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蝶（GL）》夜焚琴

3、第三章

　　心很痛，看到的怎么会是这样的场景？比刚才还要令她心痛，雨霏真的不知道，这样的痛，还要持续多久，与其如此，倒不如结束吧……
　　萧柳漪和雨卿也觉察到了雨霏的到来，雨卿抬起头，望见雨霏的眼神中带着几分不满。
　　本想解释自己的手指受伤，梳头不方便，才要柳漪帮忙的。但看到雨霏故意避开的眼神，话到嘴边，却有说不出来。
　　后来，柳漪去父王那偷了几罐上等的好酒。
　　后来，柳漪和雨卿喝了很多。
　　后来，雨霏一句话也没有说。
　　后来，很多事在酒香中变得朦胧。
　　后来，有很多事……

　　又是一日清晨。
　　雨卿醒来，天已大亮，头痛的厉害。一会还有父王的早朝，想想都感到浑身无力，成堆的折子还没批阅，昨夜……
　　昨夜……
　　昨夜，自己都干了什么？
　　望了眼身边的人，怎么会是她？
　　雨霏呢……

　　萧柳漪感到身边的声响，睁开疲惫的双眼，却惊讶的发现自己躺在长公主的床上。
　　怎么会这样？自己素来是千杯不醉的。无处可逃，没有理由去逃，是戏还是局？
　　安静的站在长公主的身后，她比谁都清楚，冒犯长公主的人，纵使有再多的命，也难逃死罪；然而，有一点她也清楚，便是即使她冒犯了长公主，她也不会死，因为有雨霏在……
　　不过，一切是雨霏操纵的吗？她又为何要这样……
　　但，倘若一切都是戏，她也要陪她演下去。因为，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便已经卸掉了全部的防备，不然她如何会随她入宫呢？可她懂得，她再也做不了刺客，一个没有了防备的人，又如何做得了刺客？
　　轩辕雨卿回头望了她一眼，看着东方泛白的天空，心中几分惆怅，还是要先去上朝啊。她真的要对这个世界无助了，她到底还可以支撑多久？父王何时才能清醒啊……雨霏，何时你才能懂我的爱呢？或许你早就懂吧，为何你就是不肯接受呢？我真的不如柳漪吗，我哪里不及她呢？缘分真的注定无法抗拒吗？昨夜的事……

　　上朝。
　　直到她熟悉的身影站到自己身边，直到那熟悉的桂花的香气醉了自己，她的心才如释重负。望向自己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丝毫波澜，看不懂她的心。在自己面前，也许是曾经的每一个人面前，她都把自己包装的这样完美，难道这世上，真的只有萧柳漪一人才可以动了她的心弦吗？怅然若失，忘记了早朝，忘记了自己……

　　退朝之后。
　　“皇姐，身体还不舒服吗？其实你不必来的，雨霏还是可以应付的。”雨霏随她一起走出大殿。
　　“没有的，只是昨夜……”雨卿还是想解释，她真得不知道，这是不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皇姐，昨夜你和柳漪都喝多了。反正都是女子，就让柳漪在那住了。”说得如此从容，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这样啊，我以为你会生气的……”终究是自己多虑了是不是，既然没有爱，怎么会有恨呢？
　　“怎么会？雨霏还有一些消息要向皇姐汇报呢，不如我们去宫外走走。”也许将来这样独处的机会就没有了吧，如今，也只有国事才能和雨霏共处了，真不知道自己是该恨自己是长公主，还是庆幸自己是长公主了……

