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江湖》鲁尘

7、第七章 过去的故事

　　晨初并不想听父亲的话，尤其是她一招将洪小伟的剑挑飞之后，她的心就有点慌了。

　　江湖上不都说“父母之仇不共在天”吗？她的父母被人杀死了，她为什么不要报仇？父亲或许是怕她的武功不及别人，可是，她的武功现在练得很好了！

　　也许，晨初能把武功练得那么好，也是因为想去给父母报仇吧？

　　朱燕九私下里很担心，怕晨初被童年的阴影笼罩，再也无法快乐。幸好，晨初是个爱笑的孩子。既然晨初长成了一个快乐的孩子，那么习武，晨初喜欢那便好好练吧！

　　第二天清晨，师徒二人站到了尉迟熠与楚蓝曾经的家，也是晨初最早的家，那里没有了小木屋，只剩一面土墙。

　　在周遭荒草的衬托下，尉迟熠和楚蓝的坟茔显得十分整齐干净，坟前石碑洁净如新，显然是有人经常打扫。而此时，石碑前竟摆着点心鲜果。

　　朱燕九心疼地看看晨初，晨初点头：“回城之前来过了。”

　　朝霞灿烂，照在坟前的石碑上。

　　晨初跪下磕完头，默然片刻，起身对朱燕九道：“师父，走吧。”

　　朱燕九点点头，他看看晨初，忽然间觉得晨初长大了。这种感觉让他产生了些许的担心。

　　师徒二人刚转过这片密林，朱燕九的脚步便停住了。

　　晨初顺着师父的目光往前看，不知为何，心情突然变好了。她嘴角弯了弯，惊喜地叫道：“何少侠！”

　　何飘渺笑着点点头。

　　今天的何飘渺还是美得不像话，不过，打扮正常了许多，像一个规矩的世家子弟，耳朵上也干干净净了。

　　晨初撇撇嘴。

　　何飘渺身旁站着一名素装美妇。

　　晨初不认识她，不知道这位美妇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仙人宫宫主。

　　苏云裳不看朱燕九，也不看晨初，立在原地，眼睛盯着前方密林一言不发。

　　朱燕九看过来，晨初笑了笑，道：“师父，这位是上次我护送的那位何少侠。”

　　朱燕九点点头。

　　何飘渺躬身施礼，对苏云裳道：“母亲，这位是尉迟女侠。”

　　苏云裳突然盯住晨初。

　　晨初迎着她的目光笑了笑，苏云裳忽然觉得心中一痛，继而一掌拍向晨初。

　　晨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手中长剑却没有任何迟疑地出鞘迎上，心里还暗道：“看是你的手痛，还是我的剑痛！”

　　苏云裳心头微惊——这个丫头，反应实在有点快。

　　朱燕九身体向后退去，给晨初腾地方。

　　何飘渺失声道：“母亲！”

　　苏云裳并未理会，她立刻改变方向，攻向晨初肩头，晨初冷哼一声躲过去，长剑毫不客气地削过去。

　　晨初的剑法里带了三分楚家剑法。

　　苏云裳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可惜，她穿了一袭广袖长裙，错手间竟被晨初削去了一片。

　　苏云裳愕然立住。再要出手时，何飘渺已经站在面前，哀求地看着她。

　　晨初立刻后退，站到朱燕九旁边，怒道：“师父，这个疯女人是谁？”

　　苏云裳心头火冒，见何飘渺紧张地挡在前面，想也不想便一掌掴了过去。

　　这一下颇重，何飘渺的头被打得偏了偏，他略有些诧异地望向苏云裳，喃喃道：“母亲……”

　　苏云裳的心又痛了一下，伸手想摸摸何飘渺的脸，却又忍住，转向朱燕九道：“她，是楚蓝的女儿？”

　　朱燕九冷冷看着她，道：“明知故问。”

　　晨初轻哼了一声，朱燕九拍拍晨初，道：“今天欺负你的是仙人宫宫主，下次见了她躲远点！”

　　苏云裳怒道：“朱燕九！”

　　朱燕九道：“苏宫主，告辞！”

　　苏云裳更气，可她看看何飘渺，又看看晨初，却是怎么也不能在小辈跟前跟朱燕九理论的，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对师徒扬长而去。

