无声地笑了笑，算是放了大半的心。

　　事实上文煦现在有点后悔。
　　她真的只是习惯了吃饭的时候不时给谢瓷喂点什么。这个习惯最初来源于谢瓷缓慢的进食动作看得她不耐烦，演变到现在已经成为了日常，就像自己吃饭一样自然。
　　但这样的行为放在双方长辈面前，尤其是这样的初次会面当中，着实有些不合适。

　　文煦一边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伸出筷子夹菜，一边不动声色地抬头去看谢瓷父母的表情。
　　没有她想象中的……嗯，她其实没想象出什么来。总之就是很普通的微笑，甚至带着一丝亲切。

　　文煦心下有点发愣。
　　她转过头去看谢瓷，这家伙也正张着一双水亮的大眼睛看她，笑意盈盈。

　　这顿饭吃得文煦有点恍惚，直到从餐馆出来，冬日午后明媚的阳光洒在脸上，一种真实感才渐渐充盈在心间。
　　她们这算是……见过家长了？

　　谢瓷的手还被她握着，几个家长正商量下午去哪里打发时间，往来的人群从身边经过，她们就像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在烟火袅袅的人间，过着正月里最悠闲舒适的生活。

　　……

　　七天的年假可谓是一晃而过，但这个长度的假期确实是久违了，以至于文煦再踏进学校的时候都感到了一丝陌生。

　　“年过得怎么样啊？”

　　文煦刚和谢瓷来到教室坐下，就听见班主任的声音传来，抬头一看，果见她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文煦一瞬间有点心虚。
　　年倒是过得挺好，吃吃喝喝顺便还见了个家长，只是乍一见班主任，骤然就回到了高三的氛围当中，那种割裂感还是相当惊人。

　　“挺好的，吃得好喝得好。”谢瓷一边从包里掏习题集一边说。

　　班主任见状又叮嘱了谢瓷几句注意身体，才晃晃悠悠去了其他人的座位，看着是要挨个巡视一遍的架势。
　　这可把有些人吓坏了，用尽毕生的演技才不着痕迹地将正在赶的作业蹭到抽屉里藏好，装作正在复习的样子镇定地与班主任对答。
　　待转完一圈后，班主任又绕了过来，敲了敲谢瓷的桌子：“你们两个跟我来一下。”

　　文煦眼皮一跳，同谢瓷对视一眼，起身跟着班主任走了出去。
　　许清与刚到走廊，与走出教室的几人正面相碰，她跟班主任打了个招呼，有点担忧地看着她们走向了办公室。
　　在此之前，许清与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对去往老师办公室的学神产生担忧这种情绪。

　　“咋了？”朱缨从厕所出来，看到许清与站在教室门口跟个雕塑似的望着办公室的方向，吓了一跳。
　　许清与深沉地看向她，没有说话，眼神却胜似千言万语。

　　“？？？”

　　现在离晚自习上课还有好一会儿，办公室里一个老师都没有。
　　“坐。”班主任指了两张空椅子招呼道。

　　文煦和谢瓷各挑一张坐下了，抬头见班主任表情依然笑眯眯的，气氛也和谐得很，心下微松。
　　尽管知道班主任应该不是为这事儿叫她们来，但做了贼的人总免不了心虚。

　　“你们应该知道吧，二月底咱有一个高考百日誓师暨成人礼活动。”班主任顺手拿过日历摆到面前，“学校想安排一位学生家长代表上台发言。”
　　“我的想法是，你们两个的家长要是有谁有空，可以来观礼，然后做个演讲。”

　　文煦顿了顿，说：“我奶奶就算了，她不太方便。”虽然老人家身体还算硬朗，让她来观礼可以，但在这么多陌生孩子面前讲话她必然是不愿意的。

　　“……我回头问问我爸妈吧。”谢瓷说，“他们不一定有时间。”

　　班主任有点无奈，倒没什么埋怨的意思，只是又有点心疼这两个孩子。
　　这样的成绩，放在哪个家庭都是父母的骄傲，遇上有些家长那是恨不得捧在手心里。
　　偏偏这俩一个年纪轻轻就没了爹妈，一个身患重病，父母又常年不在家。好在两个姑娘关系好，彼此也能作个伴，不至于太难过。

　　“文煦文煦！老师找你们干嘛？”

　　文煦出了办公室就远远看到两个人杵在教室门口，一走近听到朱缨压低了声音的急促发问，她看了一眼许清与，好像明白了什么。
　　谢瓷看了眼四周，没人，低头沉痛道：“老师问我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
　　两双眼睛睁圆了直愣愣地望着她，那小心翼翼、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得谢瓷没忍住笑出了声。

　　文煦有点无奈地揉了揉谢瓷的发顶：“别吓她们。”

　　“啥呀？骗我呢？我还担心你们！”朱缨看看这，看看那，不干了，伸出手要去挠她们，被文煦拦住了。
　　文煦轻笑道：“行了行了，快回去学习，待会老师来了。”

　　朱缨啧啧摇头，显然是被这对狗情侣气得够呛，头也不回地进了教室。
　　许清与落在后面，仔细打量了一番文煦两人的神色，轻松得不似作伪，谢瓷的脸色瞧着好像也比年前红润了点。

　　好像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她推了推眼镜，弯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