　　遇龙河畔。
　　漓江的水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
　　无雪的冬季，沉静到寂寞。山上长年绿着的松柏，如今却也显得黯然失色，无力的迎接姗姗来迟的春天。凤尾竹一丛丛，如同彼此扶持，在这苦难的国度里挣扎的子民。就连雨霏最爱的桂花树，也显得那么苍老，粗糙的树皮，到底记载了多少的沧桑？她听得到桂花树的叹息，那是来自终南子民的叹息；她看得到桂花树的悲哀，那是作为终南王族的悲哀……
　　终南的早晨刚刚放晴了一会，转眼间又是一片阴霾漫卷，乱云飞渡。雨卿和雨霏站在皇城外的郊野上，望着浮云变换的苍天，心里忽然空荡荡的。
　　轩辕雨霏的叹息，雨卿是懂得的……
　　这个春天，是个令人感伤的季节。
　　皇帝昏庸无能，宦官当权，二皇子的小集团，与外勾结，为一己私利，不顾终南上下几万苍生。终南国这辆马车，在二皇子轩辕坼的驾驭下，早已疲惫不堪的向悬崖边走去。原本如此美丽的沃土啊，原本富饶的国度啊，一切都只是过往的云烟，再也不可复返了吗？
　　朝廷上的老臣如同落叶般在落寞的春季就已飘零，许多忠臣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已是一介布衣。功名富贵恍如昨梦，偌大的京城再也没了他们的容身之地。京城外的官道上，是他们落荒而去的凄凉的背影……
　　与此同时，一个个二皇子的亲信却也已从四面八方赶来，占据了那旧臣们余温尚在的官座。同一条官道，同样的春天，无数的人擦肩而过，分别走向那辉煌和落寞的两个世界。看着曾与自己共处一室的大臣，看着与自己共患难的将士，她们的心都要碎了，感觉到自己的无力，惆怅起于何？又将止于何？
　　“皇姐，这是西北部的消息。邺狼国已经开始反击了，我国的将士虽然以命相搏，但兵力依然相差甚远。大概用不了多久，西北部的边防就要崩溃了。杨将军镇守东北，根本不可能抽身。谢将军还要守城，在言道谢将军尚是年轻，根本没有与邺狼国作战的经验……”
　　“如果万不得已，我还是会出战的。”轩辕雨卿当然懂得雨霏的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
　　“我终究放心不下你。”雨霏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终究还是因为自己，自己终究还是成了皇姐展翅高飞的羁绊。当第一次懂得皇姐对自己不同于常的感情时，当一次次看到终南子民对皇姐希翼而恳求的眼神时，她便告诫自己，无论如何，绝不可以牵连的皇姐。她知道雨卿有多爱自己，但也正是如此，她才必须要这样做。皇姐是终南无双的长公主，她不允许自己做红颜祸水，她更不要看到，将来的一天，终南因自己而沉沦！
　　“雨霏一个人可以的！”
　　“不，你太小……你才十六岁。”
　　“皇姐当年辅政也是十六岁，而如今雨霏也是十六岁，如何是小！皇姐莫非不相信雨霏？”铿锵有力，如此坚定。
　　“雨霏！这是朝廷，不同于江湖！你不知道这宫中有多少阴谋，你更不知道我这些年一直生活在无数的噩梦之中。这是一个没有原则的地方，这是一个利益高于一切的地方！你终究太善良，这样的你会受伤的，我决不允许你受伤！”雨卿的眼神中满是焦急，她太了解雨霏了，善良如她，如何能在这宫中保护好自己呢？
　　“皇姐，如今的形势残酷至极。倘若有一天，有人将我和天下同时摆在你面前，而你只能二者择其一时，你会如何选择？”简单的问题，却是残酷。
　　“我雨卿绝不会牺牲心爱的人去换得天下江山！”肯定的语气，不容置疑。
　　“那么皇姐，你就错了。你是终南无双的长公主，苍生为重，为江山社稷绝不允许我们在这里儿女情长。雨霏不要做祸国殃民的小人，如果有一天终南因雨霏而亡，那雨霏和南宫坼又有何异？如果如此，那雨霏就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了。而且，倘若有一天皇姐为了一个情字，负了天下，那么第一个手刃你的人，就是我轩辕雨霏！”冷冷的望着她，这是她给她最后的打击了，她绝不答应皇姐做任何蠢事。
　　“雨霏……怎么可以？怎么会！”不解，痛苦！这是她的雨霏吗？残酷无情。
　　“对不起皇姐，雨霏冒犯了。不过雨霏还是要说，请以苍生为重。”雨霏重重的望了眼雨卿，那眼神是坚定，信任，和希望。
　　转身离去，没有犹豫，不再回头，只是一直向前，留下雨卿一人孤单伫立……
　　苍茫的天，昏暗的云，还有那山脚下落寞的身影。
　　苦笑，两行清泪，划过面庞，寒意未消的春风，刺痛两颊。忘记了拭去涔涔泪痕，忘记了春风透过单薄的衣衫，忘不了的是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忘不了的是她留给自己的苍生为重。苍生为重，雨霏，你叫我如何以苍生为重啊！我如何将你一人至于庙堂之上，你又如何让我看着你为终南而泯灭？你可否知道，没有你的天下又算得了几何啊！
　　低头，手中还是她留下的文件。那密密麻麻的文字，那详细的注释，雨霏你一定又彻夜未眠吧？你让我如何是好，纵使你一次次伤我，我又如何恨得了你？雨霏，是你的错吗？若是怨你，那就只能怪你对终南爱得太深了，你对终南的爱，超越了一切吧！

