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天案卷集之月灵珠》澄心堂钟隐

18、第 18 章 大错特错

　　南王将酒杯端近，却仍是不喝，忽然目光一转，看向了花清渠的身后。
　　这个细微的动作本不会引起人的注意，但是却有人注意到了。
　　坐在对面的叶如烟忽然跃起，喝道：“昏君，我要替我哥哥报仇！”说着数十枚钢针一齐射向皇帝，用的正是花家漫天花雨的手法。
　　皇帝吃了一惊，万没想到叶如烟会向自己动手，掀翻座椅向后急退。
　　南王惊呼道：“你们……你们这是要谋逆吗！来人，护驾！”
　　花清渠也是一惊，随即发出钢针打向叶如烟所发钢针，用的也是漫天花雨的手法。
　　只听得叮叮叮之声，叶如烟所发钢针尽数被花清渠打落。
　　于暗器飞动之际再发暗器将其打落本就不易，更何况还是数十枚，花清渠不愧为江南花家嫡传弟子，反应之快，手法之准，江湖上已少有人及。
　　然而就在花清渠分神对付叶如烟之际，一把钢刀已架在了他颈间，接着便有人扣住了他的手腕，正是锦衣卫都指挥使丁玉麟。
　　丁玉麟喝道：“大胆花清渠，竟敢串通叶如烟谋刺圣上。”
　　花清渠无奈道：“你看清楚了，我这可是救驾，你若再不放手……”花清渠话未说完，叶如烟已拔出腰间软剑刺向皇帝。
　　丁玉麟却仍是扣住花清渠不放手，护驾的禁卫也迟迟未至，眼看剑尖已逼近胸前，皇帝避无可避，不由闭上了眼睛。
　　然而叶如烟的剑并没有刺下去，两根手指夹住她的剑锋，剑便仿佛在指间生了根，再也不能刺进半寸。
　　皇帝此刻已睁开眼来，惊喜道：“陆小凤？”
　　叶如烟也惊道：“陆小凤，你怎么来了？你没跟花满楼在一起？”
　　这时花满楼亦从花园的假山后走了出来，道：“既然陆小凤来了，我为什么不能来？”
　　皇帝看见花满楼，也是一怔，道：“花满楼？是你？”
　　花满楼摇扇道：“是我。”
　　叶如烟更是吃惊，道：“你……你不是中毒了吗？”
　　花满楼：“谁说我中毒了？”
　　叶如烟：“你明明接了暗器的，怎么可能！”
　　花满楼：“我既然知道自己手上有伤，又怎会去接来路不明的暗器呢，更何况暗器上的毒根本瞒不过我的鼻子。”
　　叶如烟：“可我明明看见你夹住了无影镖。”
　　花满楼：“不错，不过那并不是你发出的那枚。那枚暗器被我用衣袖拂落，我接住的本就是我身上的无影镖。”
　　陆小凤：“众目睽睽之下，电光火石之间调换暗器，也只有你花满楼能做得到了。”
　　花满楼微信：“你陆小凤不行吗？”
　　陆小凤一摊手，摇了摇头，道：“我可没有花家的无影镖。”
　　花满楼：“看来选择用花家的暗器实在有些失策啊。”
　　叶如烟叹道：“我的确是失策，我真不该相信花满楼会中毒！”
　　陆小凤：“你的确不该。谁若是怀疑花满楼的鼻子，定会吃亏的。”
　　皇帝此时已平静下来，问道：“叶如烟，你为什么要杀朕？你哥哥是谁？”
　　叶如烟：“我哥哥是白云城主叶孤城。”
　　皇帝一怔：“叶孤城？”心下不由暗暗喊冤，心道：这跟朕有什么关系啊！
　　叶如烟看向陆小凤，恨恨道：“陆小凤，你为什么要来管我的闲事！”
　　陆小凤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的表情，道：“也许是我生来就爱管闲事。”
　　叶如烟大声道：“我为兄报仇有什么错！”
　　陆小凤正色道：“不，少奶奶，你错了。”
　　叶如烟忍不住问道：“哪里错了？”
　　陆小凤：“你至少错了三点。”
　　叶如烟：“有三点？”
　　陆小凤点头道：“第一，叶孤城并没有死；第二，叶孤城根本就没有妹妹；第三，你若想为兄长报仇，就该去杀蜀中唐门的唐天纵。”
　　叶如烟惊得说不出话来，过了良久才颤声道：“你说什么！？”
　　陆小凤：“西门曾说过，他不杀一心求死的人，叶孤城已经取胜却仍收了剑，就是求死，西门当然不会杀他；叶孤城已快四十岁，他父母早亡，不大可能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妹妹，而且就算有，他也不会在意，他眼里只有剑；至于这最后一点嘛，当年紫禁之巅一战有一件事我始终想不明白，现在总算想通了。”
