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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方外之人 ...

  •   阳光仍照在公堂上,只是此刻公堂已变得安静、空荡。
      看到这情景,谁也不会想到,刚刚在这里竟发生了那么多变故。
      朝廷命官当堂被害引起的恐慌足以让那些看热闹的人散去,公差们也已各自去休息。
      花清渠已带花满楼回花府,而金九龄则去找司空摘星了,陆小凤现在走不开,司空摘星的轻功好,只能让他去请西门吹雪帮忙了。
      江亭仍低着头默默地坐在堂上,也许是在想自己的审理难道当真有误?直到太阳渐高,桌前阴影渐小,他才长叹一声,抬起头来,竟看见一人背对桌案而立,正是陆小凤,不由一怔,问道:“陆小凤,你还没走?”
      陆小凤:“我还没走只因为我想单独跟你谈谈。”
      江亭奇道:“单独跟我谈谈?”
      陆小凤转过身来,说道:“对,跟你,江大人,哦,不,应该叫你花二少爷才对。”
      江亭吃了一惊,愣了愣,才颤声道:“陆小凤,你说什么?”
      陆小凤:“江大人你不必隐瞒,我早就看出花家少爷与你关系并不简单。”
      江亭:“也许我确与花家有些恩怨,但你凭什么说我就是花家二少爷呢?”
      陆小凤:“看花家两位少爷对你的态度。花满楼和花清渠都是江湖人,对待朝廷的官员就算不是避而远之,也不至于如此恭敬,但起初两位少爷对你都有一种疏远的恭敬,似乎要极力拉开距离。花满楼更是有很多种方式让你在皇上面前交不了差,但他也没有这么做,他反而提醒花清渠不要贸然行事,不要让你为难,显然,他在关心你的处境;而花清渠,虽然后来说话很冲,但他毕竟也没有真的找你的麻烦。说实话,这一点,我起初是怎么也想不通的,花家几位少爷都对花满楼甚是关怀,你对花满楼用了刑,花清渠居然还能沉得住气。”
      江亭:“那你又是怎么想通的?”
      陆小凤:“直到今天公堂上我才明白,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文官,绝不可能一眼就认出花家的无影镖,除非他对这暗器本来就很熟悉!”
      江亭沉默半晌,终于叹了口气,道:“陆小凤,你既然猜出来了,我也不必隐瞒。不错,我本姓花,叫花江亭,是家父让我与花家断绝关系,不允许我再使用这个姓氏。”
      陆小凤点了点头,道:“花家是极有势力的武林世家,二少爷早亡在江湖上却没有半点风声,原来竟是这样。二少爷想必对花家是怀有怨气的了。”
      江亭冷哼一声,道:“哼,怨气?你以为我这样对待花满楼是因为怨气吗?”
      陆小凤:“难道不是?”
      江亭:“陆小凤,你既已猜出,我不妨再多告诉你一些事。十七年前,不是父亲要跟我断绝关系,而是我选择了与花家断绝关系,就算有怨气,那也是花家对我的怨气。”
      陆小凤听了这话也愣了愣,他的确没想到事情竟会正相反,忍不住问道:“哦?那二少爷是为了什么?”
      江亭:“你该知道,我在花家并非嫡子。”
      陆小凤:“据我所知,只有三少爷和七少爷是嫡子,但花家七个兄弟感情却都很好,花老爷也一直对七个儿子一视同仁,不分嫡庶,花家一大半的生意就全在大少爷花润玉的手中。”
      江亭:“的确,父亲这一点一直做得很好,兄弟之间亦是感情深厚。但你别忘了,花家首先是武林世家,然后才是商贾之家,而真正能在江湖上声名远震的还是花清渠和花满楼。”
      陆小凤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但花家六位少爷武功都不弱,倒也未必是花老爷偏私。我听花满楼说,家中兄弟是主从商还是习武,亦全看自己的能力和喜好罢了。”
      江亭:“的确,从商或习武看自己的喜好,那么入仕呢?”
