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凤歌》梵砂

4、瘦马非马（4）

　　封长凤转过身来，长身玉立在这小小的街口，面色冷然看不出喜怒，他并未像钱儒宽意料之中的那般急切冲来，只淡然又拱手问道，“钱少爷当真？”
　　钱儒宽却只觉得从他那双冷淡的眼神里瞥见了多情，忍不住眯起眼睛舔了舔自己有些干涩的嘴唇，“自然是……真的不能再真了。封公子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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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咸用担忧的目光看着封长凤上了钱儒宽的马车，心中忧虑万分，却也只能干着急的原地跺脚，然后一个人抱着食盒郁卒的回了封家大宅。

　　马车匀速的行驶在大路上，封长凤端坐其中，钱儒宽却一直笑眯眯的打量着他，“其实在下对封公子仰慕已久，今日能够结交，实在是荣幸之至。”
　　闻言封长凤抬眼看了钱儒宽一眼，实在是对这人的举动有些捉摸不透，“钱少爷谬赞了。”

　　如果只是想奚落自己，何苦打着这样的名头来接近自己？而且这位钱少爷才年前才刚从京城回到淮水城来，与自己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想来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难道又是那些贵族少爷们的什么无趣游戏？

　　其实钱儒宽哪里知道怎么能帮封祈峥出狱，他从京城回来后吃喝玩乐游手好闲，怕是连封家和钱家的关系都还没有弄清楚，只不过是想找个理由多和封长凤接触。
　　这点封长凤大约也是清楚的，不过抱着万一有些希望的心态。

　　见封长凤这么冷淡，钱儒宽自然也知道自己得找个能戳中他的话题，眯了眯眼，状似无意的随口另外开了个话题，“对了，你知道太子不日就要到淮水城了吗？”
　　封长凤微微一怔，心绪快速翻涌，想起了狱中父亲压低声音说的那句话……上达天听的贵人……太子来淮水城，莫不是个机会？

　　想到这里，封长凤的表情稍稍消融了些冰霜，对着钱儒宽作揖，“却是不知的，还请钱少爷赐教。”
　　钱儒宽抛出这个话题本就是想引起封长凤的兴趣，毕竟淮水城虽然经济发达，但距离京城还是很远的，王公贵族的消息总是百姓们茶余饭后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想必这封公子也不例外吧。

　　看他果然感兴趣，钱儒宽很是满意，哈哈一笑，得意道，“也不是我说，这太子要来淮水城，接待的事情自然是要落在知县身上，知州大人怕是也会过来接待的，当然，这样的场面也需得地方豪绅一同，这可是个在太子面前露脸的机会……哈哈。”
　　封长凤似乎很是好奇，露出细微有些惊讶的神情来，“钱少爷有殊荣能见太子吗？那长凤当真是佩服的。”

　　在美人儿面前风光了一把，钱儒宽十分得意，大手拍在自己腿上，“那是自然，这眼见也快到午膳时间了，在下请封公子吃个便饭罢？”
　　这次封长凤倒是没有拒绝，稍一沉吟便答应了，于是马车又往凤栖楼的方向去了，引封长凤下车的时候，钱儒宽还特意在他耳边道，“在下就是觉得封公子和这凤栖楼很配……公子名讳正式长凤，凤栖之所……公子这样如玉的人儿就该到这样的地方来……”

　　封长凤忍住心中的不愉，装作有些不好意思的向钱儒宽拱手示意，“钱少爷谬赞了，比起钱少爷还是差远了。”
　　察觉到封长凤的态度又有些冷淡下来，钱儒宽选择把话题重新引回那位即将到淮水城的太子身上——“哈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三楼雅间里坐了再说。”

　　两人于是前后上楼，那三楼小二仍旧是惯会看人眼色的，连多问一句都没有，直接就把人带进了雅间。
　　钱儒宽对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便到外面点菜去了，反正凤栖楼的菜色都是好的，钱家最不缺钱，往贵了点就是。

　　落了座，封长凤先拱手行了一礼，“多谢钱少爷款待。”
　　他难得主动说话，钱儒宽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又闲聊了几句之后，便把话题引回了太子身上。

　　“钱少爷在京中见过太子？”封长凤似乎是饶有兴味的问道。
　　钱儒宽在京城混迹许久，书算是读了一些，不过学的最多的还是公子哥们喝酒吹牛的本事，见封长凤对那太子来淮水城的事情很感兴趣，自然是继续往这上面吹牛。
　　钱家虽然算是商家巨贾，但还不到富可敌国的程度，再者虽然有钱，在禛朝从商仍是末流，他更是区区一个尚未握有家中实权的少爷公子而已，京中那些官宦人家的少爷公子同他交往更多的也是看中了他的钱财，是以钱儒宽哪有机会见过什么太子？

　　然而他是万万不愿意丢这么个脸的，毕竟自己没有见过太子，封长凤不更是没有见过吗？还不是由得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想到这里，钱儒宽又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得意起来，他唰啦一声不知道从何处摸出一把折扇打开，晃悠悠装模作样的一扇，“自然是见过的，哈哈，不过那太子草包的很，还不及在下……”