　　叶如烟：“什么事？”
　　陆小凤：“当年为了让叶孤城去行刺皇上，世子找了一个人假扮叶孤城去了太和殿顶，这本来是必要的，但如果之前仍让这个假叶孤城不断出现，却实在没有必要，而且也很危险，杜桐轩就是看到了这个假叶孤城而产生怀疑的。南王为什么要找这么一个人一直假扮叶孤城，这很奇怪，不是吗？”
　　叶如烟：“为什么？”
　　陆小凤：“就是为了利用你。”
　　叶如烟：“利用我做什么？”
　　陆小凤：“利用你行刺皇上！南王心里很清楚，即使世子的计划成功，于自己没有半分好处，甚至还有可能被灭口，所以他也有自己的计划。叶孤城虽然是世子的师父，但是他是叶孤城，一个孤高绝世的剑客，不可能时时配合世子的计划，他真正的任务只是行刺皇上就够了，于是南王利用了这一点，找人假扮叶孤城时常出入于南王府，参与着整件事情。而叶如烟你就是这个假叶孤城的妹妹，或者至少，南王希望你认为你是他的妹妹。”
　　叶如烟：“我不懂这有什么关系吗？”
　　陆小凤：“关系可大了。既然世子的计划南王得不到好处，南王当然不会冒着被牵连的危险配合世子，所以他不能让世子成功，甚至还要告发世子以求自保。但是这并不代表王爷不想谋反，事实上，早在决战之前很久，南王就在做着自己的准备，安排假叶孤城，培养叶如烟，并让她嫁入花家，便是其中一步。而叶孤城‘死\'后，世子事败，南王的计划才真正开始。首先，就是让叶如烟认为，是皇上害死了她哥哥，一心报仇的叶如烟当然会帮你行刺皇上了；第二就是钱，南王既然利用了叶孤城，白云城的主意就打不了了，所以他想到了江南花家，这本就是他早已安排好的，既撇清了南王府和叶如烟的关系，还可以让她利用花家少奶奶的身份，通过大通钱庄大把地捞银子。”
　　叶如烟闻言，惊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长长叹了口气，她已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已知道自己做了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南王听了陆小凤的话，脸色沉了下来，不悦道：“陆小凤，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本王根本就不认识叶如烟，你指控本王，可有什么证据？”
　　陆小凤：“王爷莫要着急，我还没说完呢。仅仅让叶如烟来行刺你当然不放心，所以又整出了月灵珠的流言，逼得花清渠不得不说要将月灵珠献给皇上。”
　　南王：“荒谬，月灵珠是花家之物，跟本王有什么关系！”
　　陆小凤：“是吗？那王爷为什么不敢喝这杯酒？”
　　南王：“陆小凤，你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了。月灵珠既然是进献皇上之物，本王怎敢僭越！”
　　陆小凤：“哦？是吗？还是南王你知道这月灵珠有毒？”
　　陆小凤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皇帝更是心有余悸，问道：“陆小凤你说什么？”
　　陆小凤：“很多人看到月灵珠的时候都忍不住要赞叹，这样的珍珠只能出自珠光宝气阁，而阎铁山的珠宝本来就都被下了毒。我不知道丁姑娘和三少爷是怎么知道的，但是巧得很，霍天青就是在我面前自杀的，所以我知道这件事。”
　　花清渠笑：“陆小凤果然是运气好。”
　　陆小凤：“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花清渠：“其实我并不知道，不过是如烟提醒我，此珠既然要进献圣上为表尊重便不要碰了，而我又知道这珠子的确是出自珠光宝气阁，不可能是如烟的嫁妆，这才留上了心。”
　　南王冷哼一声，道：“这么说来倒是花清渠将有毒的珍珠进献皇上，有意加害于皇上了！”
