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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六章 失控(1) ...

  •   第六章失控

      阿葛送江暮雪去休息后我没有再接下面的夜场——严归也喝得不少,我跟阿葛商量过后决定去后厨煮醒酒汤给两个醉鬼喝。

      严归酒量很好,几杯天蝎宫下肚只是微微红了脸。他半趴在吧台上,合上眼休息着,脊背随着呼吸缓慢的起伏。

      “严哥,”我端着醒酒汤出来的时候阿葛已经回到了吧台,我推了推严归,一面放低声音叫他:“严哥,起来喝点醒酒汤回楼上睡吧。”

      “我没事的。”桌子上趴着的人缓缓坐直,绷紧着胛骨又长臂一伸,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严归接过醒酒汤几口灌下去:“时候不早了,上楼吧,我给你热牛奶。”

      自从住到这里起严老板便不辞辛劳的每天坚持亲自热牛奶,风雨无阻。我琢磨着着大概是父爱过剩,就没有再推辞。

      “阿葛,这儿就交给你了。”严归站起身来,解开第一颗扣子往后门走。我抬头看了一眼钟,一圈折腾下来已经将近十二点,权当是今天提前放假——于是便乖乖跟着他上楼。

      楼道里的灯光很暗,这条酒吧街历史是很古老的了,街外头的店面不断翻新修饰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然而扒开鲜亮时髦的外衣,转入后门,老式商业街已经脱落了墙皮的走廊就显出来——我曾经通过酒吧里的楼梯到二楼包间去玩,贴着竹炭黑木纹壁纸的墙面挂着色彩明丽的装饰画,繁复精致的铁艺栏杆上吊着松果灯泡绿植之类的物件儿,厚重的深驼色地毯一路铺下来——总之是优雅而细致的。所以当我跟着严归走在这里,心里每每感叹,这酒吧也是像人一样的吧……

      张爱玲说,“青春是一袭华美的袍,里面爬满了虱子”。前段时间看一个节目,偶然听到里面的教授说,有人认为袍的华美就是因为虱子的反光。这看起来仿佛是一个可笑的言论,但我看着墙面上斑斑驳驳的痕迹和泛黄的、略有些脱落的墙皮心里想着,这话大概是没错的。人这东西,“苦难使人成长”,这话被用烂了,可道理总不变——经历确是能叫人变美。

      严归还在前面走,他的肩平直而宽阔,头发很短脖颈有力,脊背上的肌肉线条流畅有劲——那是长期规律健身的结果。

      我肚子里立马像模像样的作唱诗腔嘀咕着:啊,美貌的男子啊,你有什么难以言说的故事?

      嘀咕完就忍不住“噗”的笑出声。

      “你笑什么。”严归回过头来看我。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门口,他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没什么。”我从门口的鞋柜里把两双拖鞋拿出来:“只是觉得严哥是个很有故事的人。”

      严归好像翘起了嘴角,又好像没有。他打开门,倚着门框瞧我换鞋子:“每个人都有故事。”

      那天夜里我做梦,梦见自己仿佛是恋爱了。然而场景是那样光怪陆离,我只隐隐约约看到一道深色的男性剪影与大块明丽的色彩。交织变换之间,我似是听到了自己的笑声,那声音又甜蜜又舒心,伴随着无法描述的低语将我的梦境搅和的一团糟。醒过来的时候那些本来就碎片得厉害的东西又像蒙了一层雾气,水汪汪的更看不清了。

      因为这梦,睡眠质量就大打折扣,早上醒过来竟然开始头痛。太阳穴如同被大锤用力击打,好像要砸开一个洞塞进去什么东西一样。

      严归皱着眉头坐在我床边。他把白粥放在床头柜上,拍了拍我的被子:“好歹吃些东西。”

      “严哥,还是算了,我没什么胃口。”闭着眼睛答话,我头痛得没有力气,甚至直反胃,眼皮也没劲儿抬。

      严归叹了口气,紧接着,我听见他搓手的声音。

      “我给你揉一揉,”他说:“是我的错,照顾不周。”

      被搓热的手指点在太阳穴上很舒服,严归的手指柔韧有劲儿。他忽然话多起来,絮絮的讲着店里的人物事,或许是头疼得厉害,那声音渐渐化成一种安抚人心的流波,潺潺地淌在脑袋里,我便在这声音里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头痛终于停息,只脑子里一阵阵发紧。我撑起身子来,肚子里叽里咕噜叫得欢实。四处摸索,床头的粥竟然是温热的——也不知道热了几次,我瞬间感动得快要落泪。

