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与反利用》司徒流筝

6、奴隶与买主（5）

　　“杀人需要被判刑，但也可以支付足够的钱来补偿对方的妻儿。如果是自愿决斗，那么只需要经过证实就不受律文的约束。”亚度尼斯说。
　　“不仅如此，还有关于奴隶方面的生死处决权。这必须的说明一下，他们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尽管我并不这么认为——”亚伯说，“关于奴隶的律文我一直觉得很不公平，但是现实就是如此——奴隶！任何人都可以杀了他们，并且不需要负罪。如果杀的是别人家的奴隶，只要支付十到二十左右的布隆就可以了。如果是处决自己的奴隶，那么就不需要付钱了。我想对于这一点，您应该也清楚的，亚度尼斯。”
　　“是的，先生。”亚度尼斯应了一声。
　　“说起律文，洛斯蒂丹国的宪章一共有十条。第一条，皇权神圣不可侵犯，任何人必须服从于皇帝。第二条，私人财产不可侵犯。领主对于自己的财产有绝对支配权、处决权、赠予权……”亚伯翻开他带来的那本烫了金边的黑皮书，缓缓解说，“在这一点上必须得说明一点，领主所拥有的权利是无法高过于皇帝的。这也就是说除了皇帝陛下本人之外，谁都不能从你的手中夺走你的私人财富，否则就会受到法律的制裁。第三条，普通公民拥有参政议政的权利。这也就是说，罪犯、奴隶是没有参政议政的权利。不管这个奴隶有多么的优秀，他永远只能是奴隶。不管这个罪犯如何聪明，他永远只能使罪犯。除非主人宽恕了奴隶，解放他的自由。除非皇帝宽恕了罪犯的罪业，赐他无罪，否则这两种人永远也不可能进入政坛的。第四条……”
　　在一整个上午，亚度尼斯都是和亚伯待在一起学习洛斯蒂丹国的宪章。直到正午亚伯将要离开的时候，亚度尼斯才忽然问自己的老师：“关于奴隶——先生，您一直想要解放奴隶的自由，甚至被人认为‘疯狂的亚伯’，您觉得真的有可能让奴隶们获得解放吗？”
　　亚伯愣了愣，他没想到在和公爵的孩子相处了一年之后居然会被问到这样的问题。毕竟在理科瓦尔城，有资格拥有最多奴仆的除了内森尼尔们并无他人了。作为内森尼尔的孩子，问出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叫人惊讶。不过很快他又收敛住自己的惊讶，恢复了自然，轻笑说，“我想应该不会成功吧——但不管怎么说，我努力了是不是？”他狡诈地对亚度尼斯眨了眨眼，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作为内森尼尔的继承人，你一定会有很多奴隶。他们会给你创造财富，为你开疆扩土，但亚度尼斯少爷——或许我说这话不合身份，但我仍旧想说——请您爱护他们，就像神爱护世人。因为您将是他们的神，是他们的主宰。”
　　亚度尼斯想起昨天自己去的奴隶市场，想起那糟恶的房屋和令人作呕的空气，沉默着没有说话。
　　亚伯像是并不需要亚度尼斯的一个回答，他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说：“好了，亚度尼斯，我得离开了，下周我们再讨论关于律文方面别的问题吧。如果你还有别的问题，你也可以给我写信。我现在必须得走了，我的妻子还在等我吃饭呢。”
　　亚度尼斯应了一声，目送着亚伯走出自己的书房。
　　当书房再度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坐回了自己的扶手椅上。闭着眼，呼吸清浅，状似沉睡。一手支着头，全身都陷入柔软的椅背中。不过他的脑子里还在思索着关于之前所学的东西，直到过了许久他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睁开眼，正午的阳光穿透书房的窗户落在暗色的地毯上留下几近银白的金光。这使得亚度尼斯微微眯起了眼，伸手遮住了眼睛。
　　等适应了光线之后，他放下了手，起身缓步走向窗边，本欲拉上窗帘的手在看见楼下的场景时不由得顿了顿。
　　楼下，他未来的贴身奴仆杰夫正端着由五层高脚杯叠在一起的盘子。他的头顶还放着一只盛满水的杯子，双脚和膝盖都被绳子捆在一起。烈日之下，他纹丝不动，像是一尊雕塑。那瘦弱的身躯看上去有些脆弱，可他仍旧坚持在那儿不摇不晃的。
　　亚度尼斯曾经也尝到过和他一样的痛苦，只不过那时候他的手是垂着的，双肩被放着同样装满水的高脚杯。相对于杰夫的姿势，那会儿的他还是要轻松很多。
　　这是锻炼他们姿态的一种方式，每个贵族都会在很小的时候经历这样的训练。其中还包括走路、坐姿、用餐等各个方面。直到他们十六岁成年，关于礼仪的训练才能彻底结束。如今的亚度尼斯已经开始学习舞步、骑马两方面。而杰夫现在才开始学习礼仪，所吃的苦必然是要比他多得多，有其他的身份决定了他干的活绝对会比亚度尼斯要更多、更累，时刻保持着身姿对于杰夫来说更为吃力一些。
　　看了一会儿之后，亚度尼斯就拉上了窗帘，此时正好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他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面朝着门口。
　　门被打开了，走进来的是阿道夫。
　　“您的午餐已经准备好了。”他恭敬地说。
　　亚度尼斯点了点头，跟着阿道夫离开了二楼的书房。
　　用餐的时候依旧是他一个人，轻轻冷冷，屋子里没有一丁点儿声音，只有金属撞击餐盘的声响。
　　忽的，他顿下了手中的刀叉，微微侧脸。站在一边的从亚度尼斯刚出生就一直侍奉在边上的佣人哈乐德立即往前小小地跨出一步，弯下身子，询问：“少爷，有什么需要？”
　　亚度尼斯微垂着眼，说：“把这盘羊小排给杰夫端过去。”
　　哈乐德一愣，但什么也没说，很快的端起盘子递给了现在离餐桌五步开外的女佣。
　　女佣端着盘子匆匆离去。
　　亚度尼斯继续吃着他的午餐，直到他下午的钢琴教师乔茜夫人到访他才停下了用餐。
　　于他而言，学习是最主要的事情。不同于两个哥哥十岁的时候就被带入军营，像士兵一样的操练，亚度尼斯显少有机会能够跨入军营。他的父亲正如早上离去前所说的——他并不希望亚度尼斯会成为一名士兵。
　　可就算如此，亚度尼斯也像他说的那样绝对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