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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兄弟(三) ...

  •   所谓的直觉,更多的其实来自于经验。六岁的孩子可没有多少实战经验,但是......

      『千手,太安静了。』

      战况真的能这么顺利吗?

      迅疾的攻势夺下了柳下村的千手据点,直入前阵,紧接着转而回攻与伏兵一同夹击想要强冲联军阵地的千手增员,一个下午至少歼灭了三个分队。

      但是,千手真的是被压得毫无反手之力吗?前线确实是千手的主力无误,但奇袭与反击成功却往往归功于将领的指挥。族长千手佛间现身前线,但主将千手信夫呢?战场在南贺川,离双方族地都不远,但本营镇守千手正邦何不现身?这一代的“森之狐”千手义光还在本阵之中吗?

      不过,联系到火雷边境那紧绷的局势,千手更有可能是如同情报猜测的那样将几位经验丰富的青壮派遣去镇守了据点了。有情报佐证......

      “希望只是我多心了......”

      军议室里一张张面孔从泉奈的脑海里浮现出来,最终停留在一个他原本不太熟悉的人脸上,长老宇智波信勇。

      信勇原先是宇智波在雷之国四个明处据点的总督,后来因为旧伤复发退下来,一直在族地修养,也很少再参与族中会议了。这次再次出山只能表明,现在族中负责雷之国情报的主将不在族地而是已经前往边境的某个据点了,这才需要把这位老爷子请来镇场子。

      与雷之国有关的动向,此时也就只有——北湾城城主跟暮落城城主的争锋。

      暮落城就在雷、火两国的边境,若城主已对火之国大名生出了不臣之心转而投靠雷之国,那火之国大名最有可能就是在雷之国做出明确回应前,雇佣忍者协助北湾城主率先攻下暮落。

      上位者可以忍受臣下私下之间有小摩擦,但他绝对不能忍受他们对自己的背叛。

      宇智波跟北湾城城主交好,而千手一族,则在暮落城有明处的据点。而跟千手和宇智波不同,羽衣一族的主要任务受理范围,在北方,涵盖了雷之国南部的六个城池和二十三个村镇。这一次,宇智波就依靠盟友羽衣的在雷之国的情报网,得到了暮落城主暗中投靠雷之国的确切证据。

      正因为如此,两族决定在将证据传达至大名手里之前,借机先袭击千手,再将暮落城主暗中联系雷之国的联络者身份栽赃给千手。羽衣需要以此作为对火之国大名的投名状,而宇智波更希望此举能大幅度削弱劲敌千手。

      也就是说,此时宇智波的主力分兵两路,一边以北湾据点为中心积极备战和探查情报,一边在南贺川流域协同羽衣压制千手。

      北湾城有宇智波楠,南贺川有宇智波忠雄,在加上族中坐镇的族长,应当是万无一失的布局。

      可,为什么,为什么越是细想就越是不安呢......

      为什么......

      又一张面孔浮现在了眼前,宇智波葛。

      “甲峰道!”

      猛然坐起,战栗从尾骨沿背脊而上。

      葛是甲峰道的镇守,因伤不得不回到族地调养,因此才会从北湾城前线召回了宇智波忠史急调甲峰道!

      恐惧如同厉鬼一般在脑海中叫嚣着,嗡嗡作响,令头皮发麻。

      不、不......一定是他多想了,一定是的!泉奈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拉开了门。柳下村的战斗从正午开始,千手不可能在此之前得到消息,而忠史叔的队伍在清晨就出发了,黄昏前必定能赶到据点。

      可是......

      那场“梦”太真实,就仿佛真的经历过了一场人生,真正的“儿时记忆”太过于遥远。一直以来,无论他如何的深掘,翻遍了那些模糊的“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他”七岁之后,宇智波忠史这位族叔的模样。

      有一种可能——忠史在他六岁这年就不在了。

      是梦、是假的、不、这不可能......

