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蝶（GL）》夜焚琴

5、第五章

　　终南已是多雨的季节，而边疆的战事也到了白热化状态。

　　未谙宫却是安静了。
　　不是爱被遗忘了，而是彼此真的忙碌了，虽然有时还是不甘，但每次都被铺天盖地而来的奏章遮盖了。
　　雨卿放下手中的笔，静静的回想自开战以来的一切一切，一切愈发的令她看不明白……
　　西北的战事一日急于一日，而敌人的每一次进攻，似乎都能正中我方要害，而我军不论如何谨慎，都找不到敌人一点破绽，是不是已经无懈可击？但这是为什么，虽说邺狼的军队所向披靡，实力之强不是一般的国家可以相抗衡，但终南驻守西北的军队可以说是全国最精英的士兵，而将军也是身经百战不论智谋勇气都绝不输邺狼丝毫的，很多常重要战役的战略，也是长公主亲自审阅过绝无瑕疵的，怎么会这么弱不禁风呢？
　　难道是背后有黑手？
　　又是二皇子轩辕柝？
　　可倘若真的是他，他又为了什么？
　　父王夜夜笙歌的日子不曾改变，而自柳漪出现之后，行刺似乎成了表达爱国热情的最好表现。
　　雨卿不能留守皇城，禁卫军的大权自然暗中归了二皇子。
　　军权是国家的重中之重，是丝毫不可放松的。
　　终南一半的军权握在皇帝手里，这是二皇子得不到的，除非他死。然而皇帝再昏庸，这点道理还是懂得，兵权在握，低下的人想造反，也难成气候。
　　而另一半军权中，除了两位大将军的军队，其他的统兵权，还紧紧攥在长公主的手里，轩辕柝觊觎已久却始终得不到的东西。
　　倘若形势再这样下去，长公主出兵是必然。若长公主出了兵，军权在她手中更无可置疑了，他为了什么？难道要她死……
　　雨卿笑了，这世上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死，除非她让她死。除了她，大概这世上没人能取她性命吧。
　　笑容永远短暂，惆怅无时不在。她去了边疆，宫中的事呢？雨霏怎么办……

　　“哈哈……”尖锐、刺耳的笑。他竟然可以潜入未谙宫，自己竟毫无觉察，宫中护卫也无动静？手本能的扔下毛笔，正欲抓过一直放在眼前的佩剑。而说是迟那时快，指尖刚要触及剑身，一记暗标，不偏不倚击中剑鞘。猛烈的金属的碰撞，铜钱大的铁片瞬时化为粉尘。
　　“雨卿，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哈！我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你却这样久都不能觉察，我若杀你，你以为以你的功力还有拔剑的机会吗？！哈……”又是一阵令人作呕的狂妄的笑。
　　雨卿武功不差，若是心无旁顾，或许还可以胜他一筹，但不可丝毫心不在焉，可以做到吗？冷笑，在朝廷上混了这么多年，她早就学会了沉默，而最耐得住性子的人也永远是她。
　　“雨卿啊，你就不想求求我吗？我可是未来终南的王哈哈！哎……不过你这样觊觎这个王位，我怎么能留下你呢？你就是求我其实也是没用的，很快我就要让你看着你自己的血到底能染红多少石阶！其实还有很多人期待着看呢，曾经何其风光的长公主，不过是个臭皮囊的时候，真是令人期待，你说是不？”轩辕柝围着雨卿绕了一圈，雨卿的眼神一直深邃却从容，不是他所预想的惊慌，他就是讨厌她眼神中的不可一世，从小就在这样的眼神之下长大，每一次都是挫败感，不过以后不会了，他马上就要手刃这个女人了哈。
　　“其实。你求我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至少你死了，我会纳雨霏为妻，我会好好宠幸她的，哈哈！其实我还是很看好她的哦。”他恨，恨从小到大他什么都抢不过雨卿，连享受女人这样男人的专权，他都会输！他相信，像他这种自我看来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的青年才俊，雨霏不喜欢他，全是轩辕雨卿的缘故，这个女人，真是早该去死！他恨不得现在一剑刺死她，但现在似乎为时过早了，反正这个女人早晚都是他的囊中之物，何必这样急着取她性命，慢慢地折磨她，才是最大的乐趣……
　　恶心，漠然。听他说话，真不如去死，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就不知道自己有多么下贱与恶心吗？
　　“畜生！”雨卿撇嘴，不屑的骂道。
　　“哦！你敢骂我？好！我一笔笔记着，等我登基为帝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哈哈……”讨厌，讨厌的女人，竟敢骂自己，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雨卿挑了下眼眉，凤眸轻扬，眼神中全是嘲讽。这个人，从小就是这般，什么都要和自己争，却从来都是一样的结局，索然无味的游戏，他为何这般津津乐道？
　　“只有你这种傻瓜才会做这种事……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得到吗？痴人说梦。”雨卿低下头不愿去理会他，和这种人真没有说话的必要，他现在，还不会杀她，因为她的手中攥着他所想要的东西，很多很多……
　　“我得不到？哈！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我得不到，我也不会让你得到。我要把你，特别是你亲爱的雨霏心爱的东西毁掉，然后让她看看，一切都是她亲爱的皇姐干的，是她深爱了很多年的长皇姐，到时候她该怎么看你，哈哈！”这次的结局如果不能赢，那就一起输掉。能拉上这个女人一起去死，至少可以算是扯平了。
　　她很想说，她爱的不是自己，但这种话，根本没必要和这种人说。