      陆小凤先是一怔,随即明白,道:“不错,花家是武林世家,在江湖上立足必严守方外之人的界限,即便从商,也一定会与朝廷保持严格的界限,花家子弟当是断不可入仕的。”
      江亭轻叹道:“花夫人亦是武林中人,两个儿子自然深得花家真传,在江湖中也颇有地位,其他的侍妾或为青楼女子或出身商贩之家,自然也乐于从商习武。但是,我的母亲却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外祖父还曾任过地方县令,只因调任途中遇到劫匪,外祖父被害,母亲为花如令所救,无依无靠,这才嫁给了他。”
      陆小凤:“所以你从小不学武功,只专心读书,专注于仕途经济之道?”
      江亭:“不错。陆小凤,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洪州书生的故事?”
      陆小凤:“愿闻其详。”
      江亭:“故事讲的是一个路见不平的侠客愿意将自己的秘术绝技教给一位小官员,但是这位官员却拒绝了,理由正是‘某非方外之士’。”
      陆小凤:“我明白了,你也并不想学花家的武功,并不想做方外之人,所以即便花老爷告诉你,如果你走科举仕途之路便不再是花家的人,你也仍然坚持。”
      江亭:“对!所以是我甘愿与花家断绝关系的。”江亭这样说着,神色中透着一种深沉的痛苦。
      人各有志,这本是最自然的事情,然而出身却也是任何人都无法选择的,这也是最无奈的事情。叶孤城因此参与谋反;宫素素因此谪贬他乡;而江亭因此叛别亲人。
      陆小凤微微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我理解。但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对花满楼。”
      江亭:“你以为我是有意为难他?你错了。”说着又叹了口气,道,“我离开花家的时候,七弟还只有五六岁,那个时候他的眼睛还看得见,都是我教他读书识字的,七弟是个可爱的孩子,我……七弟帮花清渠做的可是杀头抄家的事情,我不希望七弟牵扯进去,我……我想帮他。”说着眼中已有泪光闪动。
      陆小凤微微仰了下头,又低下头来,说道:“你太不了解花满楼了。”说完转身要走。
      江亭有几分失神地坐在当地,忽然叫道:“等等,”陆小凤止步,江亭略一犹豫,终于问道,“花满楼他……他没事吧?”
      陆小凤:“花满楼是不会有事的!”

      陆小凤很少错,但这次陆小凤却说错了。
      花满楼仍是昏迷不醒,就连陆小凤的点穴手法都没能阻止毒性扩散,花清渠为他运功逼毒也丝毫不见起色,京城最好的医生也都无能为力。
      陆小凤轻叹一声,微微仰起头,说道:“现在只有指望西门吹雪了,但愿花满楼还撑得住。”
      花清渠:“我看你该先祈祷司空能够请到西门吹雪。”
      陆小凤:“花满楼的忙我想西门还是会帮的。”
      金九龄:“你们花时间求别人,倒不如指望自己。”
      陆小凤摇头道:“这毒厉害得很,就算合我们三人之力,最多只能延缓毒性发作,要想解毒,还得找到解药才成。”
      金九龄:“可是解药却并不只西门吹雪有。”
      陆小凤:“金捕头的意思是你已经知道下毒的人是谁了?”
      金九龄:“我虽然不知道,但总还有些线索去找,无论如何,这人一定比西门吹雪近些。”
      陆小凤:“可惜我们的线索实在不多,证据更少得可怜。”
      这的确是一件复杂的事情,它涉及到的人和事一定很多。而每次遇到这样的案件总会有些意想不到的事发生,这些事通常都不会是好事。
      比如说现在家丁引着一个太监进来,说道:“三少爷,宫里来人了。”
      花清渠也无心招呼,看向那名太监,问道:“什么事?”
      那太监微微仰着头,也不看花清渠,态度甚是傲慢,说道:“皇上命你明日和三少奶奶携月灵珠到宫中赴宴,不得有误。”说完将一张帖子递给了那家丁,便转身离去。
      花清渠接过帖子往桌上一摔,抱怨道:“真是祸不单行!我上哪去找出一个月灵珠来!”
      陆小凤:“月灵珠在我这里。”
      花清渠吃了一惊,道:“你说什么?!”
