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妙川

3、第 3 章

　　袁放瞅了瞅晏春秋，又瞅了瞅晏初盛，终于有点回味到这略显凝固的气氛。
　　他起身走近晏春秋搭上他的肩，低声道，“干嘛呀，你俩处不好啊？”
　　“这件事你不应该昨天就知道得很清楚吗？”晏春秋凉凉地反问。
　　“盛盛这么可爱，你有个这么可爱的弟弟还不好啊。”袁放笑道。
　　“可爱个屁，再可爱都不是我妈生的，你喜欢啊，你领走啊。”晏春秋面无表情道。
　　“我是挺喜欢的啊，”袁放朝沙发上坐立不安的晏初盛喊了一句，“哎盛盛宝贝，你这哥哥一点也不喜欢你，你要不跟袁放哥走呗，袁放哥对你好啊~”
　　被突然抛到话头的晏初盛一愣，“啊，”他看了看笑得一脸灿烂的袁放和皱着眉头的晏春秋，摇头道，“不，不走。”

　　他不想走，如果哥哥能对他笑笑就好了。

　　“啧，没办法，看来人家就是喜欢你这款哈。”袁放手一摊，颇为遗憾地说道。
　　“你闭嘴，还叫什么宝贝恶不恶心人。”晏春秋翻了个白眼，压下心里微妙的情绪，故作不在意地说，“我去看看张姨弄了什么菜。”说着走向厨房。
　　袁放看着晏春秋背影“啧啧”两声，才转头对晏初盛道，“哎~虽然你不要袁放哥，但袁放哥还是陪你玩哈~”说着往沙发上一扑。

　　解决完中饭，晏春秋袁放双双成大字瘫在沙发上歇饭气。
　　晏初盛站在一旁，饱含期冀的目光一直盯着晏春秋，而晏春秋仿佛完全没感觉毫无反应。
　　晏初盛眼神一黯，小手捏了捏裤缝，准备默默挪回房。
　　“哎盛盛，你去哪啊？来这坐着歇会儿，一会儿袁放哥陪你玩。”袁放喊住晏初盛。
　　“……晏哥哥……”晏初盛小声地开口，他想留下和他们呆着，可是哥哥说过不喜欢自己出现在他面前。
　　“喊他干嘛，”袁放瞥了一眼身边闭着眼入定一般的晏春秋，“你是他的小汪汪啊，干什么都要看他眼色。”说着拉过晏初盛坐下，又笑眯眯道，“你吃得饱不饱啊？”
　　晏初盛不安地看了一眼晏春秋，看他没什么别的反应这才放下心，小手摸了摸有点鼓鼓的肚子，满足地点头，“饱！阿姨做的菜特别好吃！”
　　袁放跟着拍了拍他的肚子还挠了挠，“是嘛，我也觉得阿姨做饭好吃~”
　　晏初盛被挠得有点痒哈哈笑了几声，小手护住肚子，“袁放哥哥，痒…”
　　“这就痒啊，那这里呢？”袁放又挠了挠他的腰，“还有咯吱窝呢？”
　　“别，痒！哈哈哈……”晏初盛笑眯了眼睛，一边躲着袁放作怪的手，一边伸手去挠袁放。
　　“哈哈哈哈……”袁放一个不防被碰到了痒痒肉哈哈大笑，“哟小东西还敢挠我呀，你死定啦！”说着和晏初盛滚作一团。
　　“哈哈哈哈哈……袁放哥哥哈哈哈……我错了，哈哈哈我不玩了哈哈……”晏初盛笑得小脸通红。
　　“吵死了。”晏春秋冷淡地开口。
　　晏初盛立刻停下动作飞快捂住嘴，睁大着眼睛窝在沙发角不动了。
　　“哈哈哈哈哈哈！哎呀我去，咱们这盛盛宝贝是真怕你啊哈哈哈哈……”袁放被晏初盛的反应逗笑了。
　　“闭嘴。”晏春秋没好气地将袁放往旁边一推，“吃完饭了就给我滚回家去，别在这吵。”
　　“我不，我来这又不只为吃饭我家又不是没饭吃。”袁放踢了拖鞋盘腿坐上沙发说。
　　“我没空跟你玩。”晏春秋想起了被他扔在床下毛毯上的书。
　　“我知道~你就好好看书呗，我跟盛盛玩嘿嘿~”袁放揽过晏初盛笑嘻嘻道。
　　“随你。”晏春秋翻了个白眼，起身伸伸懒腰准备回房。
　　“等等啊——”袁放一把扯下晏春秋。
　　“干嘛？”晏春秋被扯回沙发上还弹了一下。
　　“这一整个暑假你就准备窝在家里啊？”袁放道。
　　“天热。”晏春秋皱眉。
　　“明天我们去水上游乐场怎么样？那应该凉快点吧。”
　　“水脏。”
　　“啧，你还真是金贵啊晏大少爷。”
　　晏春秋想了想，道，“明天去趟书店。”
　　“哎哟我的天爷，您还真是爱学习啊，立志做后进生每天抄抄作业过日子的我真的太羞愧太可耻了真是拖您后腿了……”袁放又开始嘚吧嘚吧没完了。
　　晏春秋一把捂住他的嘴，“一起去就闭嘴，不去就滚。”
　　“去去去，我反正没事做，还可以带盛盛逛逛商场，哎盛盛，喜不喜欢变形金刚啊？”
　　晏初盛眼睛一亮，兴奋地说：“喜欢！”
　　“你真有钱啊袁大少爷。”晏春秋凉凉地开口。
　　“是啊小爷就是有钱啊，小爷爹妈什么都给得少就钱给得大方，啧。”袁放说。

