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江湖》鲁尘

5、第五章 生辰礼物

　　记忆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女孩子，看起来是如此的简单，又是如此的快乐，真是令人……嫉妒！

　　何飘渺从来没有笑得如此开怀，他的表情本该引起苏云裳的警惕，可是，苏云裳只注意到了“尉迟”两个字：“她姓……尉迟？”

　　何飘渺道：“是。”

　　“你可知道她父母的名讳？”苏云裳幽幽问道。

　　何飘渺也本该察觉到什么，可他的注意力也不在这里，只是笑道：“我怎么会知道？”

　　苏云裳静默片刻，调整好了情绪，淡淡道：“能被派来保护你，想必功夫很好。”

　　何飘渺笑道：“功夫好不好不知道，轻功是不错的！”

　　他还记得晨初气呼呼飞身上树的样子，潇洒利索、姿态优美。

　　苏云裳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道：“你很喜欢这位尉迟姑娘？”

　　何飘渺一怔笑道：“娘想到哪儿去了？这位姑娘虽然有趣，却有些粗鲁了。”

　　苏云裳脸色突变，看了看何飘渺，不再说话。何飘渺感觉到母亲的不悦，他虽心思剔透，却怎么也不明白母亲为何突然如此，只好轻咬了唇，试探问道：“娘，您……怎么了？”

　　苏云裳看看他，微笑道：“没什么，突然想到了一些旧事。走吧，我们去练功。”

　　何飘渺心中突突一跳，他没有再问。

　　其实，苏云裳所在意的，是何飘渺说的“有趣”二字。多年前，她也认识一个女子，一个有趣、活泼的女子。

　　“有趣”的晨初现在很开心。

　　快要离开鬼陵时，有个少年追上她，递给她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说是感谢她护送少主回来。

　　这银子没有道理不收的！晨初就拿着沉甸甸的银子，美滋滋地向前赶路了。

　　要不要上交？算了吧！何飘渺说他给镖局付过钱了。

　　何况，自己要花钱的地方多的很：要买两把剑，再给老三添一把菜刀，“四季香”的桂花酿也该做成了……

　　她突然想起了何飘渺，那么小气的人，竟然是仙人宫那么富贵的地方的少主！怎么养出来的？

　　晨初快马加鞭赶回了四方镖局，交了差事之后便往她和师父住的院子走去。

　　朱燕九不在家。晨初看看天，申时刚过，师父应该回来了啊？

　　晨初决定先去大厨房找自己的死党。

　　洪小伟先看到自己那把千疮百孔的破剑，一张脸比死了爹娘还难看。等晨初从身后“变出”新剑来，立刻就笑逐颜开了。

　　老三一边歪着脑袋判断菜刀是否锋利，一边嗤笑道：“没出息！”

　　晨初笑道：“就是！不就是一把破剑，也值当得摆一张臭脸！”然后问老三，“老三哥，我师父去哪里了？”

　　老三的表情有点奇怪，似乎憋着什么不敢说，晨初皱了眉头：“怎么了？”

　　洪小伟凑过来，满不在乎地道：“有什么啊，不就是给晨初送聘礼来了吗？”

　　“啪”！老三一巴掌拍到洪小伟脑袋上，骂道：“胡说八道！”

　　晨初沉了脸，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洪小伟一手揉着头，噘着嘴瞪老三。

　　老三哼哼了几声，支支吾吾道：“听说的，我们也是听说的！那个，那个……”

　　晨初没了耐心，一拍桌子：“快说！”

　　桌子上油腻腻的，晨初看看自己的掌心，气呼呼拍了两下，瞪着眼睛看老三。

　　“早练还没完，总镖头就把朱师父请去了。听说是有人送了几大箱礼物，点名给你的。那群浑人就说是给你下聘礼来了！”

　　老三说完，看看晨初，叹口气，道：“日子过得真快啊，你都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洪小伟莫名有些伤感，耷拉着脑袋对晨初道：“晨初，朱师父有没有说过给你定了什么亲啊？”

