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与反利用》司徒流筝

7、他身上的秘密（1）

　　天光破晓，卧室的窗帘缝隙边透过了一缕浅白色的光晕，略微照亮了屋子里简单的陈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棉味道，让人感到心安。在屋子中间的小床上拱着一个人影，像是察觉到了那缕光，床上的人睁开了迷蒙的睡眼。
　　他像是过了很久才感觉到自己还是活着的，感觉到自己是在哪里。尽管来这里已经快要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可对于他来说如此美好的生活还是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就像是上帝正在对他开一个玩笑，不知道这个玩笑什么会结束。也许结束之后，他就会发现自己还在工棚里那阴冷潮湿爬满虫子的角落里。时至今日，他依旧无法忘记那天亚度尼斯内森尼尔如同神子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带他脱离了最阴暗的地狱和牢笼。亚度尼斯少爷就像是有些圣光的天使，破开了笼罩在他身上的诅咒与磨难，带给他光明与温暖。
　　杰夫蜷缩着身子，躺在被窝里，手紧紧握着，就像是要把光亮攥在手心里。他睁着眼，看着窗帘缝隙的那道光亮越来越亮，全身的血液像也要苏醒过来。屋子越来越亮，让他可以清楚的看见墙角的衣柜，边上的桌子、茶壶、水杯。桌子上摆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一束野蔷薇——那是昨天亚度尼斯少爷让人给他的。就像几天前的那盘羊小排，他一直珍藏着那些被他一时被美食冲晕了头脑而啃光了肉的骨头。
　　所有他送给他的东西，他都会小心珍藏着。因为那是他的神赐予他的礼物。
　　猛然间，屋子里的铃铛被拉响了。杰夫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轻手轻脚地拉开被子，又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套新的白色衬衣穿了起来。他用最快的速度穿上了衣服，然后叠好了被子，离开了房间。
　　就在昨天，阿道夫管家告诉他今天他能够和他一起去少爷的房间伺候少爷起床，第一次直接了解到少爷的习惯和用度——自从几天前的那次简短的会面后，杰夫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自己那时毫无教养的举措。事后在阿道夫管家的训导下他一度感到害怕与后悔，他深恐自己无礼的举动会让少爷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从而重新被扔回地狱之中。
　　阿道夫管家在偏厅了不带任何情感的说，那双冷漠的眼像是要看穿他全身上下所有的秘密：“任何有辱内森尼尔威名的都会被驱离，内森尼尔的荣耀容不得半点受损。不过，少爷总是最心软的，他是一个好人。他不会因为这些小小的过错来责难下人，可是——这并不能意味着犯错的人不会受到惩罚。我希望你明白，杰夫。”
　　那时的他畏畏缩缩地点头，站在那儿，无助的像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并且保证自己下次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不论是人前人后都保持着内森尼尔的仪态。
　　在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磨炼之后，他又有机会重新见到他的主人了。
　　杰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收拾好并赶到了厨房，阿道夫正在那里擦拭一套白色的茶具。他将那套茶具放在推车上，又将白色的餐布盖了上去。当他注意到杰夫已经来到厨房的时候，轻声说：“跟着我的脚步，不要乱走，也不要乱看。今天你只需要在一旁看着，什么也不需要做。如果少爷有什么话问你，你得想好了再回答，还有注意你的用词。”
　　“是的，先生。”杰夫低着头，乖巧地回答。
　　阿道夫拿起烧开的水壶往白色的瓷壶里冲上了热水，里面泡着的是亚度尼斯最喜欢的红茶。阿道夫一边冲泡，一边说：“少爷的习惯是在早上喝一杯红茶再用早餐。”
　　“是。”
　　“红茶是从东方专门为少爷送过来的，每一个月都会有人送到屋子里。你必须将这些茶叶放在罐子里，放在壁橱的最高一层，以免受潮。”阿道夫将水壶放下，盖上瓷壶的盖子，“少爷喝的茶不会太浓，记得茶叶不要太多。”
　　“是的，先生。”杰夫认真地记下每一点。
　　阿道夫扫了一眼杰夫，说：“以后就由你来负责少爷的一切，在少爷的身上有许多不同于常人的地方，到时候不论是你见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就不是除名这么简单了。”
　　杰夫一愣，抬头看着阿道夫，碰巧看见对方那双灰色的眼睛中闪现过一丝冷光。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立即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脸色顿时变得一片苍白。
　　阿道夫仍旧像之前那样不紧不慢，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杰夫的僵硬。他弄好了一切之后，推着小车就准备离开了。
　　杰夫看着阿道夫离去的背影，立即小跑着追了上去。他咬着牙，低着头，不吭一声，随着阿道夫来到了二楼亚度尼斯的房门前。
　　阿道夫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看里面的时间。在确定这时间已经到了亚度尼斯起床的时间，抬起手敲了敲门。
　　“少爷。”
　　过了一段时间，屋子里传来了一阵莎莎的轻响。紧接着，就是一阵懒洋洋地声音：“进来。”
　　阿道夫推门而入，同时将那辆推车也推了进去。
　　杰夫跟在阿道夫后面走进屋子，并且关上了门，站在一旁。
　　床上的人还没有起身，黑色的头发散落在鹅黄色的枕头上显得异常醒目。白色的被子掩盖过他的周身，只留下那光洁的额头露在空气中。
　　阿道夫走到窗边，伸手拉开了窗帘。顿时刺目的白光如同泉水一般倾泻下来，使得原本昏暗的房间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
　　床上的人似乎也被这光亮刺着了，原本还在睡梦中不愿苏醒过来的人随手掀开了被子。他一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一只手搭在被子上，声音沙哑的说：“今天有什么安排？”
　　“早上米娅夫人会过来，是您的特罗帝瓦语课程。”阿道夫一边说，一边从推车的下方拿出了一套衣服放在床上，“下午您可以看会儿书，然后去马场那边逛一圈。晚上的时候您必须去伯爵府邸，因为三天前您答应了爱尔玛伯爵的邀请参加他的四十六岁庆典。礼物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是东陵国送过来的香料，据说爱尔玛伯爵很喜欢。”
　　亚度尼斯放下自己的手，终于睁开了眼睛。不过他仍旧没有起身，而是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哥哥什么时候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