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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Galaxy·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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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打量了他一下,确定记忆里从来没出现过这个人才放下心来。也许是因为他眼睛里总是带着点笑意,这样的随和容易产生“我见过你”这样的错觉。
“The raven of the Scarecow……?”我艰难的重复这个名字。
齐正言纠正道:“The raven of the Scarecrow,稻草人的乌鸦,简称RS。这是我们公司的名字。”
在思考片刻后,他又补充道:“RS是一个雇佣兵公司。”
我忽然想起来了,这个公司父亲和我提到过。作为世界上唯一一个合法的雇佣兵公司,它几乎垄断了全世的雇佣兵市场,它的服务对象遍及五座都市,而在如果在地图上把所有隶属于RS的雇佣兵连接起来,可以形成一张覆盖全世界的网。这张网是致命的。RS面向的主要人群是高官,它接受的单子往往都与政治有关。这也造成了各国的国议院无论如何发起投票要求制裁RS,都以失败告终。若是RS垮台,它手里掌握的无数雇主信息都可以作为威胁的筹码。
有趣的是,RS不仅在内部形成了清晰地阶层倾向,还根据不同雇佣兵的综合能力提供不同的价码,刺杀上一任黄金之王的雇佣兵据说请一次价格是5亿,他的作为也确实配上了他的价格。
更加值得深思的是,你无法通过RS查得任何雇主的信息,而雇佣兵不用对他们干的事负任何责任。RS宣称过,他们卖的是武器,不是凶手。那为什么我叔叔想要杀父亲时不去雇佣他们呢?有人传言RS拒绝了这个雇主。RS选择雇主。
对于这个传奇一样的公司,我深刻怀疑面前的这个人是不是说了谎。他身上没有我想象中的雇佣兵的气头,比方说身体上的肌肉堆积起来像一座山,表情凶狠,脸上几道刀疤,皮肤由于长期在紫外线的照射下呈黝黑,穿着脏兮兮的白色无袖衬衫,迷彩的军裤,背着两把砍刀,抬着加特林,喝能醉倒熊的俄国烈酒,抽小香肠一样的古巴雪茄……而齐正言,和我想象中的样子没有一条是符合的。但是谁敢谎称是RS的雇佣兵呢?
见我一直盯着他看,齐正言咳了咳嗽:“我们来谈点正事。”
他拉开夹克外套,从前胸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我,我接过去,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柠檬草的味道,这种清爽的感觉瞬间就能让人联想到现在正坐在我面前的男人。
当我把照片翻过来看上面是什么,心脏几乎是骤停了几秒,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电流一样蔓延到头皮,说不出话来。我不知道那一刻是惊喜还是惊恐,但最清晰的感觉绝对是震惊。
照片上,是一个背着一把重狙的男人。
他是照片中的一群人里唯一一个注意到镜头的人,其他人都在忙碌,甚至有的因为快速走动而模糊不清。只有他看着镜头,墨镜遮住了半张脸,不明确表情。他单手拉着固定狙击枪的带子,另一只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侧着身子,镜头的方向刚好可以对着他的左臂,除了训练有素的肌肉,还有一个吸引眼球的点。他在左臂上方,纹了一圈细密的纹身。
照片的分辨率不高,加上拍摄时看背景似乎在沙漠,或者不长植物的平原,当时天气一定很好,光线太强,导致背光的人都模糊不清。我本该是看不清那圈纹身上是什么的。但我甚至不用仔细去看,就能把它念出来。
“For God so loved the world that he gave his one and only son that whoever believes in him shall not perish but have enternal life.”
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祂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King James Version》
我哥哥欧阳离在我九岁时失踪。
有人说是因为我父亲长期带他出席各种活动,就像在告诉民众等到哥哥达到年纪,就会是人王的继承人,这个举动引起不满。也有人说,因为仇家无法报复人王,所以抢走他在意的东西。无论如何,哥哥的失踪,是父亲把我藏在民间的导火线。
父亲如何寻找,都再也没有了他的踪迹。无论亲朋好友怎么劝说,他都不愿意举行一个葬礼,坚持在亲眼看到哥哥的尸体前,他一直都活着。
真的可能活着吗?一个17岁的少年被绑架,绑匪既没有公开说什么威胁的话也没有索要钱财。
我记得那一天一家人出席某场晚宴,最后在快12点的时候才准备回家。在车上,哥哥跟着电台唱了一会儿《Something Just Like This》,顺便嘲笑了我当初的五音不全,不记得词只能跟着哼哼。九岁的我只能听着傻乎乎的笑笑,看着他光明而灿烂的脸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当回到家中的时候,哥哥忽然说忘记了什么事,就深色奇怪的急匆匆的上楼去了。一家人并没有在意,而后母亲让我去洗澡睡觉,还朝楼上喊了一声:“明天你还要上课!”