      深夜的回廊静而无声,夜露的寒凉让只穿了薄薄一件寝巻的泉奈感到浑身发冷。

      “父亲!”看见了书房的光,泉奈已经顾不得什么礼仪了,急匆匆拉开门就喊道。

      然而书房里没有父亲,是吉见爷爷披着羽织坐在桌边抽烟,房中烟雾缭绕的,怕不知抽了多少锅了。

      “小泉奈呐,做噩梦啦?”吉见依旧是一副悠闲的模样,但这满室的烟气和他对面柜上挂起的这张舆图,却透露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我、我......”希望这真的是一场噩梦!泉奈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但他根本做不到压下心底的无限恐惧,终于是咬牙说道:“哥哥他们在甲峰道据点!”

      希望这只是我多想了,绝对是吧,是的吧!

      泉奈的恐惧写在了脸上,吉见又怎会看不到,他有些惊讶地放下了手中的烟杆,神色却是微微松了下来。

      “过来。”他招手让小孩走近些,然后指着面前的舆图,“你的想法,说出来。”语气依旧温和,但多了一种不容推拒的味道。

      咬着下唇,泉奈努力平息着紊乱的气息,终于是松开了发白的嘴唇,缓缓道:“千手的实力......应该不至于这么被动。而且他们的主将至今没有现身。如果反过来想,战场就在南贺川,父亲是不可能压着忠雄叔和顺博叔不出战。”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泉奈道出了他心中的猜测,“如果千手本就有着进攻的心思,却被我们先手袭击,那他们肯定会先按住原本的布阵,用剩下可以调动的力量抗住我方主力,在局势稳下来的同时发动攻势。”虽然这个猜想很匪夷所思,虽然泉奈百分信任着家族的情报保密,可一旦想到、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性,都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说说看,”吉见的眼神闪动着,他没有质疑泉奈为什么会这样想,而是就这样问起了小孩的想法,“可能的目标。”

      仿佛只是一场日常的考教,吉见平和的语气让泉奈稍微平复了下来。他抬头望向了那张标注了明暗据点的舆图,努力用镇定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甲峰道,镇守替换期间会稍显薄弱。”这是他最害怕的一种可能性,他的哥哥们现在就在这个据点,“还有......”不过当他认真考虑起了其他的可能性,他的心似乎逐渐平静了下来,“町屋一系的三个据点人手调度比较明显,而且地理位置重要。樟叶的物资最重,但被得到情报的可能性不大。嗯......”略略顿了一下,泉奈思索着,“还有细柳,虽然稍远,但并非不可能。”

      吉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很好。”他首先肯定了小孩的想法,“能考虑到物资和人员调度已经很不错了。”转而问道,“六花町怎么没考虑?”

      “跟北湾的关系太近了。”泉奈认真地回答道,面上已经不再有恐惧,语气里竟带有一丝的戾气,“如果千手袭击这里,那就太好了。”那就能直接坐实千手背叛大名了!

      “很不错。坐。”吉见点点头,招呼泉奈坐下,而后指点道,“比起樟叶的物资是明处的,真正重要的在这里,”抬手,一支细细的针,挂着绿线,钉在了舆图上,“山岐峡。虽然隐蔽,但不排除情报被泄露。”

      泉奈微微皱眉,他原以为山岐峡的据点在战后早已废弃,却没料到暗中竟重新启用,果然是用作囤积物资。

      “城中不易开战,町屋本部不必考虑。町屋北、町屋下川。”又是两支针落在图上对应的位置,吉见不紧不慢地细数下来,“细柳、樟叶、左鹿驿、川下,还有,甲峰道。”吉见的眼神不可察觉的暗了一丝,泉奈的担心并没有错,甲峰道,确实是最危急的一个据点。只不过,还没有确切情报传回。

      “川下的位置特殊,左鹿驿是北部情报交汇的一个重要位置。算不上机密,但你应该还没接触过这两个据点的资料。”吉见解释道,也是在教导着泉奈,“能够在有限的情报中分析出了这么多,很好。”

      “这么小的年纪,你能想到这么多,实属不易。但是不用担心,因为你能想到的,大人早能想到。各路的支援,黄昏前就已经出发了。”吉见露出了安抚的笑容,看着小孩的肩膀终于松了下来,但他右手轻轻一动,又三支带着白线的针接连落在了左鹿驿、川下和樟叶三个点上,与绿线针并列。他继续道:“这是茂治、松平、琢也。山岐峡有萝岭三个据点呼应,不必特别支援。”说着,手掌从桌上抹过,在泉奈面前留下了四支细针,分别系着黑、红、黄、蓝四色丝线,“田岛、忠雄、刚、晃次。”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舆图,这,就是对泉奈的考验了。