　　何飘渺微垂了头默默站着，苏云裳深吸一口气，轻抚上他脸上的红肿，歉疚地道：“飘渺，母亲不该……”

　　“母亲，我懂。”何飘渺微笑看着苏云裳，道，“今日母亲要祭拜老友，自然心情不好，我没事。”

　　苏云裳叹了口气，带何飘渺往密林而去，他们停住的地方，便是晨初父母的坟茔。

　　何飘渺很想问他们是什么关系，但是，习惯使然，他什么也没说。

　　晨初更加好奇，她却是憋不得的，刚转过一道弯，便急切地问道：“师父，那个苏宫主为什么要打我啊？她不是跟王……总镖头有旧吗？”

　　朱燕九斜眼看看她，笑得像只老狐狸，晨初急得心里猫抓一样，她倒不记恨苏云裳与她动手的事了，现在满脑子都是八卦。

　　朱燕九本来很担心知道了身世的晨初会郁郁寡欢，见她这么快就恢复了，心中很是欣慰。何况他一点也不觉得将上一辈的事情讲给小辈听有什么不好，张口就道：“是得跟你说清楚。你将来是要行走江湖的，万一再遇到你父母的仇人，岂不吃亏？”

　　晨初连连点头，道：“是的师父，就像刚才，幸亏我激灵，不然就让那个疯女人打伤了！”

　　她本来觉得苏云裳像天仙一样高雅美丽，现在只是把她归到“疯女人”之列。

　　想到此，她突然想到了何飘渺，道：“师父，何飘渺的父亲是谁啊？我怎么没听说过仙人宫宫主嫁给谁了？”

　　朱燕九叹口气，道：“我从头给你讲。”

　　朱燕九先从苏云裳说起，叹口气道：“苏云裳不该是你的仇人，她应该算是你的姨母！”

　　晨初瞪大了眼睛。

　　苏云裳的父亲叫苏斩，“仙人宫”的这位前任宫主行事十分低调，所以江湖上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消息。

　　苏斩的妻子名叫晁欣欣，是登州首富晁万盈之女，正是苏云裳的母亲。可不知何故，苏云裳还不到一岁时，晁欣欣离开了苏斩，半月后便嫁入桐城楚家，成为楚家掌门人楚之景的妻子，生了两女两子，楚蓝便是他们的长女。而楚蓝死后不久，就传来了楚夫人晁欣欣去世的消息。

　　尉迟家掌舵人尉迟善宏官居左相之位，子弟遍布天下，都是朝廷重臣。尉迟熠算是主支子弟，父亲尉迟善远与尉迟善宏是亲兄弟。尉迟善远英年早逝，留下尉迟煊、尉迟熠兄弟二人跟着寡母过活。尉迟煊没有科考，留在祖宅打理家业，而尉迟熠年少得志，十五岁中探花，入翰林院五年，正要委任外派时，家中老母突发急病去世，只能丁忧回乡。

　　尉迟家祖籍，正是楚家所在的桐城。

　　晨初默默听着，每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她的脑海中便浮现出父母遇害时的场景，她的心缩成一团，又疼又酸。

　　朱燕九为晨初擦擦眼泪，道：“我与你父亲便是那时认识的。”

　　京城与桐城远隔千山万水，尉迟家虽然派了家丁护卫，到底不及山匪人数众多，在华山山麓，尉迟熠被山匪所擒，山匪将金银细软搜掠一空后便要杀了他，恰逢朱燕九游华山路过此地，拔刀相救。打斗中，楚蓝一骑飞至，帮他们打退了山匪。

　　江湖与朝堂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可尉迟熠与楚蓝却走在了一起。

　　晨初吸吸鼻子，突然问道：“跟《丹冥书》有关系吗？”

　　朱燕九面色沉重地点点头，道：“《丹冥书》是一本医书，尉迟家的祖传之物，据说对习武之人也极有帮助。”他沉默片刻，又道，“而楚家，据说藏有多地官吏以权谋私的证据。”

　　原来两家早就打起了对方的主意，而选中的人，正是尉迟熠和楚蓝。

　　尉迟熠回乡后，尉迟煊便命他与楚蓝多加接触，而楚蓝，也被楚之景耳提面命，要通过尉迟熠拿到《丹冥书》。

　　丁忧结束后，尉迟熠回京，楚蓝也一同入京，就在两家等待结果时，二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