　　“公主，这是……”侍女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四公主已经很久没来了，长公主却执意每晚都要准备桂花酥和珍珠鱼丸汤。看着每晚上好的鱼汤从滚烫放到冰凉，在被完完全全倒入泔水桶，侍女总感觉心中不是滋味。虽然她知道长公主刻意不表现出什么，但即使她是个小小的宫人，她也常想，四公主是不是太绝情了。她分明感觉的到长公主对四公主的情愫，尽管她不能接受女子间的禁忌之恋，但她相信，长公主的感情是很单纯的，真挚的令每个人都不忍心去反对，可她……
　　侍女还在考虑如何解释，却见长公主身后站着个几分眼熟的男子。她诧异，这个人是二皇子吗？她只是隐隐约约见过几次。可二皇子怎么会来公主的书房？
　　雨卿看见她的惊慌，令她放下东西便退下去了，又望了眼立在自己窗前大煞风景的蠢货，冷声道：“滚！”
　　“哼，我们走着瞧。”这次他竟没再死皮赖脸的赖在这里，大概他也要有要操心的事了吧……

　　邺狼，月下。
　　西北的大漠，有着它独具特色的美，尤其是它清冽的月色，月色的冷，正如月光下立于栏杆前的男子……
　　轮廓清晰的面庞，是邺狼男子的特征。而这个男子，藏青色的长袍，银线勾勒出狼的图案，那是他们的图腾，也是王权的象征，而这个男子，带着几分邪美，美得令人发冷。然而最冷的不是他，而是立在他身旁闭他矮了半头的男子。那男子不似大漠中人，秀气的面庞分明是中土的少爷，但他的冷，于身旁的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男子唯唯诺诺跪于月下，颤巍巍的献上终南所独有的珍贵的猫眼，黑色的石头，高贵的奢华。
　　“送客。”男子看不到他的冷笑，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他看也没看那八块石头，便随手递给了身边的男子。
　　一声轻哼，随即便是被月光照的发亮的粉尘随风逝去，飞得那么元，那么无力，那么荒凉。但对于他，却只是破坏的满足。
　　“煜儿不喜欢？”男子带着笑意问道。
　　“哥哥就拿这些破玩艺来讨我欢心吗？邺狼大军压境，终南有多少就可以要多少，谁会在意几个破石头。”男子撇嘴，冷言道。
　　“终南又怎是这样容易就可以打下？”嘴上虽是这么说，脸上却笑的无比妖邪。
　　“有这样的蠢猪，还会斗不过区区一个女人，邺狼岂不是遭人耻笑。”说罢，转身回了屋。
　　留男子一人月下干笑几声，煜儿真是越来越像自己了。

