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妙川

2、第 2 章

　　晏春秋躺在床上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毯子下的手捂了捂肚子。
　　他是被饿醒的。
　　可他还不想起床，美好一天的开始需要适当地赖床。

　　“咕——”但很明显，他的肚子不同意这个观点。
　　“啪—”晏春秋啧了一声，不满意地拍了拍肚皮。
　　“咕——咕——”肚子很灵性地有点唱和的味道。
　　“哎！”晏春秋乐了，又“啪啪啪”地拍肚子。
　　晏春秋像个智障儿童一样自虐式地和自己玩了会儿后，终于放过了肚子，一脚蹬开薄毯爬了起来。
　　晏春秋拉开小阳台的门，喊了一声，呼出沉积一夜的浊气，再猛吸一口属于清晨的新鲜空气，双手用力往上抻了抻，棉质的白色短袖睡衣下摆顺着他的动作往上扯，露出少年白皙的腰线。
　　“笃笃”，房门被敲响。
　　“起了啊？洗把脸，马上就吃早饭啦。”晏妈妈在门外说。
　　晏春秋揉了揉头上的乱毛，走回房里应了一声，感觉有点新奇。
　　自晏春秋八岁搬来这座北城，晏爸晏妈就变得很忙，早餐这种东西一般是晏妈妈给钱让他在早点小摊上解决的。
　　晏春秋瞄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八点。也不早了啊，虽然公司是自家开的，但爸妈不是很喜欢搞平等管理公司是家那一套嘛，怎么还不去上班，有闲情弄早饭？

　　但当晏春秋叼着牙刷出来想看看晏妈妈搞的什么早餐路过饭厅时，恍然大悟——

　　哦，醒了。

　　这小破西瓜头，不今天是烂苹果头，他还在这呢。

　　晏妈妈怕天太热就给晏初盛撩了把头发扎成一个朝天的小揪揪，配着晏初盛白净的小脸很是讨喜可爱。
　　晏初盛乖乖坐在餐桌上试探着对晏春秋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弯弯的眉眼，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脸理应让人一看就心生喜欢。
　　偏偏晏春秋只是一个白眼翻过去，含糊地跟在看早报的晏爸爸打了声招呼，“爸。”
　　“嗯，怎么今天起这么早。”果然亲父子没有隔夜仇，晏爸爸放下报纸平和地问道。
　　我能说我是被饿醒的吗？晏春秋心里吐槽着，又张张口想说点什么，却发现牙膏泡沫都快流出来了赶忙又冲回了洗手间。

　　早餐是非常简单的西式，一杯牛奶，碟子里爱心蛋稳稳贴在金黄的土司片上，用叉子戳戳还有流黄，旁边还配着火腿片和煮过的生菜。
　　花花绿绿地搭在一起，还挺好看的。
　　晏春秋望着眼前美丽的早饭心情也有点美丽，但又转念一想这是他妈特意做给外人吃的他只是顺带沾了光，他就又有点不爽。
　　“盛盛，好吃吗？”晏妈妈期待地问。
　　“嗯！特别好吃！”晏初盛不停点头睁大眼睛真诚地说。
　　嘁，当然好吃，就算你从垃圾桶里随便捡点儿他都会眼睛不带眨的说好吃。晏春秋在心里疯狂吐槽，手中的叉子狠狠戳上爱心流黄蛋。
　　“那就好呵呵，是这样啊盛盛，爸爸妈妈平时忙，可能以后早饭呢不能经常给你做，你就跟着哥哥一起出去吃，钱就放在电视机下面的抽屉里。午饭的话，会有阿姨来做的，好吗盛盛？”晏妈妈说道。
　　晏初盛乖巧地点点头，圆溜溜的大眼睛又有些期待地看着晏春秋。
　　我才不带你，反正饿不死。晏春秋瞪了一眼晏初盛。
　　接收到凶狠眼神的晏初盛眼神委屈地一黯，小口小口地咬着土司片。

　　四个人的早餐时光因为没有了晏春秋明里暗里地讽刺还算平稳地过去了。
　　早餐后各归其位，晏爸爸下楼取车，晏妈妈坐在玄关处换着鞋，晏初盛坐在沙发上看猫和老鼠，晏春秋准备回房。
　　“小秋，你过来下。”晏妈妈喊住了晏春秋。
　　晏春秋走了过去，觉得应该没什么好事讲。
　　“小秋，你自己说不想把盛盛当弟弟，好，妈妈现在不勉强你，只是你对待住在家里的客人也要是这种态度吗？嗯？”晏妈妈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什么态度了啊，他又不是只住一阵子……”他怕这是他妈要住一辈子啊！晏春秋的声音不自觉地扬高。
　　“嚷嚷什么！”晏妈妈赶紧打断，又看了眼沙发上的晏初盛好像没什么反应，才又说道，“你干嘛对盛盛那么凶啊，那么可爱的小孩看见人就笑的，爸爸妈妈去上班以后不准欺负他啊，把他当弟……邻居家的小孩照顾也可以啊。”
　　哼，你会对着哪个邻居家的小孩儿自称妈妈啊。晏春秋没回答，心里又开始哔哔。
　　“听见没？”晏妈妈拍了下晏春秋。
　　“行了行了，您去上班吧，我爸要等急了哎。”晏春秋胡乱应着，推着晏妈妈出门。
　　“那你乖一点，好好带着盛盛，”晏妈妈笑着摸了摸晏春秋的头，又对晏初盛说道，“盛盛妈妈去上班了啊，你跟哥哥好好玩。”
　　“嗯！晏妈…阿姨再见！”晏初盛费力地把话转了个弯，他很怕哥哥又生气了。
　　“你看你……”晏妈妈看晏初盛这回答又埋怨地拍了下晏春秋的头，“行吧，我走了。”