      没有犹豫,小孩摸过了黄、蓝两支针,甩手刺在了町屋北和町屋下川两个点上,脆生生地道:“晃次哥擅雷遁,下川的据点是河岸口移动的泊船上。刚叔是晃次哥的老师,两个据点可以以町屋本部为轴相互呼应。”吉见点点头,暂不做评论。

      紧接着是红线针落在了甲峰道:“最危险是不便支援的甲峰道。”这个据点本身处在要道上,但沿途除了少人驻扎的暗哨,便是最近的族地也要需要近一个白日才能赶到,“忠雄叔是主将,又是忠史叔的哥哥。”

      泉奈手里剩下的,是代表族长、也就是他父亲田岛的黑线针,然而他却回过头,先是望向了吉见爷爷,视线转而又落在了爷爷的手上。

      “哈哈哈......”吉见大笑了起来,这一屋烟气带来的压抑仿佛在此刻一扫而空,他的眼里闪着光,“了不起,小子。”右手一翻指间夹着一根系着白线的针,递了过去。虽然他猜到泉奈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他依旧没有道出那个名字。

      “楠叔。”白线针落在了细柳,代表的宇智波楠却是北湾城的镇守,“北湾城支援细柳的路程更近。以镇北湾为主,再由北部据点抽调人手。而从族地支援的领队——”紧接着便是黑线针落在了北湾,“族长大人,则代表宇智波的立场。”泉奈望着吉见爷爷,这就是他的答案。

      “你能考虑到这么多,相当不错!”吉见笑了起来,毫不吝啬对泉奈的夸奖,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走到舆图前,却是将红线针和黑线针交换了位置,“宇智波的态度,忠雄足矣。南贺本部仅有顺博为镇稍显不足,若真是甲峰道遇险,田岛驰援来回不用两日即可回。”吉见顿了顿,转身回到桌边,却是在泉奈旁边坐下,摸了摸小孩柔软的头发,“而且,他可是个父亲啊。”泉奈担心哥哥们,田岛又何尝不心系孩子们。

      只不过,这个理由,也只是用来哄孩子罢了。田岛固然担心儿子们,但这其实并不能成为左右决策的原因,无论是田岛还是忠雄驰援,从战斗力方面来说并没有区别。真正的原因,则是考虑到大名的猜忌。在没有将确切证据递上去之前,无论是北湾城主还是暮落城主,在大名眼里,都是等同的。而忍族的族长,轻易不可动,牵一发而动全身。宇智波与北湾城主交好,这是众所周知的,故而最不能前往。而其他几个疑似千手目标的重要据点中,也只有甲峰道并不在任何大名可能会猜忌的臣子名下。

      局势所迫,这番无奈,暂且无法对一个孩童说起,这是老吉见的思量。人心算计,他不是不打算教泉奈,而是真的太早。小孩的心总是澄明的,太早知道了,反倒是害了他。

      目前局势并不算乐观,但吉见此时却是想将这个孩子安抚回去睡觉。沉重的负担,还由不到一个孩子来肩负。

      然而,听了吉见的回答,泉奈的心又一瞬间揪了起来,喃喃道:“父亲......可已经差了一个白日的驰援......”忠史此番前往甲峰道只是暂代镇守之位,队伍本来就小,大半还是经验不足的少年。如果千手的目标真的是甲峰道,就怕他们在半路上早已有所埋伏......

      不、不会的、绝对不会发生的!

      泉奈顶着吉见的手,抬起头,望向这位一直疼爱着他的老人。

      “他们不会袭击甲峰道的,对吧?”

