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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野上鸳鸳 ...

  •   十四岁那年,宫中太傅处来了个闻名天下的状元郎。

      其实平常心看,这古往今来,少年得志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那么一段时间闻名天下。可这状元郎不大一样,他不是因为考取功名才出名的。

      他出名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

      状元郎四年前还不是个状元郎,只是个打某个压根没人听说过的小镇上来的小书生。书生年纪不大,个子倒是偏高,和同乡来的小家伙们站在一起,颇有几分鹤立鸡群的味道。

      小书生第一次到祈国主城,自是人生地不熟,摇着一把小扇子慢悠悠在街上游荡,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我是外乡人”的气息,却生生凭着那张脸,在城中掀起好大一股风浪。

      好像突然在某一天,主城上下的人都知道了,城东那条半旧不旧的小巷巷里,搬进来个小书生,貌若霁月,神姿绰绰,真……

      “真他娘长得像画上的小仙童啊!”

      也住在城东那条小巷巷里的老屠夫常这般感慨。大家都知道,自从这老屠夫的小女儿被个书生给拐走后,老家伙就把小白脸纳入了平生最讨厌的人物行列。

      连老屠夫都这样夸赞的家伙,得有多大能耐?

      小书生的名气就这样一日日在城中水涨船高。

      而这个名气在小书生考上状元后,到达一个前所未有的浓烈与高潮。

      比他好看的人有吗?有的。城西小馆馆里的四大头牌,城南一条街上的主城三公子,城北山上那寺里的一个小和尚,一张真正惊艳的脸,只要被众人观赏过,不管家在何方人藏何处是什么身份地位,从来不会被埋没。

      比他有才的人有吗?有的。上至几任君皇的老师,下至五岁能文的小神童。这世上总有些日日闲得慌的人,谁家的鸡新长了几根毛都能捊清楚,更何况是这文人间酸墨抗衡之事?

      所以我们大概能总结出这状元郎越发闻名天下的原因,那便是,比他好看的人都不如他有才;而比他有才的人,大都不及他好看。

      十四岁正是充满好奇的年纪。

      祈潋扯扯近侍梨落的袖子,连连问,“还有吗还有吗?”

      梨落清咳一声,冷静道,“暂时没有了。”

      祈潋失望地“喔”一声。

      “可是还是很难想象啊。”她说,“照梨落的说法,他岂不是这世上最完美无缺的人啦?”

      梨落问,“公主不信世间竟有如此人物?”

      祈潋转过头,盯了枝头飞跃的蜂蝶一会,摇摇头。

      “他不过比我大了两岁。”她道,“这样的少年,应当是野史或什么坊间流传的小本本里,才会出现的吧。”

      梨落似有点赌气。

      “可是明公子真的是这样啊!他能文能舞,能吟能乐,六艺精湛,为人亦有礼谦和。下臣是真想不到比他更厉害的人啦!”

      祈潋惊讶的看她一眼。

      “……那,他一定也很累吧。”祈潋道,“他是那么多人眼里的光,是不是也都不能被容许沾上一粒沙呢。”

      梨落愣在原地。

      祈潋见她呆呆的表情很可爱,笑了一下,食指刮过梨落的鼻子,故作成熟道,“梨落还小,这个道理要大人才能懂哦。”

      做完这个动作后她收起手,背在后面,偷偷笑了一下,满意地准备转身走人。

      刮人鼻子真的很有趣诶,她心想,怪不得小蕴天天缠着他的小侍。

      “……啊呀。”祈潋被撞得后退一步,捂住额头。

      她瞥到一个人影半跪下。

      “下臣中宫明喻慎,见过公主。”

      半晌,见她还没缓过神来,又道,“臣冲撞了公主,臣有罪,望公主海涵。”

      祈潋听着他的声音,不知为什么耳根子有点发烫。梨落摇几下她的袖子,她才回过神来。

      “嗯……免礼。”

      她道。

      三人就这样站在这小径拐弯仄角处,一时无言。

      祈潋向上瞥一眼,正对上他带笑的眼,突然觉得心里好像有个拨浪鼓,在卖力的晃啊晃。

      “本公主大……大人有大量,这次便不同你计较了!”她说,嘴角忍不住的上扬,又很快被压下。

      她扬声道,“这是你第二次吓到我了哦!再有下次,我便……我便……”

      明喻慎不知为何突然粲然一笑,当真是像揉碎半个太阳砸到祈潋脸上一般,她的脸一下子红了,本应能言善辩的舌头像打了结似的,只能断断续续道:

      “我便……便呈奏父王,不……不让你做官了!”