　　意识到自己有些把话说的太满，钱儒宽咳嗽两声，眼睛滴溜溜一转，“依在下看，还不及长凤兄风采十分之一呀。”
　　封长凤轻轻一笑，只让钱儒宽感觉到这马屁是拍的十分到位。
　　然而封长凤却只是在想，幸亏父亲没有把自己娇惯成这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不热可真是太丢人了。

　　不过封长凤可不愿意放弃这近在眼前的机会，于是故意露出个有些疑惑的表情，“钱少爷这般说，我也知道就是个玩笑罢了……倒是这太子身份尊贵，又千里迢迢的到淮水城来，万一招待不好……岂不是要杀头的大罪？”

　　听到封长凤说太子身份尊贵，钱儒宽差点儿就露出个鄙夷的表情来了，好歹还记得这是在外面，急忙忍住，但下意识的表情已然做了一半，于是嘴角歪咧出一个非常诡异有丑陋的表情，看的封长凤额角一跳。

　　“呵，太子也……也不是那么尊贵。”
　　似乎是为了把自己刚刚奇怪的表现掩盖过去，钱儒宽刷拉一声将扇子收起，蹙眉用扇子轻轻拍打在自己的手心，故作一副深沉的模样。
　　“毕竟天子才是最尊贵的，而且那太子，十分草包。”说着钱儒宽还压低了声音，仿佛是在讲什么高深秘密般凑到封长凤的耳边轻声道，“你也知道，我大禛重嫡胜过长……那太子是三皇子……我听说，那太子毫无建树，不过仗着自己是嫡子，这才坐了太子的位置。”

　　封长凤心中一动，面上却仍旧装作十分不懂的样子，继续问道，“哦？可是仅仅嫡长之分，钱少爷如何就能断定那太子……是个草包呢？”
　　钱儒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又给自己夹了一块糕点，这才眯着眼睛轻轻哼了一声，“我在京城读书的时候都听说过了，那太子不学无术，又十分喜好美色，他来淮水城催缴捐输能催出个什么来……哈哈，怕是要把他那太子之位催掉吧！”

　　封长凤低着头吃糕点，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眼中的神色，小口咀嚼着，心中快速把太子、捐输这些东西都过了一遍，缓了缓才又继续有些担忧的说道，“但那毕竟也还是太子啊……万一他发难……”

　　眼见着封长凤似乎是在担心自己，钱儒宽只觉得浑身熨帖极了，笑眯眯捧着茶杯道，“山人自有妙计！”
　　封长凤适时的拿起茶壶给钱儒宽添茶，仿佛是一脸崇拜的问，“什么妙计。”
　　“哈哈。”钱儒宽的笑声里颇有几分揶揄，“自然是……送他几匹好瘦马呀！”

　　封长凤这次确实真有些吃惊了，他放下筷子捧起茶杯，将所有从钱儒宽这里得到的信息串联了起来。
　　太子南下到淮地，三日内便将到这淮水城。
　　自然，太子并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而是身有公务，这公务说简单也简单，便是催缴捐输——听闻近日北边那些游牧的狄人相当不安分，恐怕战事要起，军饷钱粮不够，自然便由捐输来出。

　　说得好听，这是商人们为禛朝出力，若是能打胜仗便算是与有荣焉，来年兴许可以拿个赋税稍减的好处。但若是要往难听了说，便是朝廷拿不出来足够的军饷，于是把主意打到了商人们的头上，想从他们手里敲一笔出来，以解燃眉之急。
　　然而商人爱财，若是真的看中名声，可不是已早早弃商从士？这种捐了也不见得有什么实质性好处，顶多捞了个虚名的事儿，又有哪个商人是真的愿意做的？

　　再加上这官盐贩卖里面，弯弯绕绕太多，别说知县，就连知州恐怕也牵连颇多。另外，上面历年派下来监督通察的监察御史，无论是转运使、按察使或别的什么大人，又有哪一个不是被盐商们好吃好喝好美人儿的招待着，最终一团和气？
　　是以这催缴捐输的活计，从来难做，过来吃吃喝喝赏玩古董园林，盐商们一向很是欢迎，来催缴捐输……只怕是吃不到什么好果子了。

　　眼见封长凤突然沉默下来，钱儒宽拧了拧眉头，仔细回想自己方才是否有什么话说的不对了。
　　忽而他心里哎呀一声，直道不好，“这，长凤兄，别误会，在下方才说瘦马，并不是我家中赏玩的那些……哎，也不是，我家中哪来的瘦马！我是说，那太子好色又贪财，送他几个香园里调/教出来的瘦马，他自然会喜欢的，你说，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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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呵呵呵，孤还没有进城，已经有人敢叫孤的媳妇儿长凤兄？！拼命写小本本中！哇呀呀呀放孤出场！！
PS，官制多半借鉴的是三省六部+宋朝，捡我喜欢的用了，但是盐商、捐输这块儿是借鉴的清朝~本文架空，还请不要较真这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