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东风烈烈

10、哑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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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俞杰一愣，但很快就微笑起来，“小兄弟一表人才，定不是寻常仆从，也是福爷重用的，鄙人孤陋寡闻，不曾认出，不知何出此言？”曲贵儿像听了天大的笑话，哎哟地笑起来，“王老板您这说的，我在您口中倒真像是个大人物了！”他放下一支筷子，留一根在手里，在桌案上随便划拉着，“没事儿，我多嘴。王老板，招呼别的贵客去吧，我们自己能吃能喝，会看会玩，自在。”王俞杰摸不着这个后生的路数，只得应了准备往边上去，眼睛一遛弯，看到了曲贵儿在桌上蘸着菜汁划拉的鬼画符，背上又出了一层冷汗，情不自禁地抬头直视这位仆人的眼睛。
　　曲贵儿没画特别的，单是个箭头，方向不正，顺着只能摸到王俞杰主人座儿的半只扶手。但倘若有心，用巧力掰上一下，就会知道长春舫这厢舱里，藏了多少精妙。
　　见长春舫的机关核心被道破，王俞杰脊背不由得发紧，本着那几分生意人的狠劲下了今天的歹心，如今更像是犯了太岁。没想到出师未捷，先被身边的仆人杀了威风。他盯着曲贵儿的脸，年轻人却好像早就料到他会如此吃惊一般，毫不避讳地笑眯眯着，甚至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不胜劳烦之意溢于言表。
　　王俞杰根本没空再去腹诽曲贵儿的举动如何失礼，他按捺住心里的不安，逢迎着再敬了几桌达贵，不动声色地移到了暗处，轻轻咳嗽两下，身后的黑暗里悄无声息地浮现了一个人影。“查到了吗？”王俞杰低声，“没有查到具体，只有些无关紧要的。”行事诡秘的小福爷，查不到才是预料之中，要真查清楚了，他才觉得有鬼。王俞杰正欲支走探子，无端地又浮想起曲贵儿的笑脸，忍不住追问一句，“都查到什么？无关紧要也说。”“是。只打听到小福爷确实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有老妈子曾经在幼时他府上做过工，人已经死了，但有消息传出小福爷的本家，以前也是江南这边坐商的，姓曲。”
　　“什么！”王俞杰脑袋进了烟花似的，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猜想炸的七荤八素，“哪个曲家，全名呢？查不出？”“回老爷，江南行商多之又多，人如流水一拨又一拨，听消息的说法，也不算什么久远的大家，曲姓寻常，消息又捕风捉影，有待实证。属下无能，实在难为……”
　　“你下去吧。”王俞杰定了定心神，觉得自己被曲贵儿闹得实在有些草木皆兵。走出暗处，转几下又看到小福爷那桌，不由得怔了怔，案边只有闷声喝茶的小福爷，那位浑身上下都不正经的小仆从却没了影。
　　“这……小福爷，您带来的那位小兄弟怎么不见了？”小福爷摸了摸茶杯，“嫌闷，跑出去，上头去了。”他放下茶，淡淡地对王俞杰说到，“他说时候也差不多到该说正事了，他只是一介下人，不宜在侧旁听，希望王老板不要有诸多顾忌，出去了也算是玩耍逍遥，反正，”他顿了顿，最后还是选择完整转述，“上边的美人儿可比看一群腌脏糠菜皮子似的男人舒服。”
　　“哦哦……”王俞杰尴尬地回到，”小兄弟说话……倒颇有趣味，能够结交这样的，也是小福爷您的运气啊！“小福爷听到这话，又端起来的茶明显荡了一下，好像呛着了，露出微微发难的神色。即使如此，也保持着语气的平缓，有那么一点咬牙切齿地接了话，“……那我的运气看来不太一般。”
　　“……哈哈。”王俞杰压住心里那句所感略同，打着哈哈离开，回到自己座上细想着。如果说曲贵儿才是真正的小福爷，那么他的表现就全是在暗示自己，他已经知道我此邀不纯，碍于不清楚我的目的理应留下与我打探便于对策才是……可他却半途离开了，难道说只是我多虑，这真的只是个我不曾了解的江湖怪人？是个普通随从装神弄鬼？可他又姓曲……
　　王老板此刻觉得，以往没有哪桩生意能比这更难办，他有点后悔自己布这个局了。他像一只被猎物卡了喉的蛇，开始饱含猜疑地为能否消受焦虑起来。
　　王俞杰轻轻摩挲着座位的把手，长春舫在黑漆漆的河水中前行，时不时随着风浪荡几下，离岸边已经很有一段距离。就算是条天大本事的妖蛟，在我的船上，就只有搁浅的份！王俞杰下了决心，恶狠狠地想到，今天这小福爷若不能乖乖化为己用，除掉日后也能安生，反正谁让他神神秘秘，没了也不见得多怪，反倒便宜了这江南的大小不干不净的商户，叫他王俞杰替他们打开了被小福爷一手垄断的财路。想罢，他便抬头斜睨了座上的小福爷一眼，小福爷低着头，始终盯着手里的茶，孤身一人坐在那里。年轻人！王俞杰心里暗自嗤笑一声，自己放松起来，但心里还是梗在曲贵儿身上，他摆摆手，招仆人上前来。
　　“出去，盯住小福爷带来的人。“
　　小福爷坐着低头不动，盯住手里曲贵儿最开始端来的茶。暗色漆釉的瓷杯子实在是上好的质地，比铜镜还显亮，从他的角度可以把王俞杰那边看的一清二楚。他看着那个仆人闪身消失在了暗处，嘴角微微上扬，抿了口茶，便把杯子放下了，稍微用了点劲道，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
　　就像午时已到的斩头令，砸在地上的声音。
　　舱外。
　　“听闻先生治家有方，小女……”曲贵儿嘴巴里哼哼唧唧的，在来时的木梯上歪着步子上楼，又看到那个突兀的狮子头，他蹦上前敲了敲，仔细听了会，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便放开了继续上楼。
　　总算是见着出口，曲贵儿刚探出个头，就瞧见王俞杰的两个仆人门神似的守着，戒备地盯住他看。他缓缓走出来，眯起狭长的双眼，嘴上浮出惯常轻佻的笑意，“小兄弟不容易啊，中秋节还忙的，不过你们主子这一拨儿事成后，一开心，赏可少不了的吧？”仆人本着戒心，没想到这位如此健谈，被说的愣住，不料曲贵儿猛地上前，“还是说，你们主子是个抠门的，小气鬼呀？”两人遭了突如其来的一下凑近，本能地后退。却觉得踩在云端，眼前发起花来，舫上五彩琉璃的灯糊成一旋儿天昏地暗黑下去，不由得软软地倒下。曲贵儿适时地一伸手，搭住二人，悄无声息地把他们放在地上。他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耳上不伦不类的红穗子在彩灯陆离的映照下镀上奇异的光晕。他起身，腰间一块牌子若隐若现，刻着御赐的图案，翻面是复杂的纹路，乍一看过去，就像是一个福字。
　　“都辛苦了。”曲贵儿笑着说，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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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始打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