      吉见还是第一次,从这个孩子眼里看见满满的恐惧,还带着哀求。他清楚地意识到,泉奈其实已经认定了甲峰道据点会遇袭,只是在潜意识里拒绝去相信。

      若是一般情况,他或许会斥责泉奈身为忍者不应当表现出怯弱,但这次,他却知道,甲峰道是真的很危急。因为今晚早些时候他接到了另一个情报,是昨日派去调查忠史从北湾城回来路上遇袭的原因和袭击者情报的小队,终于抽丝剥茧找到了一线情报——袭击者身份暂且不论,伪装术中有着猿飞一族的手笔。而猿飞,近来有向千手靠拢的意思。如果真的跟千手有关,那恐怕是在试探宇智波的暗哨,为进攻作准备。町屋、细柳遇袭的可能性合占一成,而甲峰道独占八成。

      泉奈这个孩子,太敏锐了。

      “等吧......”吉见长叹了一口,他无法用谎言欺骗这个孩子,也不想让他就此绝望,“老夫今晚就是在这里等着战报呐。”吉见把羽织披在了泉奈身上裹紧了,揽过了小孩稚嫩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也没再想着把小孩赶回房间睡觉,而是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轻轻安抚着。

      等待是漫长的,灯罩中烛火渐渐陈黯,吉见没去理会,也没再抽烟,而是慢慢地讲起了几个重要却鲜知的据点的情况。他身边的小孩安静地听着,却瞪大着眼睛,毫无睡意。

      『放弃吧。』

      “......不。”

      不知过了多久,吉见忽然止住了话语,门口细细索索的声音,一条花蛇用尾部开了一条门缝钻了进来。

      不知是情报组谁的通灵兽,嘶嘶地汇报道:“吉见大人,酉七失联,戊北蛇组成员已被杀害。”

      这是两个暗哨的编号。

      吉见的眼色又陈黯了几许,心中有数,点点头,挥退了花蛇。起身将舆图上的细针尽数拔取,在两个暗哨的位置分别钉上了红线针和黑线针。

      泉奈的呼吸再一次急促了起来,那个方向确实是甲峰道!

      然而没等吉见说什么,纸门上隐隐又映出了一个影子,一只足到泉奈腰高的大猫拨开了门,用嘶哑的声音道:“吉见大人,戌四失联,戌五求援。”

      “不必再等了!”吉见拨下针线,将舆图卷起塞入怀中,“甲峰道已危陷!”迈步出了书房的门,“跟上。”他没有回头,这样对泉奈道。

      情报肯定先一步已到了情报组才转递过来,故吉见直接命忍兽回归原序列待命,迈步朝军议室走去。

      “暗守!”随着他一声喊,园中某处轮值待命的族中少年瞬间半跪在廊边,吉见的脚步却没有停下,“转达通讯组,叫卓小子有多快给我滚多快滚到京都去!”先下手为强,一定要将战况转达给大名,先打千手一耙。

      快步追上吉见的步伐,泉奈的眼里一片空洞。

      『已经迟了。』

      “我......好恨呐......”

      『所以,不要再想着说出去了。』

      『太弱了。』

      “是啊......太弱了......”

      『有实力才能改变。』

      “真的好恨啊!”

      『背负起来吧。』

      『我的仇恨。』
      “我的......仇恨。”

      “泉奈。”快要接近军议室门口,吉见忽然停下了脚步,回身低头看去。小孩听见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抬头,对上了吉见的眼睛。果然如他所料,那双乌黑漂亮的眼睛里,溢满着这个年龄少有的仇恨和杀意。

      “《心刃则》,启篇。”吉见声音平静地道,如同往常检查这个孩子背书一样的语气,“目明锐?”

      “目明锐,刃疾如风;神清朗,刃序如林;臂强健,刃袭如火;体不动,刃稳如山......”小孩几乎条件反射地,顺从地往下背了出来,而随着他一句句背下来,他也逐渐明白了吉见的意思,声音渐渐小下去,“......一心不乱,一则敌千。”最终咬紧了下唇,悄悄低下了头。

      吉见知道他心里还不是真正的平静,取出了怀中的护身短刀,递给小孩,道:“去吧,心静了再进来。”说罢,转身走到门口,推开了军议室的门。

      “——这里由老夫接管!”

