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域》周子圭

45、第 45 章

　　参商正在赶路，却突然被万俟达粲给叫住了。
　　“参兄，你这是要去医兽司看望洛兮姑娘吗？”
　　参商停下脚步，转身回复了两个字——“没错。”
　　于是万俟达粲便将手里的灰色布袋递给了他，并嘱咐道：“这是之前藏起来的药材，麻烦你带给洛兮姑娘。对了，这事儿其他人都不知道，包括余主事和长生医师他们。”
　　参商点头“嗯”了一声，他知道万俟达粲因为孙承最终离去一事，心情一直都很低落。参商原本是不会管这些闲事的，但就算是为了感谢他帮助程洛兮，于是便也安慰道：“世事虽然难以捉摸，但因果轮回、报应不休，作恶之人总会得到惩处的。你需要的是耐心等待，为孙承、也为自己。”
　　万俟达粲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于是参商挥了挥手以示告别，然后便匆匆离去了。

　　参商一进医兽司，便迎面撞上了石长生。
　　石长生面带微笑，看来心情还不错。“参兄，是来探望小兮吧？正好她醒了，余师父也在里面。”
　　参商没有说话，只是向他报以微笑，然后便朝着程洛兮的房间疾行而去了。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坐在床边的余主事和背靠床沿的程洛兮皆扭头看了过来。
　　“余主事、洛兮——”参商打过招呼，便也拉过一个木凳坐了下来，“这是万俟达粲让我带过来的药材。”
　　自参商从石长生那里得知程洛兮已经苏醒，而且余主事也在一旁的时候，便料定程洛兮已经将医药司一事的前因后果，统统都向余主事和盘托出了，所以他便也不做隐瞒了。
　　“这都是些止血消肿的药材，我待会儿把它们放进药库备用就行了。”
　　程洛兮虽然已经醒转，但脸色十分苍白，声音也很虚弱。虽说她是要自己把药材放进库里，但余主事却一把接了过来。
　　“兮儿去医药司的事，你也知道？”
　　“嗯，没错。她在行动之前跟我提过，当时我不怎么放心，所以就悄悄地跟在了后面。后来果然出事了，于是我便和万俟达粲一起把追查而来的守卫给引开了。然后再次见到洛兮，就是百里昀将昏迷不醒的她给送回医兽司的时候。”
　　参商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算是把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勾勒出了个大概来。余主事并不知道当时因为孙承一事，医药司里增添了守卫的力量，所以凭这帮通过了堂府选试的小子，倒也是可以成功脱身的。其实就算是增加了守卫，参商若真想逃脱也不可能被抓住。但当时他跟万俟达粲一起，目标难免有些大。所以后来被围住之后，参商便直接放弃了抵抗。一来是不想被万俟达粲发现他真正的实力，二来则是权衡了被抓与逃脱之后，参商觉得若是由他们俩直接抵上去认错，倒比来日里彻查当日之事，要更能保护程洛兮的行踪些。
　　余主事点了点头，觉得参商之言跟程洛兮所说的相差无几，前后因果确实衔接得上。
　　其实事到如今，有关潜入医药司的原因、过程，乃至在药库的地下密室里所经历的一切事情，程洛兮都是丝毫没有隐瞒余主事的。而唯一闭口不言的，只有她和参商计划背立万俟达粲之事。其实这点不说也罢，毕竟计划全被打乱了，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实行。
　　“好了，我还要去巡查铁牢，你们兄妹二人慢慢聊吧。”余主事说完这话，拎起药袋便起身打算离开了。可刚跨出房门之际，又回头补充了一句，“参商，走的时候来拿盒药膏吧，百里昀那小子用得上。”
　　参商赶紧“嗯”了一句表示回应。

