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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谋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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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朝勋贵匆匆赶往皇宫,整个皇宫都凝重了起来。
太皇太后居住的安宁宫,很快灵幔高悬,一色麻衣白冠,哭跪了一片。
坐在床沿的梁帝紧了紧握着太皇太后的右手,“都退下吧,朕陪母后一程。”梁帝轻轻说道。
“是,儿臣(臣妾)告退。”纷纷退出,脚步都有些沉重,跪在安宁宫外,旁边还有侍女太监忙着给主子递手帕。
寝殿里很快就空了。
梁帝面露苦涩,左手搭上右手包裹那一双仍带着宝石镶嵌的护甲的枯柴一般的手,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母后,你安息吧,朕答应你的,会做到的。”梁帝手里一阵刺痛,手掌染上了一丝鲜红,原来是护甲刺破了肌肤。
“母后还在怨朕吗?”梁帝面色扯过一丝苦涩,语气平静,手一致保持握着太皇太后的手,又絮絮叨叨说了些绕膝之时的趣事。
这位十四入宫,永入皇家,从此与宫外世界咫尺天涯。
茶米油盐酱醋茶?不存在的,唯有围绕那一位帝王,是她唯一的丈夫,也只是太皇太后心里的单向的唯一。
从怀春少女成长为铁血后宫之主,差得原来真的只是时间啊。
她这一生,周旋后宫,献媚帝王,照护儿女,顺带还得维系家族,回顾下来,可曾无欲无求,为自己活过。
一抔黄土埋地,太皇太后最后的慈爱真的能消弭兄弟间的猜忌?
“吱呀”,太皇太后的寝殿门开了,一片明黄映入眼帘,是梁帝一只手轻握,背在背后,不露而自威,目视前方,如鹰隼一般。
此刻,他又变成了一个在位三十年的君主,仿佛刚刚在太皇太后床边的不是自己。梁帝上了龙舆,往金銮殿去,背影坚定。
“陛下,微臣在太皇太后病危之际,就密切关注京畿附近,加强巡逻。有一支军队秘密进入离京城不到百里的玉城,只是不出一日就遍寻不到了。想必已经化整为零,秘密潜入京城
了。”
龙案下的身材魁梧,但是面目清秀,身披一副铁叶攒成的铠甲,腰系一条镀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的人禀告道。
“尉迟将军,按计划安排下去,退下吧”梁帝听完尉迟威的话,面色微沉,随后又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母后,迟早走到这一步,你知道的,你知道的。”话语似从梁帝嘴里溜出来的一样,为了让自己坚信自己是对的,不由提高了声音,说了几遍,你知道的。
“宣秦王觐见。”曹吉祥传了梁帝的旨意。
秦王,梁帝第三子凌涯,母族是根基深厚的世家大族崔氏,虽然其母妃是庶出,秦王也算崔氏身份最高贵的,得到崔氏一族的支持也是毫无疑问的。
***
是夜,皇宫外火光冲天,映亮了半边暮夜,一轮圆月如泼洒浸透了红色染料。
皇宫刀剑相接,发出铮铮叮铛的声音,在夜色渲染下,越发诡异,如提锁链而来索命的黑白无常。
今夜注定是无眠之夜。
逍遥王凌霄携部分精卫直逼皇宫,意图造反。
逍遥王本是梁帝一母同胞的大哥,从小乐武厌文,拜前西北大将军尉迟烈,也就是尉迟威的父亲为师。
武艺绝绝,十三岁就随军平攘外西北边境,战功累累,很快在军队中也作为除去皇子身份的保家卫国的战士站稳脚跟。
肃军有纪,边境百姓也都对逍遥王敬仰非凡。
作为梁国嫡长子虽未被封为太子,却也是最接近皇储这个位子的皇子。
梁帝站立在金銮殿侧殿的案桌旁,右手慢慢地转动着左拇指上戴着的和田玉扳指,面上所有
所思,像在等待着什么。
“陛下,逍遥王的人马自己攻入南门,往金銮殿方向来了。”大太监曹吉祥双眼微红,从殿外快步进来,略有紧张,声音都不由提高了几分,又叫了声陛下,“奴才恭请陛下先从暗道出宫避一避吧,如今形势难测,逍遥王势如破竹,为了社稷……”
话未完,嘭……咻……嘭的声音传来,像是烟花在空中爆炸。
曹吉祥听到声音的瞬间,双手张开护在梁帝身前,往四周看了看。
“成了!”梁帝眉毛上扬,面露喜色。
围困乱军,成事放信号烟。
***
“杀…杀,冲啊!”杀气冲天,通往金銮殿的阶梯前方空地已经血流成河,死尸遍地了,着
两色甲衣的精卫拼杀在一起,都杀红了眼。
逍遥王一袭黑褐色盔甲套在赤黑色长袍外,下身精致的五爪龙绣随旋身移动起跳摆动沾上了片片血迹。
目露凶光,有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势。
梁帝从殿中出来,单手反背在背后,“逍遥王,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在得知母后病重之际,
朕就提前秘密召了临近的城守军,在京城百里外埋伏着数万精卫。只要你的后援军队来,必定全数灭亡。而且你仰仗的后援来不来还说不到呢。哼!”