　　可怜的洪小伟头上又挨了一个爆栗！

　　“哪个混账王八蛋说的？”晨初跳起来，骂道，“我去找师父问问！”

　　洪小伟和老三两个人也没拉住晨初，眼睁睁看着晨初跑了出去，不由面面相觑，同时叹了口气。

　　晨初跑到了镖局前院，从角门出来时她特意放轻了脚步。

　　空无一人！

　　平时热热闹闹的前院天井里一个人也没有！

　　晨初觉得有一点点心慌。

　　她侧头看看正房。一溜五间的青砖大瓦房整洁气派，东边廊下堆着四五个大箱子。晨初蹑手蹑脚上了台阶，弯腰蹲在窗下偷听。

　　东偏厅是王总镖头私人会客的地方。

　　“晨初，进来！”——这是晨初“偷听”到的第一句话。

　　晨初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她站起来，脆生生喊道：“是。”

　　正厅也无人，晨初掀帘子进了偏厅。

　　八仙桌两边坐着她师父朱燕九和总镖头王义堂，屋里还坐着一个人，三十多岁的样子，不像是江湖中人。晨初扫了一眼，不认识。

　　“见过师父！见过总镖头！”晨初的礼数很周全。

　　王义堂点点头，微笑着对朱燕九道：“师叔也不早点带晨初见我！前两天晨初走镖，我居然都不知道她就是尉迟家的小丫头！”

　　朱燕九脸上毫无表情，道：“有什么可见的！”

　　晨初虽然外表看起来镇静，内心早就被朱师父的态度震惊了！

　　王总镖头好歹也六十多了，朱师父才四十九，虽然辈分上大了点，可好歹也要尊重一下老者嘛！

　　晨初笑嘻嘻地道：“我早就认识总镖头的！”

　　王义堂呵呵一笑。

　　他们刚说完，堂下那人已经站了起来。神色不算平静，也算不上激动。

　　朱燕九冷冷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王义堂站起来，对晨初道：“晨初，这位是你堂哥，特地来给你送生辰礼物的！”

　　她的生辰是九月初十，但她从来不过生辰。因为她的父母被害那天，恰好是她的五岁生辰。

　　朱燕九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晨初的笑容也崩不住了。

　　那人微笑道：“八妹，我叫尉迟晨松，在家排行第二，你叫我二哥便是了。”

　　尉迟晨松？跟她名字里的晨是一个字吗？

　　晨初没有理他，走到朱燕九跟前，叫道：“师父！”

　　朱燕九道：“吃过饭了？”

　　晨初摇摇头，道：“我买了两坛桂花酿，想等师父一起吃晚饭。”

　　朱燕九站起来，对王义堂道：“总镖头恕罪，我们师徒先去用饭了，至于这位尉迟公子，还是请带着你的礼物回去吧。四方镖局没有你的堂妹！”

　　王义堂无奈地笑笑。

　　尉迟晨松向前两步，对晨初道：“八妹，这么多年没有找到你，祖父一直耿耿于怀。如今我们好不容易……”

　　朱燕九吸口气刚要说话，晨初已经开口道：“你祖父如何关我屁事！我不认识你，也不敢收你的礼物，你赶紧滚吧！”

　　王义堂偏过头去轻咳两声。朱燕九哈哈大笑，带着晨初大步而去。尉迟晨松似乎受惊过度，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路上晨初变得沉默，朱燕九也不问，两个人各怀心事回了家。

　　朱燕九下厨做好饭，晨初已经在喝第三碗酒。

　　朱燕九默默坐下，往晨初碗里夹了一堆菜。晨初捧起饭碗扒了一阵，抬起头来用力咀嚼几下，将饭碗顿在桌子上，闷声道：“师父，我想回去看看爹娘！”

　　看着晨初的眼泪，朱燕九的心里一阵揪痛，他仰头灌下半坛子桂花酿，用力擦擦嘴角，道：“好，师父带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