      端着碗把粥吃完,胃得到了满足,浑身上下的神经也舒展了。我换了身衣服略略洗漱,端着碗下楼去。

      这会儿酒吧里已经有些人了,这天乐姐也在,她今天穿着一身干净清气的棉麻长袖裙子,外面搭一件浅灰色的毛线衣,正坐在那里喝她的青梅酒。

      我想我现在的神色大概是很憔悴啊,不是面有菜色就是两腮发黄,只因着乐姐一见了我便起身将我拉到一边,絮絮个不停:“瞧瞧,严归这是不给饭吃了,把我们家朔北养成这样。”

      严归窝在吧台最里面的高脚凳上,手里拿着那本惯常喜欢看的书——厚厚的一本,书页泛黄,我偶尔会看着书本空无一字的墨绿色封面出神,然而这书仿佛长在他身上似的,我从未在严归不在的时候看到过它,久而久之连带着询问内容的好奇心也通通不了了之了。

      “这怎么能怪严哥啊……”我挠着头,自觉赧然得很:“是我自己水土不服。”

      林百乐笑起来,她已经很喝了些酒,两颊都泛起了酡红。

      严归听了这话摇摇头,他合上书站起来,走到林百乐身旁拍了拍她的肩:“林百乐,你喝多了。”

      我已然习惯了这种情况。林百乐偶尔会来喝酒而后或微醺或醉倒,最后再被塞回对面的店里。

      “我去把他送回去。”小宋走过来对严归说。

      严归点点头。于是小宋便架着林百乐出去,正好这会儿阿葛也来了。

      阿葛看着小宋扶着林百乐往外走,眉头皱得厉害。他就一动不动定在那里,一直盯着小宋的身形消失在酒吧的暗角。

      “百乐她……还是忘不了?”他走进吧台,朝严归出声询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阿葛今天感冒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他的声音比平时的低哑粗噶得多——甚至有种沙粒血糊糊在磨的感觉。

      严归点上一支雪茄,长长喷出一股烟气。他眯着眼,停了好半晌才慢慢回答:“白月光朱砂痣罢了,总之求不得。至于仪式一样想着还是真的求着,那只有她自己知道。”

      阿葛刚刚拿起一只马天尼杯在擦拭。我觉得,在严归说“真的求着”的时候,他的手劲好像突然大了几分。

      “那你呢。”严归继续抽着雪茄,整个人云山雾绕的。“你放下了吗。”

      我瞬间动用了自己强大的八卦联想能力——乐姐和阿葛,中间一定有什么故事。

      阿葛拿着马天尼杯的手很明显的抖了抖。

      “我放下了。”

      他绷着嘴,嘴角又平又直,向下紧紧拉着。眉头又蹙在了一起,那表情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充满了悔恨和苦涩。

      “我放下了!”他狠狠回答了一句声音很低却嘶哑拼力。

      严归没有再说话,只是放下雪茄拿着书又坐回了那个角落里的高脚凳上。

      我继续坐在吧台旁边胡乱的刷微信公众号和微博热搜。然而很快我就无法集中注意力了——阿葛开始疯狂的调酒,没错,就是疯狂的,他将雪克壶猛力地摇,小臂摆动的幅度巨大到甚至快要撞到他的头。我能感受到那如果那一下子装上去一定疼得要命。他陷入了近乎疯狂的焦虑,毫不夸张的说我有一瞬间害怕到想要从这里逃走。

      “葛哥……”幸好这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大概几十秒钟后,阿葛平静下来。我出于好奇以及正常人都应该具备的人道主义关怀理念,决定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你没事吧……”

      阿葛这会儿又仿佛一个正常人,他缓慢又细致的顺着纹路擦拭着玻璃杯。手法非常温柔,刚才的疯狂仿佛不存在似的。

      “没什么,只不过是我这人有点毛病。刚刚没控制好自己罢了。”

      他说很轻松,语调非常缓和。话尾巴上那个“罢了”迄今为止他是唯一一个说出来让我觉得不违和又优雅的人。

      然而这不能掩盖他确实有什么心事,我才不相信突然发狂突然平静是一种病——这像我的左昆特症一样虚无缥缈。

      不多时小宋便回来了,他洗了手便回来跟阿葛一块儿调酒。

      “百乐她没事吧。”阿葛问。

      “嗯。”小宋答说,“她店里的姑娘说会照顾她。”

      “小宋,吧台没什么人。”阿葛擦着杯子,突然来了一句:“帮我调杯酒吧,酒钱从工钱里扣。”

      小宋呆了呆,而后叹气:“到底放不下,你……”

      “KILLER,”角落里的严归突然发话阻止了两人小宋接着说下去:“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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