      在这一瞬,吉见的气势压住了原本嘈杂纷乱的所有人员,这就是宇智波的最“毒”策士、族长的心腹,哪还有平时那个乐呵呵的老爷子的模样。

      “——您来了,吉见大人!”

      “——‘影将’大人!”

      “——有劳您了!”

      这一刻,所有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守在门口的青年替吉见关上门,老爷子却伸手微微一拦,恰恰留了一掌的间隙。大男孩微愣,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要他给人留门,连忙应道:“是!”复开门看了外面那个站着没动的小家伙一眼,再关上了门。留门的意思倒不是不关门,而是让他心中有数,一会儿别把人拦了。回头,吉见老爷子已经走到主位上准备坐下了。

      握住手里还带着温度的短刀,泉奈几番深呼吸,这才努力压下了众多思绪。望着军议室紧闭的门,他咬着下唇,抽出了手中的短刀。刀刃在纸门透出的微光中映照出自己的眼睛,他依旧无法收敛起眼中的恨意与绝望。

      终究也只是将身上属于吉见爷爷的羽织解下,叠好与刀鞘同放在走廊边,赤脚走入了庭院中。

      “目明锐,刃疾如风;神清朗,刃序如林......”

      一句又一句反复背诵着《心刃则》,一刀复一刀遵循着短刀术的套路,然而他挥出的每一刀,却依旧带着杀意。

      『......一心......』

      “好恨呐......”

      『......一心......』

      “太......痛苦了......”

      『......一心......』

      “我......究竟该怎么做......”

      『......一心不乱。』

      “一心不乱,一则敌千。”

      回刀收势,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套刀法终了。他终于是放空了脑袋,任凭那些痛苦碾过去。再站定时,眼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墨黑,没有了憎恨却依旧深不见底。

      不是不再心慌,也不是不再痛苦,而是用尽了全力压制了下去。不被任何思绪所绊,不被任何感情所乱。然而,他此刻却是连思考都做不到了。

      可不管怎么样,他依旧希望能听到最新的消息。

      哪怕......那不会是喜讯。

      “失礼了。”

      跪坐在门前,泉奈缓缓拉开了门,守在门边的族兄看了他一眼就让他进去了。

      军议室里情况跟白天已大不相同,情报组的成员已经轮过一班了,各路人员进进出出,除了人还有各种忍兽。而参谋组里包括族长在内的几位大人早已带着不同的目的离开族地,去往各处前线,剩下零散几人以倚着靠架的宇智波葛为中心在甲峰道的地形图前争论着什么。

      泉奈抱着叠好的羽织,猫着腰小心地穿过各位大人,小步跑到吉见爷爷的身边,双手捧着将短刀归还。

      吉见的眼睛从情报书上抬起,看了泉奈一眼,见小孩脸上已不再带着憎恶的神色,他的眼神软和了下来。伸手拍了拍泉奈的背,却发现薄薄的寝衣已经被汗湿,吉见皱了皱眉,叫小孩赶紧把衣服脱了。

      大人们忙得热火朝天恨不得将碍事的上衣都脱了,但泉奈不一样,吉见怕他这小身板一着凉又病倒了,抖开自己的羽织给他裹了一圈,又朝旁边一个后辈讨了件给他再披上,这才挪了个坐垫过来,默许了小孩坐在自己旁边。

      泉奈直勾勾地盯着桌子发呆,他此时已经放弃了去思考战况,只想知道前线上,他两位哥哥的......消息。

      抽出一个空隙,吉见转过来看着泉奈愣愣的模样,心中叹息了一声。他已经收到了甲峰道的消息,田岛已经赶到了前线,忠史在千手的伏击中重伤。粗略的伤亡统计已经传回来了,只不过,还没有加入正式编制的孩子并不会被算入其中,但泉奈的两位兄长怕是凶多吉少。

      摸了摸泉奈的脑袋,吉见把小孩揽过来,将短刀递给他,握住他的手将刀刃抽出来。

      “此刀跟了我有近二十年了,当年你祖父过世前将它赠给我作护身刀。”刀身上纹着漂亮的五丛火纹,这是一振“野火”,还是本家的作品,“现在,它是你的了。”收刀回鞘,吉见把短刀塞到泉奈的怀里,“记住你握住它时的感受。”

      感受......是什么感受?