　　清澜宫。
　　夜已深。
　　人未眠。
　　柳漪兀自坐在屋顶，亦如初识的那个夜晚。
　　她还是这样，一样的姿势，一样的心。一样的目中无人，一样的低调。

　　只是雨霏不同了。
　　不是雨霏愿意，也没有人会问她愿不愿意，而是她必须愿意。
　　从低调学着积极，从一人行事不顾一切到运筹帷幄明争暗斗，过程总是艰辛。
　　她终究是个孩子，至少在柳漪这里，不论她在世人面前伪装的如何完美，在这里，她的伪装都无意义。
　　不论她如何爱着终南，不论她对雨卿许下怎样的诺言，她终究是在皇姐癖护下长大的，没有经历过伤痛，纵是天赋的才华，也总是需要磨练。
　　她看得到她的颓唐，在她这里不曾有过的颓废。她感受到她的心痛，亦如雨霏了解雨卿一般。
　　从容如她，不漏感情，从未大喜大悲。
　　可如今，荡然无存。

　　她笑。
　　她不怕。
　　她明白，雨霏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她必须所要经历的，她也相信，颓废只是一时，因为从她见到她，她就相信，这个女孩，和别人不同。

　　她拿过雨霏手中的酒杯。
　　一双媚眼，冷冷望着她，带着水气的眼，掩饰不住哀伤。
　　“不要再喝，喝多了会伤身体的。”雨霏伸手欲夺回酒杯，就算杯酒不足已销愁，她也只想买一夜的醉，一夜的逍遥而已，毕竟她真的好累。
　　“是谁说自己爱着终南，是谁说不做长公主的负担，又是谁说要作像长公主一样的人。颓废，堕落，连这些都面对不了，拿什么去守护你所心爱的东西。这就是雨霏，长公主最爱的雨霏，最了解长公主的人吗？长不大的金丝雀……”雨霏不需要鼓励，不需要甜言蜜语，柳漪知道，她不会就此认输，她只需要一个人，唤醒她沉睡的野心。

　　握着酒杯的手一点点松开，倔强的眼神却不肯望向她。

　　“真的累了，就哭吧。听说哭过就好了……”哭，柳漪忘记了多久没有哭过，从眼睁睁地看着父母葬身在铁骑之下，从随着师父长大到行走江湖，从复仇到麻木，她早已忘记了如何去哭，又为什么要哭。此时的她，多想抱一抱雨霏，温暖她，也是填满自己空虚了很多年的内心，爱于她，永远那么不可及。

　　冷笑，雨霏不需要眼泪。
　　“除去皇姐的势力，这宫中我所能操控的与轩辕柝相比，到底是多少？”
　　“以一对十。”这是事实，她不想欺骗她。
　　雨霏明显有些诧异，不过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这些，已就足够了。”轻笑。
　　“明天陪我去见一个人吧……好久没有出宫，毕竟还有很多事的。”
　　柳漪横揽过雨霏，轻轻跃下屋檐，踏入房中。
　　轻轻将她放在床上，伸手替她解开外衣，雪白的亵衣，映着她因为喝酒而一片绯红的面庞，心中一片欢喜，忍不住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双唇企图对上她的嘴唇，却被她迅速躲开，看她嗔怒的样子，心中更是喜欢，既然她不肯，自己既然也不会强求……
　　雨霏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指尖触及自己冰冷的双唇，心中一股温热，渴望，还是……

　　翌日清晨。
　　“四姊姊，四姊姊，陪雨落玩，陪雨落玩么。”雨落央求道。都十一岁了吧，还像个孩子。
　　雨落也许是众多皇子里最受忽视的一个吧，母妃生她时就去世了，也没有再留下其他孩子，只有她一个人。
　　她没有继承她母后的美丽，也没有像她四姊姊一样的智慧，所有的一切，注定了她的孤单。从小到大，只有雨霏照顾她，也只有她愿意照顾她，如亲妹妹。
　　“雨落乖，今天四姊姊要出宫办事，雨落自己玩好么？”雨霏微笑说道。
　　“不要么！四姊姊不要雨落了，四姊姊都好久没有陪雨落了。”雨落一脸的委屈，雨霏确实是很久没有去看她了，毕竟她忙了。
　　雨霏望了眼柳漪，柳漪没有说话，眼神告诉她，一切由她决定。
　　“好，但雨落一定要乖。”雨霏让步了，她可以冷冷的对别人说话，她可以佯装无情，却不能对这个孩子半点冷落，毕竟雨落经历了太多一个公主不应该经历的苦痛。
　　看着雨落满足的笑，她心里却笑不起来，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日子真好，等有一天她明白了一切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像自己一样，在也没了这样纯真的笑。
　　宫廷的斗争，有几个人能免受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