一旁的尉迟将军右手按在腰侧的宝剑上,向梁帝拱了拱手,又转向对逍遥王说,“陛下英明神武,深谋远虑,早就有所防备。王爷已经被包围了。”
尉迟威已是满头黑白相间的头发,在暗夜里格外扎眼,一脸胡茬,显出刚毅,望向逍遥王的眼睛多了几分不明意味的无奈与急迫。
“还没到最后,谁知道呢?哈哈...”逍遥王顺手一刀割了一边的一个侍卫,鲜血喷了一脸,邪魅一笑,眼神狠绝。
“听令!给本王杀!”
身穿九龙暗袍的梁帝站在高处,锐利的眼睛盯着前方,似在看逍遥王,又似目空一切。底下厮杀一片。
“儿臣参见父皇。”秦王在一支精锐羽林军的拼杀下,来到距殿不远的石阶,跪拜梁帝。
“启禀父皇,儿臣已传达旨意。如今,谢统领领兵将皇宫团团围住,沈都尉兵分两路,屯兵京城外,保卫京畿。伪装进城伺机而动的逍遥王士兵也被消灭,只剩些残兵。”
“嗯,起来吧。漏网之鱼,不足为惧。”梁帝只掀了掀嘴唇,左手有力朝旁边伸出,吐出一个字,“弓。”弓在手,用力展开右手,停在尉迟威必恭必敬送上来的箭上方。
也只是一瞬,抬弓上箭,咬紧牙关,瞄准混战中移动避刀杀人的逍遥王。
火光接天,兵刃相接,秦王带来的羽林军、逍遥王军、皇宫精卫厮杀一处。
“嗖...”瞄准,十成十的力,梁帝手中的箭直逼逍遥王的心脏。
梁帝脑海中晃过,儿时,逍遥王教他射猎的场景。
***
“四弟,快拉弓,快拉弓呀。”在猎场上,看见一只小白兔的还不是逍遥王的凌霄压低声音叫道。
长期浸淫于书卷,骑射技术差的凌震听到,手一抖,箭飞了出去,轻歪歪地射到离兔子甚远的空地上。
看着逃走的兔子消失,凌震一脸沮丧。
“没事,”凌霄驱马来到凌震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拿起自己的弓箭,对凌震比划着,“来,这样.......手握紧,咻....”
***
“王爷....”一旁逍遥王的手下惊呼一声。逍遥王一个旋身,堪堪避过要害,穿透逍遥王的右肩。
满脸是血的逍遥王大叫一声,徒手用力拔出刺透的箭,将箭射向准备砍他的一个兵,愤怒瞪了高台上的梁帝。
眼见逍遥王忍着鲜血直流的痛,杀势越发猛,尉迟威拔出腰间的剑,下了台阶。
“成王败寇。呵呵。”颈子被驾着好几把剑的逍遥王,对着梁帝吐出来。
接着又恶狠狠地说,“本王征战沙场,击退戎狄,自问不愧大梁社稷。本王是嫡长子,真命天子何从争议。你不过仗着常年伴父皇左右议事,与父皇亲厚,对了父皇尚和平,息战事的心思,窃取本该属于本王的帝位。”
“逍遥王,你与朕乃一母同胞,你竟敢谋逆。如今,天下在朕的治理下,国家安定,百姓富足,谁敢议朕的不是?朕才是天命所归。”
梁帝语气冰冷,霸气尽显。
“你怕是一直防备着本王,母后......”逍遥王微不可闻地冷哼一声,又狞笑起来。
“先皇乃圣君,自有道理。当年,梁国的形势更需要的是养精蓄锐,不宜兴战事。陛下一直以仁治国,王爷又何必?难道国泰民安不是王爷一直的愿望吗?”尉迟威向前一步,说到最后竟是有种语重心长的意味。
“呵。”逍遥王轻笑了,似自嘲又似不甘,“尉迟将军,当年,尉迟府里,绿杨荫下,将军乱叶挥白刃,纵挥间,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旋身收剑。本王便知道,博通经籍怕是不能够了,斩将搴旗才是本王所爱。本王潜心笃志习武,努力修身杀敌,与你把酒军中,御敌边塞。”
尉迟威听到已是眉头紧锁,神伤不忍。
“去见母后最后一面吧。”梁帝摆摆手,“皇兄。”
曹吉祥上去,打算卸去逍遥王的剑。
“滚。”逍遥王不屑地一声吼,扔下手中的剑。
***
寅时,梁帝端坐在偏殿的龙案前,闭目,看不出神色。
“启禀陛下,张丞相求见。”曹吉祥在听到小太监来报后,躬身对梁帝说。
“微臣参见陛下。”张丞相双膝跪地。
“起吧。”梁帝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张丞相。
“逍遥王还在安宁宫,已除盔甲。乱军已经全数落网,尉迟将军还在领兵继续搜查。恭请陛下顾念己身,歇息吧,陛下!”张丞相恭敬地说。
“朕还没老。”梁帝声色俱厉,又很快和缓了下来,“知道了。对了,张寒也该回京了吧。”
“回陛下,小儿传信回来,明日就能进城。”
“嗯,明天让他来见朕。退下吧。”梁帝摆手。
“遵旨。微臣告退。”丞相拜了拜,起身往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