　　“我看你面色苍白、气血不足，怕是要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把手伸过来，我替你看看。”余主事刚走，参商便转头说道。
　　程洛兮自然是乖乖地就把手给伸了过去，“师父勒令我半年之内，不准再出医兽司了。我自以为是地撒了这么大一个谎，结果却被师父和师兄给一一揭穿了，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给塞进去！以后我是再也不敢隐瞒他们什么了！”
　　“余主事吩咐的没错，你确实不该再出去瞎折腾了。还有，以后就安安静静地给我待在医兽司里，不要再多生事端了！”参商一面替她把脉，一面说道。幸好，脉象微弱却很平稳，病情还算乐观。除此之外，参商能明显感受到程洛兮体内只有一股力量在流动，没有其他力量冲破封印的痕迹。看来封印暂时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一切都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当中。
　　“哥——”
　　看着替自己把脉的参商一动不动地愣在了那里，就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程洛兮忍不住一声轻呼。只不过，在外人面前叫参商“哥哥”是为了掩饰他们俩作为樊家义兄妹的身份而已，其实私底下程洛兮一直都是直呼其名的。所以她突然叫了这么一声，参商一时之间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
　　“——就是想这么叫一叫”，这次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之后，程洛兮才突然明白自己原来真的还有很多不舍。
　　看着程洛兮一脸傻笑的模样，参商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随便你——”
　　“——哈哈——哥哥——参商——哥哥——哈哈——”
　　程洛兮接连叫了好几遍“哥哥”，叫得参商都禁不住扶额叹息了——唉——
　　“对了，母狐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参商突然想到了这么一件事情，赶紧把话题给岔开了。
　　“师父和师兄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他们还替我给母狐送过安胎的药。可师父又不让我再继续多管此事了，但我还是不放心，打算等过段时间再跟师父他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再帮帮那母狐。”
　　“就算是要继续帮助那母狐，也一定是在不牵扯进自己的前提下，明白么？”参商其实已经打听过了，那一批供高一届堂府学员训练的猛兽，多半是历经数役存活下来的妖兽。也就是说，母狐很有可能是拥有强大灵力的妖族成员，在不幸被抓之后便一直顽强求生。所以在这一点上，参商其实还是带着些对同族的恻隐之心，希望能帮上它的。但无论如何，程洛兮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程洛兮赶紧点头，“放心吧，我会小心行事的！”
　　参商向来就不是多话之人，嘱咐完程洛兮要好好休息之后，他紧接着便退出了房间。

　　“这么快就过来了？”
　　参商刚一跨进主堂，余主事就闻声抬头，一脸和蔼地问道。
　　“我已经叮嘱过她要好好休息了，所以就不再继续打扰，免得让她白白消耗精神。”
　　余主事点了点头以示赞许，“兮儿的情况确实需要静养。所以说，这些日子除了你可以进医兽司探望以外，就不要再带其他人过来了。”
　　余主事此言，参商简直就是求之不得。有他下令将外人挡在医兽司门外，那程洛兮无疑是更加安全了。当然，参商自是不会将这份心思表现在明面上的，所以他依旧是一脸平静地回答道：“好的，晚辈定当谨遵教诲。”
　　余主事“嗯”了一声，转而一脸严肃地问参商道：“我替兮儿把脉的时候，发现她的体内似乎不太寻常。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听闻此话，参商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余主事这是在试探他是否知道封印一事。
　　其实那封印就是参商设下的！当日在乱葬岗时，程洛兮被右双鱼划伤，但所流之血其实并不足以让她昏死过去。事实上，程洛兮昏迷的真正原因，是她的鲜血将右双鱼唤醒之后，四面八方的亡魂便像是认准了她般，纷纷将千年前飘散在虚空之中的灵力注入到她的体内。程洛兮哪里能承受得住这么强大的力量？毫无疑问，她立时便昏死了过去。眼看注入程洛兮体内的力量不断冲击着她的身体，而新的亡魂之力又在源源不断地涌入，参商只好顺手抄起身旁的右双鱼，强行将已经成形的力量之柱斩断，并用父亲留给他的那件名唤“锁心石”的法器，将已经在程洛兮体内的亡魂之力给封印了起来，这才勉强将这个小姑娘的命给捡了回来。当时的情况凶险至极，简直都弄不清这些游荡千年的亡魂究竟是想要尊程洛兮为主人，还是想用这种既诡异又残忍的方式直接将她给了断了！？当时的参商其实是来不及思考这么多的，他直接就将程洛兮给封印了起来。可事后，参商却又有些后悔了。毕竟为了一个才认识不久、其实也没多大相关的人，他愣是搭上了父亲留下的法器。那锁心石可不是一般的物什，而是可以形成强大防御屏障的宝贝！可这下倒好了，锁心石要么只能永远留在程洛兮的体内，要么就是在封印裂开之时破碎成渣。正当纠结是否要趁刚刚形成的封印还不稳定，干脆把锁心石给重新取出来，弃程洛兮于不管不顾之时，参商突然瞥见了那把右双鱼剑身上的铭文，并由此确定了它的来历。这样一来，参商便彻底打消了抛弃程洛兮的念头。因为他确信，程洛兮的将来一定比那块锁心石更加有用！
　　思及此处，参商打定了主意，于是假装坦白道：“其实——洛兮——是有封印在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