　　晏春秋梦见自己被全城的流着脓水缺胳膊掉脑袋的丧尸追杀，他不停地跑不要命地一直跑，身后的丧尸穷追不舍，跑到最后天都黑了实在跑不动了，只能慌慌张张躲进一间废弃厂房的破旧小黑屋，小黑屋的垃圾随处可见散发着恶臭，他摸索着找到一根钢管拖着在角落蹲下，喘息着盯着门口——
　　没过多久，门外响起重物与地面摩擦拖曳而发出的沉重的窸窣之声。
　　来了！晏春秋握紧了手中的钢管。
　　“砰砰砰——”
　　晏春秋一愣，这丧尸还挺懂礼貌？
　　“砰砰砰——”
　　这时，透过稀薄的月光，晏春秋瞥见了门旁边的小窗外竟然重重叠叠贴着很多张脸，一只眼珠掉了另一只挂在眼眶外肌肉组织勉强钓着的脸，嘴巴豁了个大口子露出发黄的牙齿流着不明的浑浊液体还扯出渗人微笑的脸……都扭曲地挤在小小的窗户上，但他们就是不进来……
　　“砰砰砰——”
　　一直不停歇的礼貌的敲门声听在晏春秋耳里就像是恶趣味的玩弄。
　　我操啊！能不能给个痛快！晏春秋在内心咆哮。
　　敲门声好像听到了他内心的咆哮，顺从地停了。
　　晏春秋心里一紧，来了来了来了……

　　“小秋秋你该醒了啊！！”
　　晏春秋被袁放摇醒。
　　晏春秋睁开朦胧的双眼，看着凑在他面前的大脸心下竟松了一口气，幸好醒了……
　　“这都九点了你还不起啊，都饿着我们盛盛宝贝了，还有你不是嫌热吗待会出门晚了更热……”
　　“停，”晏春秋一巴掌推开袁放的脸，“我说你上辈子是不是个哑巴啊投胎这辈子就可劲儿嘚吧。”说着捋了把头发起身坐起。
　　“你这么早来干嘛？”晏春秋又搓了搓脸，掀开毯子伸脚把拖鞋扒拉过来穿上，站起准备洗漱。
　　“不是你说今天出去吗！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我刚在你房门外都敲好久了。”袁放说。
　　“哦，那小放子……”正说着，晏春秋瞥见晏初盛杵在门口朝他傻乎乎地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给我把他弄走。”
　　“……喳，”袁放抱起晏初盛走向客厅，“我们去客厅等哥哥吧，哎哟，盛盛你也不轻啊看上去小小一个……”

　　晏春秋叼着牙刷站在镜子面前捣腾着。
　　镜子里的少年虽然顶着一头呆毛，惺忪的双眼也是迷糊地半眯着，泡沫星子糊了一嘴。可从少年浓密的眉，像是被水墨勾晕的眼尾，隐隐成形高挺的鼻和翘着的因水渍而显得嫣红的嘴角中还是可以窥见一二风流。

　　等晏春秋洗漱完又慢吞吞地挑完衣服走到客厅时，袁放和晏初盛连门都开好了，一大一小瞪着眼睛在玄关守着。
　　“我没准备带这个去啊。”晏春秋慢条斯理地换着鞋懒懒地说。
　　“你不带着我带着呗，盛盛一个人憋在屋里也没意思，对吧盛盛？”
　　晏初盛点点头，心里还是担心哥哥不让他跟着去。
　　晏春秋翻了个白眼，“那你就看好他。”
　　晏初盛握紧小拳头，认真地说：“盛盛不会乱跑的。”要一直跟着哥哥走。
　　“哎盛盛真乖！”袁放笑着道。