      最后一个字音消散时,祈潋脑子懵了。

      完了完了……像个小孩子在撒娇,一点也没有威慑力啊……完了完了,要是父王听到她的话一定又会训她了……

      他同父王告状怎么办……

      正当祈潋脑子里还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时,明喻慎把手放在她眼前晃了晃,想引起她的注意。

      他微微弯下腰,很温柔地说,“好了,我知道错了,多谢公主能原谅我。”

      “天色不早了,恕臣不能护送公主回宫,公主一路小心。”

      后来梨落惊奇的打听祈潋这难得的失态原因究竟在何处,祈潋撑着脑袋秀眉紧蹙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会。

      “都怪他啦。”她闷闷不乐道,“他为什么要笑嘛。我同别的下臣说话,他们都不会突然就笑的。”

      ……还笑得那么好看。

      日子一天天过去。

      祈潋的太傅生病了,告老还乡。于是明喻慎兼上长公主太傅这一职务。

      祈潋长了十四年,第一次出宫,便是在这个时候。

      那时盛夏的暑气仍未消散,长街上却是人山人海。小贩的叫卖声,路人的讨价还价,不知哪里来的欢呼,和着仿若融入呼吸的喧闹,与风里带来的甜糕香呼应着,成了一副只能在宫墙上看到的人间风物画。

      祈宫并不沉闷,宫中规矩也并非森严。只是出了宫才知道,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的山河美景,这人间还有那么多的舍与不得,悲欢离合。

      明喻慎鼓励她去向父王要求出宫的令牌。那是她长大后第一次这般和父王独处,君主一双深邃的眼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久到她以为她要承上一份重怒时,父王点点头,摸摸她的脑袋,道:

      “阿潋去吧,”他的语气难得的温和慈爱,“年轻人就是应该多去外头玩玩。”

      “阿潋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后来祈潋问明喻慎,父王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明喻慎笑着道,“公主,那是君皇宠你。”

      “那是一种,只有君皇和父亲才给的起的诺言。”

      祈潋似懂非懂。

      最艰难的十五岁,也是明喻慎陪着过来的。他手把手教着她如何安排妥当丧礼之事,如何安置好诸多先妃和惟一庶出的三皇子,如何面对满朝文武淡然无惧,如何真正坐好一个称职的长公主。

      十六岁时,祈潋问他,“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君危臣助,君安臣守,这是我的本分。”

      对上祈潋的眼几瞬后,他无奈的笑笑,道,“好吧,那是糊弄你的。”

      “其实我有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妹妹,亲妹妹。”

      “只是……”他叹一口气,很少见的露出几分怅然,“很小的时候,我们便走散了。”

      祈潋道,“其实我不想做你的妹妹。”

      那是,她第一次说这种话。

      明喻慎着实惊了一下。只是很快,他又恢复常态。

      祈潋没有放过那个机会,她扑上去,牙齿磕到他左肩官服上的乌穗,又痛得吸了几口气。

      她原本是想霸气地拦住他的。

      “……不许笑。”

      祈潋正自感丢脸,却听见耳边传来如何也止不住的低笑声。

      “不要笑了,”她道,有点气,“阿慎,我是很认真的!”

      “我喜欢你,我想做你的妻子。”

      明喻慎直直看着她,祈潋又感到一阵脸红心跳,却还是强自镇定着心神,同他对视着。

      “好不好?”她轻声问。

      明喻慎欲开口,她又飞快道,“除了好什么都不能说!”

      明喻慎失笑。

      “你还太小,阿潋。”他依然很温柔,一点也不因她的失态而生气,“慢慢长大你就能分辨清楚依赖和爱了。你现在先不要慌,耐心一点,好不好?”

      他又慢吞吞接着道,“除了好什么都不能说。”

      祈潋委屈。

      “你真是个蠢书生。”她摇摇头,“我那么好的女子摆在你面前你都不要,真是无理取闹。”

      他挑眉,用眼神暗示着她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家伙。

      “罢了,本公主大人有大量,自然是原谅你了。”

      祈潋故作不屑的转身,眼角倒是有点红。

      “总之日子还长,我总能让你明白,我是真喜欢你。”

      “我才不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野上鸳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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