　　家里的长辈总算都出了门，只剩下晏春秋和晏初盛，气氛有些尴尬。
　　晏春秋一屁股坐上了松软的大沙发，坐在晏初盛的旁边。
　　晏初盛有些欣喜也有些惶恐，手中的遥控器递到晏春秋面前，“……晏哥哥……”
　　晏春秋瞥了一眼，没接，“你孤儿院来的？”
　　晏初盛一愣，小手慢慢缩了回去，垂着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几岁？”
　　“六岁了……”
　　是个连小学都没上的小屁孩。已经是准初中生的晏春秋轻蔑地想，还这么矮。
　　顿了顿，晏春秋又道：“哦，那你听好了，我不会是你哥哥，我爸妈也不会是你爸妈，我妈是看你可怜才把你领回家，你就是我们家领养的一个外人知道吗。平时你就呆在你那屋里别出来碍我眼，爸妈在时我就勉强忍受你，还有，不准对我爸妈撒娇装可爱！听见没！”

　　话题对于晏初盛而言转的很突兀。

　　晏初盛听着先是脑袋一蒙，紧接着眼圈就红了，眼泪无声地砸下来，柔软且长的睫毛被染得湿哒哒地，嘴巴小声地抽着气。

　　“又哭又哭，搞得我说错了一样，你现在过得不比孤儿院好啊，我只是让你别想些不该是你的东西，不准给我哭了！抽纸擦干眼泪，再哭给我滚回孤儿院。”晏春秋看见晏初盛掉眼泪那小可怜儿样就气不顺。
　　“对，对不起……晏哥，哥哥，我懂了……”晏初盛抬起手背用力地擦了擦，抽抽搭搭地说道。

　　哥哥说的没错，他不应该想要那么多。
　　他已经比孤儿院里的小朋友好太多了，住这么大的房子，还有玩具和零食。
　　他应该满足的。
　　他不应该哭的，没有理由哭，他又不委屈。
　　总是哭会让哥哥更讨厌。

　　“所以现在？”晏春秋望着晏初盛头顶的小揪揪平淡地问道。
　　“回房间……”
　　晏春秋看着晏初盛哭的时候只觉得不耐烦没有一点怜悯，可又看着晏初盛小小的一只沉默着慢慢打开房门又轻轻合上时，心里居然突然觉得，是不是话说的有点重了？
　　晏春秋踢开拖鞋，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又想道，我没说错，我只是让他认清现实而已。
　　没错，
　　认清现实。

　　“铃铃铃——”座机响了。
　　晏春秋慢吞吞地爬到沙发这头接起电话，应该是袁放这个傻逼，晏春秋心想。
　　“喂！小秋秋啊！起了没？出来吃早饭啊我发现一家面馆牛肉面好吃啊！”袁放的大嗓门把晏春秋吓了一跳。
　　“我说您控制控制您那天雷嗓子行不行啊，我都快给你喊聋了。”晏春秋一翻身挂在沙发背上，抬眼望了眼墙上的钟，快十点了，“我吃过了，谁十点还吃早饭啊，没多久张姨都要来弄午饭了。”
　　“什么？你吃过了？”袁放又嚎了一嗓子，“我专门配合你的时间等你一起吃早饭呢！我一正处于青少年蓬勃发展吸收营养的时期早餐就被你这么耽误了我……”
　　“行了啊你闭嘴，”晏春秋掏了掏耳朵，“那你要不要过来吃饭啊。”
　　“那必须来啊！今天张姨做什么好吃的啊？”袁放又乐呵呵地道。
　　“不知道……”
　　正说着，大门开了，晏春秋扭头一看，是张姨来了。
　　晏春秋跳下沙发，朝张姨笑了笑，接过她手中买的菜放在饭厅。
　　阳台外的阳光已经强势热烈地照进来，投在米白的长餐桌上，落下好看的投影。
　　“张姨来了，你想吃什么啊？”晏春秋接着说，“要不我把电话给她，你自己说吧。”
　　“啊，我……”
　　晏春秋把话筒递给了张姨，“张姨好，袁放要跟您点菜呢，您就看着做吧，我去洗个澡。”
　　“哎，行。”张姨笑着接过话筒，“喂？小放啊……”

　　晏春秋回房间从衣柜里扒拉出一件背心和条大裤衩，搭在肩上晃进了浴室。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晏春秋身心都畅快不少，伸了伸腰准备躺床上看看书。
　　“哈哈哈哈哈……”袁放的笑声隔着门板模糊传进来。
　　袁放来了？
　　他怎么不进来找我？
　　他像个傻逼一样在客厅笑什么？
　　晏春秋一把拉开房门走进客厅，就看见袁放和晏初盛俩货一大一小瘫在沙发上颠颠地乐，对着傻逼动画片猫和老鼠乐。
　　“哟，你洗完澡啦~”袁放就瞥见晏春秋倚在拐角的墙边，完全没注意他脸上要笑不笑的表情。
　　倒是晏初盛听见晏春秋来了，“咯咯咯”地笑声戛然而止，往袁放身后缩了缩，嘴里还小声念着什么。
　　“盛盛宝贝，你在嘀嘀咕咕念什么啊？”袁放听到晏初盛在说着什么又听不清，于是扯了扯晏初盛头上的小揪揪低头问道，“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玩游戏？袁放哥跟你一起玩啊~”

　　“呵。”晏春秋发出一声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