隐约听到哥哥的答应。
12:56整,我记得很清楚,因为上楼时挂在楼梯拐角处的小猴儿童时钟是彩色的,在暗处非常显眼,于是路过时我就看了一眼。我爬了几层楼梯,准备去二楼睡觉顺便按照母亲的要求喊哥哥下去,忽然发现二楼没有开灯。
起初我以为哥哥已经睡了,抱着打小报告的想法,跑上去,打开走廊的灯。但我立刻就看到了哥哥卧室房门并没有关上。恐惧立刻占据了我的大脑,我忽然发现,二楼非常寒冷,什么东西在吱吱嘎嘎轻微作响。为了壮胆子,我喊了一声哥哥,没人回答。我又以为是哥哥在同我开玩笑,于是打开他的卧室门,小心地向里面窥视。一个卡通的脸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吓得我魂飞魄散,那脸又消失了,几秒后再次出现。我仔细看看就发现那只不过是他不久前买来的不倒翁。
果然是在吓唬我。我这么想着,拉开门气势汹汹地走了进去:“你再这样我去告诉妈妈……”
我看到了卧室中翻箱倒柜后的一片狼藉,那些用红笔写着“A”的纸张被来自敞开的窗户的风吹得四处飘扬;成堆的书本被粗暴的每本都翻开,最后随意扔在地上;衣柜的门开着,球衣、校服等等,全部从衣柜中扯了出来,口袋翻出来;墙上的鹿头标本歪了,有人把它取下来检查过是不是空心的;某位足球队队员的海报从墙上被扯下来,好像以为它后面会有什么秘密空间一样;瓶瓶罐罐被砸碎,书包里的东西被倒在地上,抽屉里那一盒巧克力每一颗的包装都被剥去,金色的银色的锡纸在黑暗里亮晶晶的,长得有点吓人的不倒翁原本靠在床的另一端,现在却被拖拽到了门边,地上留下一道又宽又长的黑色痕迹。天花板上,有人用红色的颜料写字,覆盖住了原本用金色墨水写的一行行“The chess-board is the world:the pieces are the phenomena of the universe……”,红色的字迹一度让我以为是血,后来才发现是红墨水。
究竟是谁在找什么呢?是哥哥自己,还是带走他的人?
我终于意识到了不妙,转身冲下楼喊着母亲和父亲,当他们再次上来,在家里疯一样的寻找哥哥,我一个人呆呆站在楼梯的拐角处。
黑暗里彩色的小猴时钟告诉我已经第二天了,小猴的塑料眼睛看着二楼的方向,父母惊慌的对话细碎的传来,那些脚步声,仿佛跨越了一个世界。我问小猴有没有看到二楼究竟发生了什么,它还是保持着夸张的微笑,始终看着二楼的某个角落。
嘘……它说,有人来过了。
“小丑翻了个漂亮的后空翻!平稳落地!完美的动作!掌声给它,我们的欢笑大王!”电视中用色彩盖住整张脸的小丑把手高高举起,咧着嘴巴露出微笑,嘴角几乎碰到耳根。小丑很有特色的抖了抖帽尖,幅度很大的鞠了个躬。
我被主持人的几嗓子拽回现实,离开那个夜晚的回忆。齐正言拿起遥控器把电视的声音调的小了点,把它往旁边一抛,而自己重重靠在沙发里。
我指了指那个人纹在身上的句子道:“这是我哥哥失踪那天晚上,天花板上出现的话。”
齐正言点了点头,提醒道:“不仅如此吧?”
“当时他正准备去纹,但是被父亲拒绝了。”
“看看评委们给它的分数,9.8,9.9,10.0!孩子们,欢呼吧!今天是个狂欢之夜——!”
我再次仔细看着那张照片,那个男人的双眼藏在墨镜之下。我祖辈到我父辈再到我这一辈,都拥有识别度非常高的蓝色眼睛,包括我哥哥欧阳离。难道这个人是为了隐藏那双蓝眼睛?我有些惊愕:“你不会想说……”
“跟上跟上,一个都不要错过!让小丑带领你们进入欢乐之城!你想成为公主吗孩子?你呢,你想成为王子吗?”
齐正言的眼睛倒是看得很清楚,游刃有余的样子,明着的是笑意,暗藏的是玄机。
“嘟嘟!小丑按起了喇叭,小火车要出发啦!孩子们准备好了吗?”
“如果说你哥哥还活着……”他从我手里抽出照片,翻过来,用指尖在一行容易被忽略的小字下慢慢划了一下,“用你剩下的3个月生命作为报酬,你愿意花多少日子,再见他一次?”
照片背面,用淡橙的颜色印刷着一行字:2995年/欧阳离/空虚国度坐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