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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野上鸳鸳 ...

  •   凉风席面,隐约可以闻到花香。草木清新的气息自肺腑间吐纳,暮光温柔,祈潋压下心底的悸动,错开那人的视线,把目光转到池中的游鱼上,神情淡淡。

      “前几日我读了几章书,见到一个典故,觉得有点奇怪。”

      明喻慎挑眉。

      祈潋道,“被唤作幽子虔浴的。佐相想必有所耳闻?”

      明喻慎思索须臾,道,“公主所言,可是陈周氏国最鼎盛之百年间,那只妖同佛的故事?”

      传言百年前,人间尚有法灵可修道成仙之时,天下出了个妖。其法力高强无人可敌,却最终被一个方飞升的散仙降去。那妖把一部分魂灵封入一条纶巾之中,却不料被仙人识破。仙人亲手将那纶巾系在一颗参天梧桐上,自此近百年飞逝。

      那梧桐本是佛前弟子的化身,是一个即将历劫的半佛。仙人嘱咐他看好纶巾,谁知二者竟暗生情愫。梧桐带着化形的纶巾逃跑。后来两人甚至有了一个孩子,虽非妖非佛,却也安好无恙地长到三岁。

      变故便发生在这个时候。

      其实也无人确切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天下小乱了一阵子,那只妖和那个佛彻底决裂了。佛为了降伏作乱的妖,甚至捏碎了真丹,却也意外过了命中的劫难,坐地成佛。

      妖亦借此势,震破虚空,逃到最深最黑暗的妖界,做了那里的王。

      这个故事最被人传颂的地方,便是那个佛在随日光消散时。据说他曾凝视着他的孩子,留下一滴眼泪。

      他伸出一只手,碰到小孩子的,顿了顿,又缓缓收了回去,面上似苦似悲,又好似超凡淡然。

      “妖做了王,说是唤作幽子;而佛的名号为虔沐。故这个典故,以二人所号为名。”祈潋垂眸,道,“我所疑惑的是,既然佛对亲子并非毫无情谊,为何又能那样决绝地选择离去,带着这样一种枷锁永远留在那个,他曾愿意放弃的位置身边。”

      明喻慎似有些讶然,却未急着开口。

      沉吟一会,方道,“成佛是他的使命,既然无法拒绝,那哪怕身负重创,也要坦然接受。”

      祈潋怔怔道,“假若非要拒绝呢?”

      “公主,话本子中只看到了儿女情长。”他笑一笑,“却未曾想,对这天下大多百姓来说,世上多一个佛,总好过多一个堕佛的妖。”

      祈潋轻声道,“我也是这样对小蕴说的。我告诉他,娶了小萌,做好这个君主,总能让更多人幸福。”

      “可是轮到我的时候……”

      我……却退缩了。

      明喻慎眼神忽然一冷,他轻轻问道,“公主,什么轮到你了?”

      祈潋眼眶湿了一下。

      她很诧异。明明小蕴和她说的时候,她只是难过和害怕,却从未想过要哭的。

      祈潋吸一口气,摇摇头。

      “没有什么。”她道,“我只是感慨小蕴的不易。”

      “我从前竟从未晓得,他心中还有一个叫初三的姑娘。”祈潋蹲下来,把石头丢进池中,“我觉得我是个不称职的阿姐……我总以为我给了他最好的。”

      明喻慎没有说话。

      祈潋站起来时,脚有些麻了。她偏头对明喻慎道,“可不可以借我只手?”

      明喻慎很无奈地扶住她。

      “总是这么个毛病,那么大的姑娘了,不高兴了还是要蹲着。”他别好她鬓角的发,“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要是老了,腿脚不便,身边又没跟着人,是不是也要这样惨兮兮地看着我,问我借一只手?”

      祈潋委屈道,“你要不愿,大可不必扶着我。哪有你这种人,手上占别人便宜不说,嘴巴也不愿老实。”

      明喻慎觉得嘴角抽了抽。

      祈潋抬头细细看了他一阵,又真心实意道,“佐相长得愈发俊俏了。”

      “不及公主风姿半毫。”

      明喻慎背起祈潋,似有些闷气,再不出一言了。

      主城郊外。

      蓝衫男子来报时,初三正翻着一小本子。她半垂着眼,额角的梅花显出几分冷冽。

      “跟上了?”她问。

      那男子不敢抬头看她,只沉声道,“卫一看见一个大人把她们送入祈宫之中,隐约听到他们唤那个女子……长公主。”

      “公主?”初三终于抬起头。

      半晌,她又问,“那卫一呢?他怎么不亲自来报?”

      “卫一被那个大人的暗侍发现了,”蓝衫男子已是冷汗岑岑,“他们追了他三条街,卫一受了重伤,差点被抓到。”

      “废物!”