　　陆小凤：“我好奇的是王爷是如何知道这珍珠有毒的？而且王爷既然知道珍珠有毒，又为什么还要建议皇上将珍珠磨粉服用？”
　　南王怒道：“陆小凤，你说来说去都是些猜测罢了！你若拿不出证据来便是栽赃嫁祸！”
　　陆小凤：“证据我当然有。”说着拿出一张信笺，在手中轻轻晃了晃。
　　南王：“我不懂你要说什么，这实在是一张普通的信笺。”
　　陆小凤：“这的确是张普通的信笺，无论怎么看都很普通。不过它的内容却并不普通，王爷要不要听一下，”说着展开信笺，念道，“陆小凤，我知道你已猜出我去西北做什么，那批珠宝是不祥之物，你最好不要碰。宫素素。”
　　这实在是一封很简单的信，简单到根本不知道它要说什么，但南王听了就仿佛被人抽了一鞭似的，脸色忽然变了。
　　皇帝不解其义，奇道：“宫素素？”
　　陆小凤：“不错，就是三年前被皇上流放到西北黄石镇的宫人宫素素。”
　　皇帝并不笨，而且还可说是个聪明人，到现在，他已然看出南王跟此事不可能没有关系。
　　皇帝：“皇叔，这宫素素到底是什么人？”
　　南王躬身道：“老臣也不知道，不过是见她有几分姿色，便举荐她进宫，是老臣失察了，求皇上恕罪。”
　　陆小凤：“王爷不知道？那就由我来告诉王爷吧，她是巴山剑派的掌门人。”
　　皇帝：“巴山剑派？叶孤城的师门？”
　　陆小凤：“不错。现在无论是谁都该明白宫素素跟南王府的关系了。”
　　皇帝：“他们都是因为先辈的恩情，不得不为南王府做事？”
　　陆小凤：“不错。”
　　皇帝：“他们本都是可以信任的人，南王实在不该利用他们。”
　　陆小凤：“的确不该。”
　　南王知道此刻皇帝已不再信任他，无论有没有证据，无论是不是事实，对于这种身份的人不信任就足够要他的命了，只有蠢人才会继续做无谓的狡辩，南王并不蠢。
　　南王冷笑：“哼！值得信任？那你手上这封信是怎么回事？”
　　陆小凤：“你以为是宫素素告诉我她帮你收藏了阎铁山的珠宝？”
　　南王：“难道不是？”
　　陆小凤摇头道：“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八月初的时候，我和花满楼出了趟海。”
　　南王：“难道你们不是去为花清渠找珍珠的？”
　　陆小凤：“当然不是。这样天下无双的珍珠我们上哪里去找？我们出海是去了飞仙岛。”
　　南王：“叶孤城？”
　　陆小凤：“你总算明白了。当年霍休和阎铁山死后，他们的财宝就都落入了白云城手中，我们既然想找一颗罕有的珍珠，当然该去问问叶城主了。叶孤城告诉我们，他将阎铁山的珠宝交给了你，而你将它们收藏到一个秘密的地方。其实如果不是你又拉宫素素入局，我们是想不到你能把珠宝藏在哪里的。”
　　南王：“我总算也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我最大的错处就是低估了你陆小凤！”
　　陆小凤：“一个人肯承认自己错了，总算不容易。”
　　南王：“的确不容易。那么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陆小凤一怔：“错在哪里？”
　　南王：“错在你太高估了自己！”
　　陆小凤：“这是个很致命的错误。”
　　南王：“的确致命。”
　　陆小凤：“不过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南王：“你应该明白的。”
　　陆小凤：“但我实在不明白。”
　　南王：“既然你已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就该知道丁玉麟也是我的人，如果你们不听我的，我可以让他立刻杀了花清渠。”
　　的确，丁玉麟扣住花清渠的手腕，将刀驾在他颈间。
　　这样的情况没有人能来得及救花清渠。
　　陆小凤也不能。
　　陆小凤轻叹道：“好像是这样的。”
　　南王：“所以你最好听我的。”
　　陆小凤：“你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