      金九龄也甚是惊讶:“陆小凤,月灵珠怎么会在你手上?”
      陆小凤:“一言难尽啊。”说着拿出锦盒,打开盖子放在桌上,继续道,“三少爷,你明天要不要拿着它进宫啊?”
      花清渠将月灵珠收起,道:“陆小凤,你之前说这珠子是空空儿盗走的?”
      陆小凤点头。
      花清渠:“那它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陆小凤:“丁一告诉我空空儿受人胁迫盗走此珠,事后为了自保将珠子交给了丁玉麟,而丁玉麟想请我帮他查清楚这件事,所以把珠子交给了我。”
      金九龄:“那你所谓的‘一言难尽’指的就是那个胁迫空空儿的人了?”
      陆小凤:“金九龄,你这话什么意思?”
      金九龄:“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陆小凤:“可我实在是不明白。”
      金九龄:“你难道没有怀疑这些事情本来就都是花清渠做的吗?”
      花清渠吃了一惊,不悦道:“金九龄!你胡说什么呢!”
      金九龄:“我是不是胡说你应该清楚。陆小凤说官府拿人要讲证据,那我就拿出证据来给你们。首先,大通钱庄的账目的确出现了亏空,而且所有的账都是你花清渠经手的,盖着你花清渠的印章;其次,空空儿的确是被关在了花家,给他传信的人用的也是花家的无影镖;而最重要的是,暗害陆小凤的人是大通钱庄的掌柜,而他奉的就是你花清渠的命令。”
      花清渠怒道:“荒谬!金九龄,你是想说我做了这些事情然后还要嫁祸给七弟吗!”
      陆小凤劝道:“三少爷暂且息怒,我们先听听金捕头的想法,”说着又看向金九龄,道:“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嘛。”
      金九龄:“丁姑娘能告诉你的事自然也能告诉我。而且我还知道一些你未必知道的事情。”
      陆小凤:“愿闻其详。”
      金九龄:“这枚月灵珠出自南海,根本就不是中土之物,更不可能是叶如烟的嫁妆,因为我在别的地方见过这枚珠子,这样的珍珠世上找不出第二颗的。所以,花清渠从一开始就没有说实话。”
      陆小凤:“哦?在什么地方?”
      金九龄笑:“陆小凤,既然我们打了赌,我怎会告诉你是什么地方。”
      陆小凤:“好吧,那说说你的想法吧,你认为事情是怎样的?”
      金九龄:“很简单就是花清渠贪污赋税,中饱私囊,最后事情败露,就杀了张成、于涛和户部尚书灭口。”
      陆小凤:“那他为什么要把花满楼拉进来呢?先不说他们兄弟情深,这对他跟花家也都没有好处。”
      金九龄:“你认为嫁祸花满楼,害得花满楼中毒昏迷的人不会是花清渠?那么花清渠的目的岂非已经达到了,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让别人不怀疑他,不怀疑花家,因为这件事本就太过明显了,他必须反其道而行。”
      陆小凤:“你这话倒也有些道理,可是你也说过了,在公堂上偷袭的人不是花清渠。”
      金九龄:“这样的事他当然可以让花家的弟子去做,毕竟就算花家的暗器可以伪造偷盗,但发暗器的手法却假不了,这件事肯定是花家的人做的。”
      花清渠:“简直一派胡言!若真是我让人发的暗器,我怎会不救七弟!”
      金九龄:“这就是另一个疑点了。正如陆小凤所言,你与花满楼兄弟情深,花满楼现在中毒昏迷,你手中有一枚相传能治百病,解百毒,有起死回生之效的月灵珠,为什么却不拿来试试救人?除非你本就有解药,你知道花满楼是不会有事的!”
      花清渠沉着脸并不答话。
      陆小凤:“三少爷,金九龄说的并不全错,你的确隐瞒了些事情,对吗?”
      花清渠仍是不答。
      金九龄:“不全错?这么说陆小凤你也有你的答案了?”
      陆小凤:“再给我一天的时间。明天,明天你我的胜负自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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