　　今天的阳光并不明显，大片大片的蓬松的云团聚在一起笼罩了天空，可温度没有下降反而是让人感到黏糊糊的闷热，云色白中现灰，像是暴雨的前奏。
　　“我瞅着外面要下雨了啊。”袁放牵着晏初盛挨着正在挑书的晏春秋说。
　　“嗯，我买完就回去。”晏春秋弯着腰仔细地在书架上看着。
　　“唔……”袁放看了看手表，十一点多了，“要不我们在外面吃了再回去吧。”
　　“也行，”晏春秋拿出一本书，随口问道，“你买了什么？”
　　“漫画呗，还有盛盛要的童话书。”袁放晃了晃装得挺满的书篮子，又摇摇晏初盛的手问道，“哎宝贝你想吃什么啊？去吃肯基基好不好？”
　　晏初盛没听懂肯基基是个什么，懵懂地点头。
　　“那种垃圾快餐有什么好吃的。”晏春秋不赞同地皱眉。
　　“那，那不吃了。”晏初盛看着哥哥好像不喜欢，连忙摆手说。
　　“那盛盛没吃过带他吃一次嘛……”袁放同一时间说着，发现晏初盛毫无立场，“嘿你这小屁孩！”
　　晏春秋有点想笑。

　　最后还是晏春秋一行人还是踏进了kfc。
　　前脚刚踩进门，后脚暴雨就倾盆而至，噼里啪啦欢实地砸向地面。
　　正是吃饭的时候店里很挤很热闹，袁放眼尖正好看见有人从靠着透明落地窗的吧台式的桌椅下来，赶忙冲过去占着，“你坐这守着，盛盛跟我去看看想吃什么。”
　　晏春秋坐上高脚椅，百无聊赖挥挥手示意知道了。

　　晏初盛跟着袁放往回走时看见晏春秋伏在桌台的背影。
　　今天晏春秋穿得是一件修身的纯白衬衫，弓起的身子微微显出少年单薄的肩胛和线条流畅的脊骨，在嘈杂混乱的环境里，像一只倦怠的大白猫。
　　像是格格不入，又微妙地与周遭的一切合拍。
　　晏初盛不自觉地被晏春秋吸引着。
　　如果能再靠近哥哥一点就好了。

　　晏春秋无聊地望着窗外，望着行人匆匆走过溅起的水花，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桌子。
　　他开始回想今天上午，无聊时他总会这么做把发生的事在脑海里回放。
　　他想起了早上做的丧尸梦，想起那节奏渗人的敲门声，想到袁放敲门闯进来摇醒他……
　　袁放敲门？
　　袁放敲门！
　　晏春秋惊坐起，有些咬牙切齿地感叹，这个傻逼！
　　“嘿！”买完餐回来的袁放拍了一下晏春秋的背，一看他的脸被吓一跳，“你这幅表情是要杀谁啊？”
　　晏春秋哼了一声没说话。
　　袁放也没再管他，将晏初盛抱起放在晏春秋左边的高脚椅上，自己再坐在旁边，拿出汉堡薯条可乐，“吃吧盛盛~”
　　“谢谢袁放哥哥~”晏初盛乖巧地答着，又将眼前的东西推到晏春秋面前，“晏哥哥……”
　　晏春秋伸出一根手指抵住，“我自己会拿，你吃你的。”
　　“哦……”晏初盛瘪瘪嘴，咬下一口汉堡。
　　晏春秋扒拉过餐盘，拿起个蛋挞慢慢啃，视线又回到窗外。
　　……
　　没过一会儿。
　　“哎，小秋秋。”袁放小声喊道。
　　“干什么。”晏春秋随口应着，眼睛仍盯着窗外的雨花。
　　“你来看啊，你转个头。”
　　“看什么……”晏春秋不耐烦地转头，袁放一指，他顺着视线望去——
　　一对小情侣抱在一起，在非常隐蔽的，不是晏春秋他们这个位置看不到的，不八卦不会去盯着的，角落位置里，打啵儿。
　　法式，带伸舌头的那种。
　　“什么……”晏初盛跟着晏春秋转头，还没来得及看到什么，眼前一黑——
　　一双干燥带着暖意的手捂住了他的眼，还把他往后带了带。
　　“小屁孩别看。”晏春秋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地开口。
　　晏初盛紧张得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刷过晏春秋的手心，惹得手心一阵搔痒。
　　不知怎么，晏春秋感觉心上也像是被羽毛扫过一般痒痒的。
　　晏春秋板正晏初盛的脑袋后放开他的眼睛，没好气地说：“别瞎眨眼。”说完又搓了搓手心。
　　晏初盛用力地点头，笑眯了眼。

　　是哥哥的手。
　　哥哥的手放在我的眼睛上了。
　　我刚才离哥哥好近啊。
　　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