      内心的平静吗?可泉奈并不觉得他的内心真的平静了。这是什么感觉?他并不能理解......

      抱着短刀,他把自己窝在衣服里,盯着桌子继续发呆。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在嘈杂的讨论声中,在烟草气息的环绕中,小孩终于熬不过身体的疲惫,蜷在过大的衣服中睡着了。

      再一次请战被驳回后,葛是第一个注意到泉奈状况的人,然而吉见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也只是起身走过去裹紧了小孩身上的衣服,用衣摆遮住小脚,轻轻抬起一点让小脑袋枕在坐垫上。

      “没问题吗......睡在这里?”

      吉见坐回来,将烟丝装进烟锅里,点燃后狠抽了两口,才缓缓答道:“大概在这里,才能稍微安心吧。”

      然而,泉奈的睡梦并不安稳。

      在重重迷雾的包围之中,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一会儿像是踩在了木质的长廊上,一会儿又像是溪流边潮湿的苔藓上。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他隐约听见了勉和胜的声音,嬉笑着,一如往常。

      是哥哥们!

      他迈步想要朝声音的方向追过去,就在他准备呼唤的瞬间,一只手从他身后突然捂住了他的嘴巴。

      『不可以,说出来。』

      冰冷的手,更像是骨头,在捏疼他脸颊的瞬间又消失了。但他的喉咙里却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声音,无论他怎么用力地喊,也没有任何声音。

      追上去!

      可当他朝着那个方向冲过去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迟疑的一瞬间,前方的迷雾中似乎出现了一个影子,是谁?似乎是很熟悉的人。

      然而,那个人却阻止他前进。

      “泉奈,别过来。”

      是鹰久哥!这个声音他怎么会不熟悉!

      太久了,太久没有见到鹰久哥了,虽然这份思念从何而来,他并不清楚。但比起听见勉和胜的声音时那份莫名其妙的焦躁不同,鹰久的声音让他感到平静,让他忍不住去依赖。

      可是,影子又消失了。

      前方,除了迷雾,还是迷雾。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而此刻,更是连声音也消失不见了。

      哥哥呢?

      哥哥在哪儿?

      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动静——是苦无!

      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然而就在他躲开的一瞬间,这熟悉的动作,仿佛是什么剧本的重演。

      紧接着就是便是人影急速掠过了他的身旁,撕裂的剧痛一瞬间将他吞噬,如同火焰燎原般蔓延到了全身。

      “千手......”扉间!

      骤然从梦中惊醒,他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左手紧紧捂着腹部,那里并没有伤口,却仿佛还带刺疼和麻木。

      眼睛......看得见?

      映入眼中的,就是一张关切的脸,眼中满是担忧。

      “哥......哥哥?”

      被紧紧地搂紧了怀中,感受到了哥哥身上传来的温度,泉奈才慢慢地将梦境和现实分清。

      “‘我’啊......是我啊......”

      斑此时此刻一点也不想离开刚做了噩梦的弟弟,可他来到军议室是因为接到了巡查任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本该在房间里好好睡觉的泉奈会出现在这里,但仅仅是发现自己弟弟被魇住了这点,他恨不得马上放弃任务好好安抚弟弟。

      似乎看出了哥哥的动摇,泉奈很快收去了脸上的惊慌,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抱着斑的脖子蹭了蹭,用软糯糯的声音问道:“哥哥是有任务吗?是战巡任务吗?”他知道斑是例巡组的成员,但因为开战的缘故,例行巡查取消了,改为了警戒等级更高的战地巡查,“我可以去送哥哥吗?”

      仔细看着泉奈的脸上并没有勉强,斑倒是松了一口气,觉得也是自己太过于紧张了。环顾了一下房间里这忙乱的状况,也是嘛,泉奈在这里怎么可能睡得好!这样想着,他看了一眼在情报组里一脸严肃地交代着什么的吉见爷爷,打算把泉奈先赶回房间里睡觉再说。

      最终,泉奈还是换上了已经晾干的寝卷,裹着吉见爷爷的羽织执意要送哥哥去集合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兄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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