      初三掀开外帘,珠纱相撞,发出悦耳的泠泠声。

      蓝衫男子跪倒在地。

      “……竟是长公主。”她望向城中央的方向,半眯着眼,“祈国的君皇么……”

      “呵,”她一笑,昏暗的天色下面容忽然浮出几分诡异,“倒也不枉我走这么一遭。”

      “传令,今夜我要潜入祈宫。”

      男子大惊失色,“三爷!这……”

      “闭嘴,”她狠狠道,“我才是爷。再敢多嘴,我会把你舌头砍了。”

      杜萌接到口信时,天色已没入全黑。她犹豫地看向殿内,祈蕴正执笔在众臣的折子上落下批注,月明珠和长烛投下的影子落在窗棂上,清隽得像雪中的松竹。

      她咬咬唇,还是道,“君上。”

      祈蕴执笔的手一顿。

      “讲。”

      “君上今夜还是要住中宫吗。”她轻声道,低下头,“已经一个月了,我很想你。”

      祈蕴嗤笑,“我以为你很清楚,你能待在这个地方是因为什么。”

      那一瞬杜萌不可置信般望向他。可是他依然面无表情。她又低下头去,深吸一口气后,脸上挂起了浅浅的笑意。

      “叔叔说,他忽然想到个法子,可以让公主不必远嫁他国。”

      祈蕴目光一凝。

      “只是风险大了些,稍有不慎便会出些意外。”杜萌柔声道,“白光叔叔说,他希望您能给他做个保证,至少这祈皇室……”

      “能立刻有一个嫡亲血脉的后人。”

      祈蕴依然面无表情,道,“你过来。”

      杜萌立在他身侧。

      他用朱笔挑起她的下巴,凑近她,在这样暧昧的距离下,却是淡淡道,“你们的算盘打得很清楚。”

      杜萌没去看他的眼睛,只道,“臣等不敢算计君皇。”

      长烛忽然冒出噼啪的声响。

      祈潋推门而入时,恰好瞧见祈蕴正凑在杜萌耳边说些什么。听到声音,两人同时转过来看着她。

      “……外头的小侍说小蕴在看宫折,我可以进来的。”

      祈蕴露出个郁闷的表情。

      杜萌柔柔地笑道,“无妨。公主有话可同君皇说。”

      “我先下去候着。”

      她伏礼,安静地退下。

      “长姐……嗯?”

      祈潋从桌案一侧探过身来,悄悄问道,“喂,你想不想见见初三?”

      “她说她很想你。”

      祈蕴没有问祈潋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他默了一会,烛光映着他的脸,而他温和地摇摇头。

      “我从未对阿三有过非分之想。”他道,带着一点笑意,“是不是大多数人都会认为,一个男子时常陪着一个女子,便是对她有些想法了?”

      “可……”

      他打断祈潋的话。

      “她是不是对你说,她想我娶她。”

      “她是个很洒脱的女孩子,更适合那些可以陪她浪荡江湖的人。”祈蕴继续不急不缓地写着字,“而我只是一个过客,偶尔见她孤独了,好心把她带在身边的路人而已。”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傻。”祈潋道。

      “随便你怎么想。”祈蕴轻笑,“我是这么说了。你告诉她吧,她会懂。”

      祈潋摇摇头。

      “你若想娶她,也并非不可。”她很认真地说,“也许你不能许她独一无二,可至少你能保她此生无忧安康。”

      “算了吧,我连我姐姐都保护不了。”祈蕴道,“纵骗得她呆在我身边,也不过是又糟蹋个小姑娘。”

      “……你不必这样。”祈潋摸摸他的脑袋,柔声哄道,“那又不是你的错,你怎在这自责起来了。”

      “我们阿蕴,是世上最好的君皇。”她道,“你值得所有你想遇到的人。”

      “包括我吗。”

      一个身影自黑暗处走出。

      “你……?”祈潋挡在祈蕴身前,“你是初三?”

      她冷下脸,“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闯入祈宫。”

      “阿潋姐姐,我只是有事同阿蕴说。”初三道。

      “那你说罢。”祈蕴道。

      初三走近,祈潋看见她眼下的疤似乎愈发红艳,并着额角的梅也妖冶起来。

      “我打伤了你宫外所有的侍卫,因为得快点解决,所以费了很大力气。”她道,“因为想早点看见你,我又从廊外的窗中进来。我长那么大,还没爬过窗。”

      “若你今夜不闯进来,也不必爬窗。”

      初三没有理会祈蕴的话,她淡淡笑道,“我才知道你是君皇,有很多不容易。”

      “我愿意带你走,带你和你姐姐离开祈国。我可以保护好你们。”

      “阿蕴,你想跟我走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野上鸳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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