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东风烈烈

11、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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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贵儿放倒门口二位，哼着小调拐到露天的船廊上来。船面对天空着，不设遮挡，摆了几桌酒席，船客喝酒赏月，助兴的歌舞奏乐，热闹的不行。
　　“噢……上面的是一般的老板，下面的那些才是正主儿。”他把仆人的发髻拆开，重新挽了一半，袖里掏出发冠带上，再把不起眼的外袍扒了，露出中衣来。走几步换个步调神态，出现在船客面前的，俨然是位玩的热了脱掉外衣的小公子了。偏又生的俊美异常，眉眼弯着勾人，悠悠地走出去，好多双眼睛齐齐偏了一头，姑娘们掩面偷瞧议论，大胆好客的船客，直接上前来搭话——
　　“这位公子快过来，玩累了吧？坐下来喝几杯！”
　　“公子贵姓阿，是哪家老爷的令郎？”
　　“生的这样好，不知可否有婚约……”
　　曲贵儿统一不答，笑嘻嘻地走到一桌寻个空位坐下了，桌上的好事辈还没来得及上前，就见着他啪地把手拍在桌上。缓缓移开，那下边是块颇有质地的腰牌，一般的这种腰牌，中间都是姓氏，他这块，单讲花纹就不大一样，也没有什么姓氏，但是绝对是可以代表某人身份的一个字。
　　凡是收了长春舫请柬的，没有哪个是寻常百姓，自然都是识货的人。一时间，曲贵儿那桌统括所有好奇着靠近的船客，瞧清楚了这块御赐的东西后全哑了下来。直到靠的比较近的一个吹胡子瞪眼地惊呼出来:
　　“我的天……是福……小福爷！”
　　此话一出，整个船面儿都静下来了，只有过水的声音哗哗地回荡。
　　唉，没劲，我这么讨人嫌吗？他不开心地想。
　　小福爷，尤其在江南这块做生意的人心里，那可是神话传说似的人物，飘飘忽忽神秘至极。真见到了，惊吓度不亚于真的见到天上的神仙下凡。
　　更何况，这么年轻。
　　刚刚还想把自家女儿安排出去的几位老爷巴不得扇自己耳刮子，这可不是和太岁安排上了么？
　　震惊归震惊，船上的还是老狐狸，虽然比不上下边藏着掖着搞事情的一摞，该有的精明质疑一点也不少。
　　“您……真的是小福爷？”反正牌子看起来是不假了，人是不是真的，还可以怀疑一下。
　　“如假不包换，什么话这是。张老爷，年头咱们还做过生意呢，我记得你要我打听……”
　　“哎哎……记得记得，小福爷上心了呵呵……”问话的张老爷连忙打断，生怕他继续抖罗点陈芝麻烂谷子出来，不信也得信了。
　　“这好歹还是个喜庆节日，可真戳心肝呀，在座的各位，和鄙人做了哪怕一分钱的买卖，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他把手塞进袖子里，抬头笑眯眯地看着各位。“平时我是藏着掖着了点，听说你们念我得紧，赴你们的愿来了，又怀疑上了，真心寒——谢老板，李老板，你们两个说对不对？”他看向桌上和他对面的二人，脸上神情倒像真心问般，春风满面，咄咄逼人。
　　“这……没有的事。”两位冤大头立马脊背一紧，其中姓谢的，正是刚刚想撺掇亲事的热情船客之一，被逮上了，心里苦不堪言 。“谢老爷，令媛芳龄几何呀？可在这长春舫上？”曲贵儿慢悠悠地问道。
　　“小女不争气，二八长一，未曾有过亲事。这会儿正在府中陪长辈过节，没带出来。”谢知府颤巍巍地回答。“稀奇，我又没问你可否婚嫁，十七么……和我差不多了，没来，可惜了。”曲贵儿转而又问，“李老板，您呢？”
　　“啊？我？我家里不巧……是个公子，在这船上的。阿烨，你过来。“说罢，船边上靠着栏杆的一位黑衣少年踱步过来，乖乖地停在李老板身边，”爹。“
　　“犬子今年十九，大名李建，字川烨，唤作阿烨便是。“和我同年……曲贵儿不禁多打量了几眼，的确也是个赏心悦目的小公子，看起来比他乖巧几分，顺着眉眼，一副温良的五官，身材略显单薄。无论是气质还是，和他那屠户出身的老爹真没有哪一点相像。
　　这肯定是像娘，看来李杀猪的找了个美人媳妇。曲贵儿心里叨叨，问了几句后便转移了目标，不知不觉间挨个把这一片船客的儿女都打听了个遍。众人只道他是小福爷怵得慌，点上头问了便管答，回过神来才发觉不对劲。
　　这小福爷是来专程提亲问话的？怎么就开始围着他转了？
　　不管众人心里怎么想的，曲贵儿把底儿摸完，不由得失望几分，说来蹊跷，这船上的大多有儿女，带来的却也只有李老板一家，那李建也不符合条件。光是听描述大多模棱两可，看来这次消息有误，还是没有找到要找的人。正事倒不是这个……估摸着下边也差不多了。他立马摆上一副不胜其烦的表情，摆摆手起身。“累了，你们自己玩吧，我在这儿你们也碍着，当我没来过，继续继续啊！”说完就转身走回船廊。
　　……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各有所惑，但是有一点感觉是共同的，大家彼此尴尬笑笑，愣是没把那句总算走了说出来。只有阿烨，脸上依然没什么波澜，眼神慢吞吞地移到那个年轻的背影上，锁住了腰上那块御赐的牌子，直到他消失在拐角，再也看不见了，才慢慢收回眼神。
　　经那真假还有待商榷的小福爷来这么一回，大家接下来的话题更加热闹了，乐师舞女们赶紧接上，比之前还要吵上几分。该敬酒的敬酒，吹牛的吹牛，不时就听到几个有关小福爷的，添油加醋的江湖轶事，不管是不是真的，船客们就当见过一回世面了，又给这位传说人物重新编排了一番形象。着实天马行空，贻笑大方。
　　“爹，我肚子不舒服……”李老板正谈在兴头上，没等阿烨说完就挥手让他去了。黑衣少年微微低头，转身往小福爷消失的方向走去。
　　“哎哟天啦……我这回真的了不起了，小福爷也在这船上？“船后方的舱顶，一位浑身漆黑的女贼趴着观望，嘴里忍不住感叹，愈发觉得此行不虚。就是角度不太好，半天了只瞧着小福爷的背，太可惜了，有传说是个美男子呢。她就地一滚，从边上无声息地落了下去，慢慢直起身来，确认眼前空无一人后回头——
　　黑衣服的少年明显受到了惊吓，呆站在原地盯着这位不速之客。
　　不是吧，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