　　一步步地走，每一步都是伤。心痛的无法言语，不可以回头，不能犹豫，她知道自己多么脆弱，放佛每一步都会倒下，她知道，这次若是放弃了，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皇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原谅雨霏，原谅雨霏……雨霏必须这样做，皇姐是终南的，皇姐是天下的，雨霏不可以为了自己，害了苍生的。父王需要皇姐，终南需要皇姐！从此往后，让一切都结束吧，一切起与我，也将止于我吧。让我们只是姐妹，只是姐妹，好吗？
　　痛楚，心酸，当一切都变得模糊时，她给予皇姐的伤却依旧在她的脑海中那样清晰。雨霏今天所犯下的错误，雨霏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雨霏当然知道朝廷的险恶，雨霏也明白什么叫人面兽心，可生在帝王家，我们又可以做什么呢？雨霏如何不怕！雨霏很怕，怕看不透奸邪小人的阴谋，怕踏入他们设下的圈套，怕惹来杀身之祸，雨霏知道，这些年，一直是皇姐为雨霏撑起一片天，在皇姐的世界里，雨霏可以无忧无虑。但雨霏最怕的还是牵绊了皇姐啊，雨霏是终南的四公主，雨霏不可以坐以待毙的，雨霏不能看苍生受难而无动于衷的。既然事实无法改变，既然我们任重道远，那就让雨霏一人来承担吧，给雨霏这个机会，雨霏不是笼中的金丝雀，雨霏不是皇姐的羁绊。与其让皇姐承受无谓的痛苦，不如雨霏一个人默默忍受吧，就算所有的自信都是无谓的逞强，雨霏也无法逃避！如果这样可以保护皇姐，如果这样可以替皇姐分担一些，那就让雨霏去做吧，只有这样，雨霏的良心才会好过一些的……
　　皇姐，今晚要等雨霏，雨霏还要吃皇姐的桂花酥和珍珠鱼丸汤的……

　　远远的望，有恨吗？没有，永远也不会有。无数的伤，爱依然如此……
　　“雨霏，今晚要来未谙宫！”雨卿用尽最后的力气，向模糊的身影喊道，不论雨霏做了什么，她都不可以伤她，因为她爱她，很爱很爱。“要陪我批阅百官奏章的……”既然雨霏爱这个天下，她就要好好保护这个终南，雨霏爱的，雨霏要的，她都要给她……

　　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心中最后的防线都要崩溃，脚步踉踉跄跄的前行。
　　从此，一切都结束，从此，一切都是
　　一个新的开始……